裴仲秋被戳中軟肋,面上泛過一絲青氣,冷然道:“那又如何?我裴家一向團結齊心,不管誰成為家主,我都會全力輔佐于他。以我的能力,又有誰會小看我?”
他這話說得沒錯。整個長春領就沒有一個s級進化者――至少表面上如此,他今年才二十七歲,就已經是九級進化者,達到了長春領進化者金字塔的最頂峰。誰敢保證他以后不會再晉階?誰敢在這種情況下不給他相應的待遇?
他沒有接茶,舒宇把茶杯放到他面前,輕輕一笑,說:“可是,你不像特別甘心的樣子。”
裴仲秋一梗,閉上了嘴。
舒宇說:“先不提你家的事情,你要怎么做,想必你比我更清楚。說起來,我是想向你道歉的。我們那個賭約,你就當沒有吧。”
狗屁的沒有。裴仲秋在心里罵娘。要我把它當沒有,你不趕緊把契約拿出來共同銷毀?開幕式一結束,賭約馬上就要受到異能誓約的限制,那時候如果自己不履約,立刻就會受到懲罰!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舒宇竟然說的并不是假話,他說:“你現在一定在想契約的事情。我之所以沒把它銷毀,是想跟你談個條件…”他瞇縫的眼睛里閃著精光,微笑道:“反正已經有了便宜,不如先占上一占…”
一個小時后,裴仲秋離開了。
藤幾上有著一團白色灰燼的殘余,剛才舒宇和裴仲秋一起按住契約的兩端,共同發力,契約便無火自燃,帶著無色又無熱的火焰,燒了個干凈。
契約消失時,裴仲秋明顯地松了口氣,站起來道:“那我便去了…”他猶豫了一下,遞了張光卡給舒宇,說,“這是我的私人聯絡號,只有插入光卡才能聯系上,還有什么細節需要討論的,隨時找我。嗯…這是個加密號,不會被別人聽到的。”
舒宇接過光卡,點頭說:“我會的。”
裴仲秋自嘲地一笑:“那么,希望一切順利吧。”
舒宇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手里玩弄著那張光卡,輕輕舒了口氣。
這時,一個聲音在他不遠處響起:“小伙子,那個是什么,異能契約嗎?”
舒宇不動聲色地回頭。
他早就發現,在他跟裴仲秋談話的時候,一個人走到了旁邊的座位上坐下,向侍者要了杯茶,自斟自酌起來。從異能波動上來看,這人是一個九級進化者,氣息圓融,老練無比。裴仲秋跟他比起來,明顯多了幾分生澀。
這人年齡一定不小,是來觀看比賽吧…舒宇隨手下了個禁制,這人即使有意去聽,也只能聽到一些模糊的話語,根本分辨不清他們在說什么。
s級進化者對上九級進化者,始終有著壓倒性的優勢。
不過后來他們的動作太明顯,只要稍微留心就能看見,舒宇也并沒有刻意遮掩。異能契約燃燒時,那人的氣息就有了一些奇妙的波動,顯然把這情景收在眼里。
萍水相逢,理應擦肩而過,沒想到裴仲秋剛一離開,這人竟然就直接過來搭話了。
繁茂的大葉植物間隔開了兩個區域,也遮住了那人的大部分身體。這時,對方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毫不猶豫地走了過來,手指捏起一抹灰塵,捻了一捻。
舒宇抬頭看他,只見這人年紀果然已經不輕,須眉皆白,慈眉善目的樣子就像畫里的仙人。而且他還穿著一身仿古的寬松長袍,更顯得仙風道骨。
舒宇心里靈光一閃,掠過一個名字,表面上沒什么變化,內心卻隱隱警惕了起來。
他微笑道:“是啊,是異能契約。之前開玩笑打了個賭,后來發現對雙方都不好,索性直接取消了。”
老頭子興致勃勃地問道:“什么賭,可以跟老頭子說說嗎?”
舒宇也不隱瞞,把龍門測試前后的事情都說了一遍。老頭子聽得樂不可支,拍著大腿說:“哎呀,怎么就這么取消了呢?兩個四級的小娃娃使喚一個九級的家伙,不是很有趣嗎?”
舒宇苦笑道:“有什么有趣的?他也沒犯什么大錯,為什么要那樣羞辱?”
老頭子冷冷一哼:“不識時務,不知進退,不自量力,已經是大錯了!”
舒宇摸了摸鼻子:“犯了點錯就要一棍子打死,是不是太殘忍了?”
老頭子說:“有些錯誤,是一次也犯不得的!”
舒宇不在意地說:“日常生活,哪有那么你死我活的。”
老頭子一愣,又想了想,突然大笑了起來:“對對,普通人過普通日子,就應該多一些機會!”
他接下來就和舒宇拉起了家常,東拉西扯地說了許多事情。舒宇在有些事情上直言不諱,在有些事情上繞起了圈子。老頭子分明是在套話,但這一堆話聊下來,卻完全沒得到什么多余的收獲。
又過了一會兒,汪銘印大步走了過來,還沒走近就開始笑:“不好意思,來晚了…咦,老叔祖!”
果然就是那個人…舒宇心里這樣想,臉上做出茫然的樣子,站起來叫道:“領主大人…您認識這位?”
汪銘印介紹說:“這是我叔祖老先生,也是我們長春領的定海神針!怎么,聊得這么熱鬧,你還不知道他的身份?”
明明以前沒打過交道,汪銘印的話卻很是親近,好像和舒宇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樣,一下子就把距離拉近了。
舒宇慚愧地搖頭,尊敬地說:“小子孤陋寡聞,沒聽過老先生的名字…”
汪銘印親熱地拉著叔祖的胳膊,說:“叔祖總是在幕后支持著我們長春領,為人低調,也難怪你沒聽說過。”說著,他又對老先生說,“不是給您準備了貴賓室嗎?您覺得開幕式不夠精彩?”
老先生說:“老了,對這些東西不是太感興趣了。你剛才的表現非常好,很有你祖父當年的樣子…”
汪銘印向著他一笑,舒宇看出,這孺慕之情純粹而真摯,的確發自真心。看來這一叔一侄的確關系不錯…那么在此之前,為什么老先生會任由汪愿放養汪銘印,不插手教養?難道老領主過世之后,有什么事情讓他無暇分身?
他心電急轉,但面色恭謹,靜立聆聽這倆叔侄敦倫。
沒過一會兒,那兩人就又把話題轉到了舒宇身上。老先生先前跟舒宇聊了一會兒,知道他的朋友武者通過了龍門測試,這時聽說他代表武者跟左承宣談判,要了一大堆的好處的事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眨眼道:“小伙子,干得好!你朋友表現越好,對我們長春領就越有利!再提些條件,小銘絕對會滿足的!”
汪銘印苦笑,但并沒有拒絕的意思,他說:“我邀請你到這里來其實也是這樣意思。武者跟格斗大賽海選的關系密切,完全可以取得雙贏。這也是為什么承宣會答應你的條件的原因。不過聽你們的談判,我覺得你對海選另有想法,請你過來,想聽聽你的意思。”
舒宇很干脆地說:“其實我也想跟領主大人談談。有一些想法…”
他這句話還沒有說完,突然被老先生打斷了:“小子,之前繞了那么多圈子,我倒是想再問一下,你究竟是誰?你從哪里來?”
他問得干脆利落,眼睛瞬也不瞬地盯著舒宇。
汪銘印愣了愣,卻什么也沒說,同樣盯著舒宇,意要問個究竟。
舒宇張開嘴,老先生又打斷了他:“你不用再想著編些什么謊話,還是老實直說吧。武者剛剛出現時,分明是獨自一人來報名。你們是前后腳,但分明互不認識。當然,他那時候沒報成名…你也同樣中途離開。然后,你又單獨來過一次,做出了只差10就通過龍門測試的成績,再然后,你伴隨著武者過來通過測試…你究竟是怎么搭上這個人的,又是怎么幫助他通過龍門測試的?你自己…究竟是什么實力?”
他一連串問題直問出來,個個直指要害。舒宇一聽就知道,老先生已經調來了政務廳的報名及測試資料,詳細看過。政務廳的確有監控系統,說不定他連當時的影像也一起看了。汪銘印并沒有看到這份資料,眼神越來越驚訝,望著舒宇的目光也變成了警惕。
舒宇攤了攤手,說:“你既然知道了這么多,還需要問我嗎?”
他坦然迎視著老先生的目光,大大方方地訛他。自從用了何瑞的身份舍不得換,他就已經做了一些準備,隨時等著領主府的人來問他。他們既然這么重視武者,肯定不會放過他出現前后的每一個細節。只是沒想到,這會兒來問他的,不是汪銘印本人,而是這位老先生罷了。
老先生笑了笑,問道:“那么我只想問你,你們這次出來,是自己的意思,還是上面的意思?”
“我們”?這老頭什么意思?舒宇臉上帶著微笑,腦子轉個不停。猛然,他靈光一閃,好幾個環節連了起來,他明白了對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