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著周圍的情況,舒宇不知不覺就走神了。他這一走神,就沒太聽清楚大牛說的話。大牛為人老實,也不生氣,又耐心地從頭開始講。
“咚”的一聲,一個結實而沉重的東西突然敲上了舒宇的腦袋,一陣激疼穿過他的腦門,險些連眼淚也激了出來!他抬頭一摸,腦門上已經生出了一個火辣辣的大包!
陳萬生一個煙鍋敲上他的腦袋,怒道:“不想聽,就滾!”
舒宇自知理虧,又摸了摸那個大包,對大牛說:“對不起,大牛哥。”
大牛連忙搖頭說:“沒啥沒啥,陳爺爺,你別這樣,打得太重了,好大個包!”
陳萬生“哼”了一聲,轉過頭去。
舒宇說:“是我的錯,我們繼續吧!”
在大牛細心的講解下,舒宇很快就上了手,照著他的辦法搗完一桶米。他搗得很順利,可還是覺得有哪里不對。他張望了一下,總覺得人家的動作更流暢…
他一邊干著活,一邊思索其中決訣竅,陳萬生在一邊看見了,暗暗點頭,臉上露出些滿意的神色。
過了一會兒,他向另一名老農耳語了幾句,甩著手離開了谷場。
他剛離開不久,那名老農又被人問起,大聲說:“老陳去那邊山頭啦!”
他隨手一指,村民們的眼睛頓時齊齊一亮!
一人問道:“陳爺爺是去那邊…”
老農隨意點頭,一堆人歡呼起來:“好啊好啊,明天肯定就可以過去了!”
老頭子親自過去看情況?到底還是在擔心后續的問題了吧…舒宇之前還在這樣想著,聽見一群人的歡呼,愣了一愣,才意會過來他們是說“撿破爛”的事情,不由得向大牛問道:“以前你們也像這樣去…撿破爛?”
大牛憨笑著說:“哪有這么多好機會喲。以前就是有一次,大飛船失事,陳爺爺帶著我們一起去揀了破爛,村里那幾年的日子都過得松活!”
舒宇今天留意觀察了一下,可能是因為身處大山深處、交通不便的緣故,這個名叫臨冬村的地方單論房屋設施,不如他小時候所住的非進化者聚集地。但這里本身種地,糧食豐富,村里又喂了一些牲畜,村后種了果樹,要說食物的話,比自己小時候豐富多了。
而說到日常用品、農用器具、通訊設置、娛樂設備,臨冬村無不匱乏。有些東西,村民們可以不用放在心上,但有些是必須要用的,就要上山外去購買。錢從哪里來?賣了糧食的所得遠遠不夠,而這樣的一次意外之財,則可以解決村里急需的問題。
舒宇又問:“以前…陳爺爺也像這樣砸下過飛船什么的?”
對于陳萬生,他實在好奇得不得了,雖然知道背后打聽不地道,但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大牛一臉驕傲:“陳爺爺是我們村最厲害的人了!他的年紀雖然大,但要說種地,全村數他最強。動作快、天時準、收成也好。我們村都跟著他,他說什么時候插秧就插秧,什么時候收成就收成!”
舒宇問道:“他到底多大年紀了啊?”
大牛迷惑地想了想,搖搖頭,說:“那得問我爹?”他大聲叫了起來:“爹啊,陳爺爺多大年紀了啊?”
舒宇本來只是偷偷在問,沒想到大牛一下子給他捅了出來,頓時尷尬得臉都紅了。
但村民們完全沒覺得他是在打探消息,提到陳萬生,一個個高興地搭上了話。他們七嘴八舌地討論了半天,最后還是沒說出他的年紀,只確認他年紀很大了,非常大,無論誰小時候,見到的他都是現在這個樣子。
村民們似乎沒覺得這有什么不正常,又笑呵呵地討論起即將到手的意外之財。
一個大嬸取笑大牛:“大牛,回頭揀了破爛,你把家里收拾收拾,粉刷粉刷,就可以娶媳婦啦!”
眾人一起哄笑起來,幾個在谷場上竄來竄去小娃娃劃著臉羞大牛:“笨大牛,娶媳婦,娶個瓜,笑哈哈!”
大牛惱羞成怒,伸著蒲扇大的巴掌撈那些小娃娃,撈到了一個,下手揍的時候卻放輕了手腳。小娃娃作勢哭了兩聲,又對著他劃起了臉蛋。
場上一片歡聲笑語,舒宇也跟著笑,回想起剛才村民們說的話,不由得深思起來。
一下午就這樣過去。半天功夫,村民們看習慣了舒宇這張臉,佩服他手腳麻利,力氣又大,又有大牛從中撮合,漸漸地對他就有些親熱起來。
面對大家的熱情,舒宇有問即答。村民們越發覺得他雖然是個外來的城里人,但完全不像平常見到的那些那樣高高在上,用鼻孔看人。干了一下午活,晚上回去的時候,有很多村民簡直就把舒宇當成村里的一份子了。
直到天黑,陳萬生才回來。
村里沒人會鎖門,舒宇收了工,就直接回了陳萬生的家。
看到他的舉動,村里人都笑呵呵地說,孤寡老頭子有個孫子啦!
陳萬生沒有老伴,無兒無女,把村里所有人都當自己的親兒孫一樣對待。大家嘴上取笑,卻也真的期望老頭子也有個兒孫來伴,望向舒宇的目光又多了幾分期盼。
陳萬生回來時,家里已經有了一點微黃的燈火。村子里連電也沒有通,晚上點的還是煤油燈。他停住腳步,望著那點燈光,看了好一會兒,這才邁步走進屋里。
一進門,他就大聲抱怨:“不當家不知柴米油,現在天上還有光呢,就把燈給點上了!”
小小的一點火焰散發出強烈的黑煙與臭氣,老頭子大步走到桌邊,萬分珍惜地把火調得一點豆大,生怕浪費了一點。
舒宇發現自己跟這老頭在一起,翻白眼的機率大大增加了。
他翻了個白眼,端了兩個菜上來。
他小時候在家的時候跟在廚房里看過母親做飯,今天第一天嘗試,不過能者無所不能,竟然做得不錯。
老頭子又在抱怨:“誰家這么敢用油了!”一邊說,一邊抽起筷子伸過去。
舒宇迅速把盤子拿開:“那你別吃!”
老頭子又一伸手,輕松夾到一筷子,塞進嘴里,吧嗒著嘴說:“味道還行…用了這么多油!”
他這一伸一夾一吃,動作極其簡單,卻輕而易舉地避過舒宇的躲避,把菜吃到了嘴里。舒宇端著盤子愣住了,反復揣摩他剛才的一連串動作,只覺得自然而然,卻妙到毫巔,自己絕對不可能躲過!
老頭子吃了一口菜,就扒了好幾口飯。舒宇還站著不動,他又罵道:“站著犯什么傻,等我請你啊?”
舒宇驚醒過來,又翻了個白眼,在凳子上坐下。
他吃了兩口自己做的菜,突然問道:“今天在那邊看得怎么樣?”
老頭子嘴里塞滿了飯,含含糊糊地說:“還能怎么樣?反正明天帶著繩子去背唄。”
“不是還留了三個人嗎?他們阻止的話,村民們不會有事嗎?”
老頭子哼道:“三個傻瓜而已,隨便就打倒了捆起來!”
“…你真的不管飛云聯邦了?這么貿然行動,不會給村子帶來危險嗎?”舒宇苦口婆心地說。不過,他頓了一頓,又道:“當然,以你的能力…”
“我有什么能力?”老頭子吃飯的速度特別快,他把空碗往桌上一放,拿著筷子尖剔牙道,“老頭子靠天吃飯,天上掉下來了大鐵塊,還不興咱們拿了換錢?”
這老頭子…思路簡直就不在一條線上。
舒宇就覺得這事不對,但也不知道該怎么說服他。他悶悶不樂地扒著飯,老頭子卻樂得笑了起來:“小子,你對村子還挺關心的嘛。”
舒宇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老頭子點燃一袋旱煙,帶著濃郁臭氣的煙霧在屋子里迅速彌漫開來,他透過煙霧,看著舒宇年輕的面孔,突然又開了口:“小子,你什么時候得到這東西的?”
那東西,什么東西?
舒宇馬上意會過來,是說神之遺物!
他猛地抬頭,警覺地打量著老頭。老頭子的唇邊帶著微微的冷笑,這表情跟他平日里看見的老農有些不同,似乎帶著一絲不屑與傲慢。但舒宇很明顯地感覺到,這種態度并不是對著他而來,而是對著陳萬生提到的“那東西”的。
舒宇猶豫了一下,老實把前后經過交待了一番。老頭子抽著煙,面無表情地聽著,一次也沒有插嘴打斷他。
舒宇并沒有提到家里的事情,老頭子冷笑一聲,問道:“你其實不姓藍吧?”
舒宇一驚,抬頭迎上他的目光。
老頭子的神色里帶著一絲厭煩,說:“那個討厭的東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碰的。也只有你們家的人…哼哼。算了,我也不管你姓什么…”
他似乎對此知之甚詳,但完全沒有細說的意思。舒宇一時想到了很多疑問,但猶豫了一會,心里對這個喜怒無常的老頭兒還是有點怵,沒有開口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