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奇原本想要告退了,但是突然又想起什么事來,訕訕道:“皇上,有件事微臣想向皇上詢問一二。”
趙楷一愣,道:“你指的可是王仲陵?”
李奇點了下頭,道:“皇上真是料事如神。”
趙楷問道:“這事你怎么看?”
李奇停頓了片刻,道:“我相信右相不太會做這種蠢事,皇上,你。”
趙楷不等他說完,就道:“你是想朕放了王仲陵?”
李奇忙道:“微臣哪有這膽量,敢吩咐皇上,微臣只不過是說出自己心中所想。”
趙楷站起身來,道:“李奇,你能這么想,朕非常理解,但是朕作為皇上,不能感情用事,君無戲言,朕的每一個決定都要從全局考慮,其中不能夾帶一絲私人情感,朕是大宋的,而非大宋是朕的,這個道理你一定要明白,要么你就拿出證據來證明王仲陵是無罪的,如果不能,你跟朕說再多也沒有用,朕不可能因為你一句話就放了他,若是如此的話,他rì若有人再犯,那朕又該如何處置?科考可是每一年都有的。”
李奇嘆了口氣道:“微臣明白,那請問皇上打算如何處理王仲陵。”
趙楷道:“如今這件事還在調查中,朕暫時也沒有考慮清楚,如果你想替王仲陵翻案,朕可以讓你參與調查。”
李奇忙道:“這倒不用了,這也不合規矩,微臣相信李綱能夠秉公處理。”
趙楷道:“你能這樣想就好了,可別到時又跑到朕這里來偷襲朕。”
“皇上,你千萬別這么說,微臣心里怕怕。”李奇說著又小聲嘀咕道:“況且我也是學你的。”
吞噬趙楷聽得一個真切,心里恨得是咬牙切齒,道:“李奇。這事朕一直想跟你做個了斷。”
李奇錯愕道:“這也能了斷?”
趙楷道:“朕想和你堂堂正正打一次。”
李奇嚇得一驚,道:“皇上,你是開玩笑的吧。”
趙楷正色道:“朕可是非常認真的,要說當初輸給完顏宗望,朕也認了,確實是技不如人,可是兩次與你打,都只打得一個平手,朕覺得很是憋屈,一定與你分出個勝負。免得你總這里嘰嘰喳喳的。”
你這叫什么話,輸給完顏宗望就認了,跟我打個平手還不滿意,未免太看不起人了,不管你是不是皇帝,我此刻絕不能認慫呀,否則我還是個男人么。李奇撇了下嘴,不滿道:“這不公平啊,你現在可是皇上。我哪敢下狠手,第一回我沒有讓你,但是你偷襲我在先,這才打了個旗鼓相當。第二回雖是我先動手的,但我可是沒有發力,這其實已經非常明顯了。”
趙楷招招手道:“來來來,多說無用。朕今rì就要與你一決勝負。”
李奇道:“這就更加不公平了,我趕了好幾個月的路,身體非常疲憊。至少也得給微臣休養個十年八年吧。”
趙楷睜大雙眼:“十年八年?”
李奇點到即止,忙轉移話題道:“皇上,你還有事么?要是沒事的話,微臣就告退了,你知道我還有幾位嬌妻還在家里等著了。”
趙楷氣鼓鼓的瞪了李奇好一會兒,最后還是無奈的嘆了口氣,輕咳一聲,道:“你剛剛回來,朕肯定有很多事要與你談。”
“啊?”
李奇此時真想放倒趙楷,然后大搖大擺的走出去,但轉念一想,還是先去馬橋那里連幾招再來。
趙楷瞥了他一眼,嘴角揚起一抹得意的微笑,道:“不過看你現在也沒有什么心思,就改rì吧,你現在退下吧。”
“微臣告退。”
李奇忙不迭的跑了出去,生怕趙楷會后悔似得。
來到宮外,天早已經暗下來了,李奇伸了一個懶腰,心里忿忿不平,md,其實我也想揍你很久了,有本事你脫下龍袍,老子立刻上去揍扁你。
突然一輛馬車駛來,停在他面前。
李奇一瞧這馬車,不禁大喜,急忙跳了上去,掀開車簾,只見白淺諾坐在里面,欣喜道:“七娘。”
白淺諾望著李奇,稍稍遲疑了下,隨即淡然一笑,伸手道:“樞密使請進。”
這一聲樞密使叫的李奇心中那團熊熊燃燒的浴火立刻熄滅了,就如同一盆冰水澆上去一般,連煙都沒有冒,哦了一聲,低頭鉆了進去,坐在白淺諾對面,還非常拘束的說道:“讓你久等了。”
白淺諾瞧了李奇一眼,輕輕笑道:“我也沒有等多久。”
李奇遲疑了一會兒,道:“這一年你還好吧。”
白淺諾點頭道:“我還好,你了?”
“不太好。”
李奇一臉郁悶道。
白淺諾自當沒有聽見,朝著外面道:“走吧。”
“是。”
馬車緩緩駛離了皇宮。
白淺諾品了口茶道:“你應該知道王叔叔。”
李奇手一抬,目光往門外一瞥。
白淺諾苦笑道:“這車夫。”
李奇賭氣道:“我連你都不相信,我還會相信其他人么?”
白淺諾看他氣鼓鼓的模樣,不禁抿唇一笑,倒也不做聲了。
我好不容易回來,你除了公事以外,竟然連一句話都沒有,未免也太過分了。李奇見她不做聲,心中真的生氣了,也望著窗外,一聲不吭。
車廂內靜的讓人有些害怕。
行了約莫一頓飯功夫,馬車來到了汴河大街,白淺諾讓車夫將車停在河邊,然后讓他去一邊候著。
除此之外,四周還站著不少護衛守護著,好歹李奇也是一品大員,出門不帶百八十個弟兄,那未免也太不成體統了。
白淺諾這才道:“你當初猜想的一點也沒不錯,秦檜果然是拿王叔叔第一個開刀。”
李奇喝了口茶,不冷不淡道:“你用不著佩服,秦檜是我一手提拔上來的。我當然了解他。”
白淺諾笑道:“想必很多人都在勸你不要意氣用事,不要跟保我爹爹一樣保王叔叔,包括皇上。”
李奇沒有做聲,算是默認了。
白淺諾繼續道:“可是他們怎么也想不到,這其實是你一手安排的,不過你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什么當初你就能如此肯定一旦我咄咄逼人,秦檜就會拿王叔叔來敲山震虎,其實當初我對此就很好奇,甚至以為這根本不可能。故此沒有多問,沒想到竟已成為事實。”
李奇道:“這很簡單,多得就不說了,就憑王叔叔是右相。”
白淺諾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右相等于就是副相,根據我朝的制度,副相就是為了牽制的宰相而設立的,而王叔叔與你關系匪淺。他一定會站在你這一邊,這對秦檜而言是極為不利的,如今你和鄭逸都是完全掌控著樞密院和三司,唯獨他的三省六部還沒有完全掌控。算下來,他的實力算是最弱的,所以他一定會想盡辦法將王叔叔趕出三省,這樣他就能完全掌握三省。”
李奇道:“不僅如此。我在朝中就與你還有王叔叔兩人,他現在還不敢動你,那么只有拿王叔叔出氣。所以你一旦有動作,秦檜就會感到非常恐慌,如今的宰相已經失去了財權、軍權,如果連三省也只剩下一半,就等于架空了他這個宰相,那么他一定會趁王叔叔在三省立足未穩先發制人,要是拖到我回來,那他可就不好辦了,不過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還拉上了白家和鄭家,看來你做了很多讓他生氣的事。”
白淺諾道:“我可是完全按你的吩咐去做的,不過秦檜這一招太狠了,他顯然是打算利用我白家讓王叔叔翻不了身,現在王叔叔一家都牽扯在內,他的人也朝中受到了不小的打壓,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挽救不了,可能就會害了王叔叔甚至是王家,我說的不是官職,而是性命。”
李奇嘆了口氣道:“這我當然想過,但是王叔叔一定要先做出一些犧牲的,否則到了后面,他可能會招來殺身之禍,所以我必須要利用秦檜將他趕下來,不過我當然有把握保住他,其實以王叔叔的性格不可能犯太大的錯,只要不觸犯到皇上,一切就都好說。”
白淺諾道:“可是你有想過萬一王姐姐知道這事后,會作何想?”
李奇道:“這我也沒有辦法,我既然已經制定好計劃,就一定要執行下去,其實我這也是為了他們好,王叔叔的性格你應該很清楚,說的難聽一點,就跟我老丈人一樣,過于的膽小甚微,很難獨當一面,根本掌控不了的局勢,站的太高只會摔的更慘。”
白淺諾道:“這就跟你當初對我白家一樣。”
李奇一愣,雙手向上一揮,道:“隨便你怎么想,我已經把計劃全都告訴你了,你一定要認為我是一個無情無義的人,我也無話可說。”
這話一出口,他就越惱火,道:“是,我當初的確利用了你們白家去博取趙桓的信任,但是你們白家就沒有利用我么,這只是一種很平常的利益交換,我是虧欠了你白七娘很多很多,這我心里一直都非常內疚,也非常感激,但是我敢說我沒有欠你們白家的一分一毫,就算老丈人如今在朝中,那還不是我在那里撐著,這跟現在有分別嗎?
如果沒有我,你認為老丈人是秦檜的對手么,我做這么多是為了什么,還不是為了大宋,為了我們這個家,你以為我心里好過么,我tm也不容易呀,你要打要罵盡管說就是了,罵完打完就算了,你究竟要氣我到什么時候才肯定罷休?”
白淺諾靜靜聽著,品了一口茶,道:“樞密使何出此言,下官只是在向你匯報。”
李奇哼道:“我何處此言?你連一句夫君都不叫,我還以為我面前坐著的是秦檜了。”
白淺諾噗嗤一笑,又呸了一聲道:“我還以為我面前坐著的是一個怨婦了。想不到你對我們白家這么多怨念,可是,如果我不這么做的話,就你那性格哪里還會正兒八經的跟我談公事。”
李奇眨了眨眼,恍然大悟,好氣又好笑道:“哦,敢情你是在耍我呀。”
白淺諾咯咯笑道:“小女子可不敢。”
“好呀!七娘,你真是越來越調皮了,必須家法伺候啊!”
李奇精神大振,以一個標準的惡狼撲食將白淺諾撲倒,對著那嬌艷的紅唇狠狠吻了下去,直到吻到白淺諾喘不過氣來,方肯罷休,得意洋洋道:“知道家法的厲害了吧。”
白淺諾掙扎起來,白了他一眼道:“就知道你是死性不改,我方才真應該多氣你一會。”
李奇嘻嘻一笑,又將她摟了過來,輕聲問道:“七娘,你真的不生我的氣了么?”
白淺諾偎依在他懷里,道:“其實我又何嘗想生你的氣,為了你我甚至可以連性命都不要,但是我不能為了你,而不顧我爹爹的感受,不管爹爹在大是大非上是錯是對,但是他始終是我爹爹,他養育了我二十年,對我寵愛有加,我自問做不到能不顧這一切再與你在一起,這太自私了。
可越是記恨你,我就越想你,在這一年內,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你,我常常在想,如果當初我不是那么堅持,也就不會白白浪費那得來不易的一年,如今我爹爹已經痊愈了,而且在我娘和太師的勸說下,他雖然嘴上不說,但是我知道他已經原諒你了,那時候起我就更加想你了,每天都盼著你能早rì回來。”
李奇聽得極其感動,摟的更緊了,道:“其實我一直都非常理解你,我也從沒有怪你。”
白淺諾嬌嗔道:“那你方才還這般兇我。”
李奇道:“我也不想,只是因為我在此番出門想明白一個道理,人生匆匆數十載,眨眼即過,我不想浪費每一刻,我可以面對失敗,但我不想留下任何遺憾,所以我在回來的路上就已經打算好了,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與你和好,可是好不容易見到你,你卻對我那般冷淡,這讓我很憋屈,所以才會說話大聲了點,其實我那只是在生我自己的氣。”
白淺諾促狹的笑道:“能讓堂堂樞密使如此動怒,我恐怕也算是第一人了。”
李奇苦笑一聲,道:“這種第一人不當也罷,七娘,以后再也別生我的氣了,我真的無力再經歷一遍。”
白淺諾小嘴一揚,沒好氣道:“你還真是無jiān不商,為什么你就不說你以后再也不惹我生氣了。”
“這是當!”
話說到此,李奇突然滿臉大汗,到嘴邊的話戈然而止。
白淺諾猛地坐起,斜目瞧著李奇,道:“可別讓我說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