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縣長去省城,在縣委大院還是引起了一定的議論。云湖是小地方,忽然下來一位省長大秘書,自然會引起大家的特別關注,一舉一動,都備受矚目。而且范鴻宇帶了陳霞去省里。
陳霞在縣里,一直都是“焦點人物”。這么漂亮的一位,“占據”著如此重要的位置,一天到晚圍著縣里的大頭頭打轉,想不引人注目都難。有關陳霞與前后兩任縣長陸玖和老崔之間那些不清不楚的曖昧傳聞,在云湖縣官場,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迄今仍被津津樂道。
自然,議論這些事情的人,職務都并不顯赫,基本沒什么機會和縣委縣政府大頭頭挨上邊,只能在茶余飯后,作為談資,故作神秘,型容猥瑣。真正有一定分量的“大人物”,是不會隨便傳這種“謠言”的,要議論,也是在最親近的人之間很隱晦地說上幾句。
都說隔墻有耳,萬一有人將這話傳出去,不要說傳到陸玖耳朵里,就算傳到陳霞那里,也是吃不了兜著走。縣政府辦主任的隱性權力是很大的。
這一回,范鴻宇別人不帶,獨獨帶走了陳霞,立馬又掀起了一股議論的“狂潮”。
看來這女人長得漂亮,就是優勢明顯。連范鴻宇這樣的小年輕,才到任幾天,也一樣被陳霞迷住了。盡管范鴻宇和陳霞之間,年齡整整相差十歲,但那有什么呢?又不是結婚娶老婆。說不定二十幾歲的年輕哥哥,喜歡的就是陳霞這種成熟魅力四射的花信。
至于范縣長去省城做什么,反倒沒什么人在意了。
當然,陸玖是個例外。
數日之后,范鴻宇和陳霞回到了縣里。
下班之前,陳霞收到了傳呼,便撥打了回去。
“在哪呢?”
電話那頭,傳來陸玖溫和的聲音。
“還能在哪?辦公室。”
陳霞淡淡地回道,語氣不是很親熱。
“那過來吧,等你一起吃晚飯。”
陳霞猶豫了一下,說道:“算了,你先吃吧,我吃了飯,晚點再過去,大白天的…”
陸玖也不勉強:“那好,那我等你啊。”
“好…”
陳霞無可無不可地答應了一聲,隨即掛斷了電話,然后嘴角一撇,閃過一抹譏諷,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是在“鄙視”誰。
夜幕完全降臨之后,一臺桑塔納悄無聲息地從縣委大院側門開了出去。
陳霞也住在縣委大院,桑塔納是縣政府辦公室的公務用車,鑰匙就擱在陳霞手里,其實就等于是她的私人座駕。
很快,桑塔納就駛出了云湖鎮,徑直去往湖邊。
云湖縣毗鄰青山湖,全縣有長達一百多公里的水岸線,出云湖鎮大約五六公里,就到湖邊。近幾年,湖邊的蘆花鎮興起一種新型的服務業,類似后世的“漁家樂”。吸引城里一些工作人員在節假日到湖邊泛舟垂釣,享受大自然的清新和新鮮的湖魚,沿著湖邊建起了一棟棟的小賓館。不過平時生意談不上太好,只有在節假日才會紅火一陣。終歸現在云湖縣里的干部老板,都還處在社會主義的“初級階段”,有錢有閑的不是太多,大家都在忙著賺第一桶金,還不到享受人生的時候。
盡管是在夜里,陳霞對湖濱的道路也很熟悉,駕駛著桑塔納,直接開到了一棟四層的小樓房跟前,轉個彎,從旁邊小路將車子開進了后院。
這棟四層小樓房,門口還掛了個霓虹燈招牌,寫著“鴻魚賓館”四個大字。
又一個篡改成語的好手。
陳霞剛一下車,立即就有一個三十幾歲的精壯漢子走上前來,笑著和陳霞打招呼:“姐,來了?”
這是陳霞娘家一個遠房表弟,比陳霞小幾個月,以前犯了事,是陳霞給撈出來的,陳霞又給他掏了點錢,在蘆花鎮開了這個小“漁家樂”,盡管不怎么起眼,生意卻還不錯,一家人生活不愁,小日子過得很滋潤。表弟一家因此都對陳霞感恩戴德,比親姐姐還親,為人又特講義氣。
理所當然,這里就成了陸玖和陳霞幽會的最佳地點。
陳霞微笑點頭,問道:“六子,最近生意好不?”
六子忙即說道:“托姐的福,生意挺好的。現在這城里人,越來越有錢,也越來越大方了。”
陳霞就笑著說道:“那就好,好好干,發家致富呢。”
“對對,發家致富。姐,我跟你說,我呢,這段時間還跟人合伙做點魚生意,我負責收魚,他負責銷售,已經做了幾趟,生意還不錯呢…”
六子就樂呵呵的向表姐報喜。
陳霞也很為表弟高興,說道:“六子,做生意賺錢是好事,不過你一定要注意,現款現貨啊,多長個心眼,別被人坑了。”
“那是那是…那人也是咱們云湖的,嘿嘿,姐,有你在呢,這云湖縣誰敢坑我?”
這倒是實話。
一般的生意人,還真不敢坑縣政府辦公室主任的表弟。
陳霞點了點頭,不再多話,走進屋子,徑直上樓去了。
六子趕緊拿一塊黑色的帆布,將陳霞的桑塔納整個都罩住了,遮掩得嚴嚴實實。院子的另一邊,還有一臺同樣被帆布罩住的小車,不問可知,肯定是陸玖開過來的。
六子不知道樓上“貴賓房”里的那個男人是誰,他去過陳霞家里,只知道這個人肯定不是表姐夫。他也不問,只按照陳霞的吩咐,很恭謹地稱那個男人叫“陸哥”。
九十年代初期,網絡還剛起步,云湖的網絡連影子都不見,電視也不怎么普及。普通群眾,很少有途徑能見到縣委書記縣長這些父母官影像資料。不過六子能感覺到,“陸哥”肯定是個大人物,雖然對他特別和氣,但那氣勢,那動作,就是與普通人不一樣,好像無論什么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或許是縣里的大官吧。
看上去,倒是比表姐夫和表姐更加般配。
陳霞的丈夫是個普通干部,為人老實,木訥寡言。六子就私下里覺得,表姐嫁給表姐夫那樣的男人,有點委屈了。
六子不敢去過問表姐的私事。
表姐對他那么好,是他全家的“大恩人”,自己絕不能多嘴多舌,萬一給表姐造成什么不好的影響,可就后悔一輩子。
陸玖在房間里很悠閑地看著電視。
這是“鴻魚賓館”唯一的一間帶彩電的貴賓房,還帶獨立的衛生間,條件很不錯,都趕上云湖賓館的檔次了。實際上,這間貴賓房不對外“開放”,等于是陳霞和陸哥的私人房間。有時候生意太好,房間不夠,六子的老婆也曾提議說,把這間房子開給其他客人住,都是錢呢。
反正客人這么多,陸哥和表姐也不會過來的。
他們得注意影響。
六子堅決不同意,還把老婆疾言厲色地訓斥一頓,警告她不要亂講話。
表姐來不來,那是她的事,六子就得把房間干干凈凈收拾好了等著。這點事都做不好,怎對得起表姐的恩德?六子是那么不講義氣的人么?
這個傻女人什么都不懂,光知道胡說八道。
這種事,哪怕在自己家里,都不能隨便議論的,表姐可是縣里的大人物!
最在意的就是個影響。
六子老婆很怕他,被罵一頓之后,再不敢提這個話茬。
貴賓房的門是虛掩著的,倒不是說陸玖那么沒有“警惕性”,畢竟“鴻魚賓館”是對外營業的,盡管不是星期六,也難保晚上沒有客人過來入住,被人在這里看到陸書記,可就糟糕了。陸玖是聽到汽車進門的聲音,又聽到六子和陳霞的對答,才打開的房門。
陳霞剛一推門進去,陸玖便從床上站了起身,微笑著張開雙手,迎了上來。
陳霞搖搖頭,淡然說道:“算了吧,反正你現在心里頭想的也不是我。”
對陸玖張開的懷抱,視而不見,直接在床上一屁股坐下,長長舒了口氣,似乎有點疲累。
陸玖被涮了一把,也不在意,雙手收了回去,抱在胸前,居高臨下地看著陳霞,嘻嘻而笑,一點也不像是威嚴的縣委書記。
看來不管是縣委書記還是區委書記,和不是自己老婆的女人幽會時,都會換一副嘴臉。
“怎么啦,看上去很累啊?這一趟出差真的很辛苦?”
陳霞瞥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說道:“也不辛苦,一天到晚在溫泉賓館住著,泡泡溫泉,看看電視,挺悠閑的。”
“也挺寂寞的吧?”
陸玖也不咸不淡地反問了一句,竟然帶著一股濃濃的酸味。
陳霞就笑了,說道:“你們男人,可不可以不這么無聊?我寂寞什么?人家一天到晚公事都忙不過來,哪有空搭理我?我看他還真的是想干點事。”
陸玖嘴角浮起一絲譏諷的笑意,說道:“都一樣,我才來的時候,還不是到處跑,一門心思想做點實事。誰都會有這樣的過程,慢慢的熱情就沒有了。我看他,還是先把眼前這事應付過去再說吧。”
陳霞望著他,神色認真起來,說道:“你是不是太小看他了?我看他好像成竹在胸的樣子,你可得小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