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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廠長的家教

  洪州卷煙廠一直以來,俱皆是整個青山省效益最好的企業,直至三年前,情況才發生了變化。改革開放之后,市面上的各類香煙,忽然就多了起來,群眾也有了一定的選擇。本省人抽本省煙的情況,在以前是天公地道——你也沒多少機會見到省外的煙。

  至于首都,明珠和天南產的高檔煙,普通群眾不但難得一見,也消費不起。一般都是省里實行調配,煙廠因此旱澇保收。

  但從三年前開始,外省煙大量涌入本省,充斥著大街小巷。近來更是在市面上出現了大量的國外香煙,什么三五,希爾頓,萬寶路,不一而足。本省煙的銷售量銳減,洪州卷煙廠逐漸出現庫存滯銷的現象,掛賬情況猛增,資金回籠困難重重,卷煙廠有史以來第一次出現虧損。

  饒是如此,洪州卷煙廠的職工宿舍區,在整個洪州市也堪稱“高檔社區”。一棟棟嶄新的水泥樓房拔地而起,整齊劃一,秩序井然。來往行人的衣著打扮也比較光鮮。

  彭娜坐在副駕駛座上,不時指指點點,嘰嘰喳喳地給范鴻宇做著介紹,期間夾雜著一些自己童年的趣事,比如小時候喜歡在哪里玩耍,在哪里摔了一跤之類,神情頗為興奮。

  “這些新房子,都是前幾年建的吧?”

  范鴻宇穩穩把著方向盤,微笑問道。

  “是啊,前幾年廠里效益好…現在不行了,聽說虧損了不少。廠里的頭頭,都比較傷腦筋。”

  范鴻宇點點頭,說道:“大家都在進步,固步自封的話,肯定要落后了。”

  彭娜蹙起眉頭,說道:“所以說。和宇陽的合作有難度。付廠長和廠里其他的領導,現在都在想著怎么走出困境,去宇陽搞種植基地,建分廠,他們積極性不高,一時半會也拿不出那么多資金來。”

  彭娜盡管性情率直天真,畢竟是省報的記者,見識是很不錯的。對廠里的情況也比較了解。她明白范鴻宇去給付德臻拜年的心思。總擔心范鴻宇會碰釘子,那樣她心里會很難受。

  這個男人是如此的強勢和驕傲,彭娜希望他做什么都一帆風順,一點都不想見他碰一鼻子灰。

  范鴻宇微微一笑,說道:“沒關系,今天就是認識一下。聯絡聯絡感情。再說,卷煙廠要走出困境,和建分廠并不矛盾。或許這就是一個重新振作的契機。”

  “是嗎?你有什么好點子?”

  彭娜立時又興奮起來。緊盯著范鴻宇問道。她可是知道范鴻宇在經濟建設上的能耐,總有一些出人意料的新鮮招數。

  范鴻宇笑道:“這可不是點子,是一個系統工程。”

  彭娜就有點泄氣。低聲嘀咕道:“我知道你不會跟我說的,說了我也不懂是不是?”

  “說什么呢?別太敏感。關鍵這事三言兩語說不清楚。咱們是不是馬上就快到了?”

  彭娜小孩子脾氣,沮喪也就是一下子的事情,馬上又笑逐顏開,伸出青蔥般的手指往前邊一指。說道:“前面左拐,第二單元,就到了。剛才已經過了我家了,我家在第三棟,四單元四樓…”

  范鴻宇笑著點頭。

  彭娜第二次赴楓林鎮采訪時,曾經給過他詳細的聯系方式,包括她家里的住址,電話號碼,她單位的電話號碼和單身宿舍地址,都寫得明明白白。

  吉普車在一號樓二單元樓下停了下來。

  范鴻宇看得出來,一號樓二號樓占地和其他宿舍樓差不多,但內部建筑的模式不一樣,這兩棟樓的單元明顯大于其他宿舍樓的單元。意味著每一套住房的建筑面積也要比其他宿舍樓的住房面積大得多,估計是專供廠領導入住的高干房。

  在一個官本位觀念根深蒂固的國度,職務、級別和待遇,從來都是緊密聯系在一起的。

  煙廠的宿舍樓,都是統一建的五層。

  付德臻住在三樓。

  最好的樓層。

  房門是關著的,來到付德臻家門口,彭娜才想起一個重要問題,低呼道:“哎呀,不知道付廠長今天在不在家…”

  范鴻宇就笑,說道:“就算他不在家,到了這里也沒有打退堂鼓的道理。”

  只要他家里有人在,自然會轉告付德臻,宇陽縣范衛國縣長的公子,曾經前來拜年。留下這么一條線,今后就有進一步活動的余地。

  彭娜點點頭,舉手敲門。

  “哪位?”

  門內響起一位中年婦女的聲音,略帶矜持之意。

  “鄭阿姨,是我,娜娜。”

  彭娜甜甜地應道。

  和她的長相一樣,彭娜的聲音很甜。

  “喲,是娜娜…”

  房門隨即打開,一位四十幾歲的中年女子出現在眼前,穿一身黑色蝙蝠衫,大波浪頭發,妝化得很重,看上去非常的時髦前衛,料必就是付德臻的愛人鄭阿姨了。這兩口子的姓氏倒也有趣,老公姓付,老婆姓“正”,看來在家里,誰領導誰的問題,卻無須爭論了。

  “鄭阿姨,新年好,給您拜年了!”

  彭娜謹守禮節,給鄭阿姨鞠了一躬。

  “新年好新年好…娜娜,那么客氣呢?這位是…”

  眼睛只在范鴻宇臉上打轉,卻不忙請客人進門。這也是國內一些官宦之家的“特色”,沒搞清楚狀況,輕易不會讓人踏進家門。須知請客人進來容易,送出去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范鴻宇微微一笑,說道:“鄭阿姨,新年好。我是范鴻宇,彥華來的,娜娜的朋友。”

  “彥華來的?”

  鄭阿姨略略一驚,臉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警惕”的神情。貌似她和她家老付,都在彥華沒什么親戚,也沒關系特別好的朋友。幾個經營香煙的老板,倒是偶爾會登門來拜訪,但這位小范同志,明顯不像是生意人。

  “鄭阿姨,婷婷在家吧?”

  彭娜天真歸天真,腦袋瓜子轉得可不慢,鄭阿姨對范鴻宇的“戒備”之心,焉能看不出來?

  “娜娜,我在呢…”

  客廳里響起一個懶洋洋的年輕女孩聲音,卻并不見她過來。

  范鴻宇個子高,早已透過鄭阿姨的頭頂看到了客廳里的情形,兩名年輕人,一男一女,分別懶洋洋地躺在客廳的沙發里,眼睛盯著電視機。

  倒是那位年輕男子,聽到彭娜的聲音,緊著站了起來,趿拉著一雙棉拖鞋,來到門邊,嬉笑著說道:“是彭記者…快請進來坐!”

  這位年輕男子約莫二十三四歲,穿牛仔上衣,黑色喇叭褲,長相不算難看,但那個比鄭阿姨的波浪更大的爆炸頭卻分外引人矚目。

  范鴻宇不由失笑。

  是了!

  眼下正是流行這種裝扮,如果年輕男子手里再提個收錄機,“砰嚓嚓”地跳著舞,那就是標準的八十年代末期街頭痞子形象。

  在另一個世界,范警官經常和這種人打交道,也不知抓過多少。

  只是沒想到會在付德臻家里見到這樣一個“阿飛”。

  在范鴻宇想來,不管怎么說,付德臻也是副廳級高干,一廠之長,家里應該頗有體統。

  眼見年輕男子發出了邀請,鄭阿姨就不好再“審問”范鴻宇了,勉強一笑,請范鴻宇和彭娜進門。

  “婷婷,怎么沒出去玩呢?”

  彭娜來到年輕女子身邊,笑嘻嘻地問道。

  “有什么好玩的?”

  這個叫婷婷的女孩子,留著長長的頭發,素面朝天,長相還算中上之姿,但臉色甚至嘴唇都比較蒼白,明顯缺乏運動,尤其是那股懶洋洋的神態,總讓人覺得她比較“冷”,難于親近。彭娜如此熱情,她卻自始至終都斜斜躺在沙發里,有點愛理不理的。

  “去逛街嘛…”

  “逛街?有什么好逛的?除了人就是人,還不如呆在家里看電視呢…真要逛街,還是要去南方,去江口,那才叫逛街。咱們洪州,太落后了,破破爛爛的,看著就煩。”

  聽這語氣,好像她經常去南方江口逛街來著。

  那名“阿飛”卻頗為殷勤,緊著給彭娜倒茶水,雙手奉上,一雙眼珠子骨碌碌亂轉,只在彭娜豐滿嬌柔的身軀之上溜來溜去,須臾不肯離開。

  彭娜似乎有點怕他,情不自禁地往后縮了縮身子,小臉微紅。

  “咦,娜娜,戴金項鏈了啊…誰送的?”

  躺在沙發里的婷婷,卻忽然眼睛一亮,坐了起來,盯著彭娜高聳酥胸之上的金項鏈看個不了。

  彭娜小臉益發紅彤彤的了,瞥了范鴻宇一眼,咬了咬嘴唇,不吭聲。不過這神態,未免太讓人誤會了。

  “嘻嘻,這是你男朋友吧?好啊,娜娜,交了男朋友也不跟我說,打埋伏呢?”

  婷婷立即便八卦起來,眼神轉移到了范鴻宇身上,上下打量,毫無掩飾,頗為無禮。

  范鴻宇暗暗皺眉。

  看來付德臻的家教,確實不怎么樣,竟然養出了這樣的兒女。從他進門到現在,除了鄭阿姨“例行公事”地問了他一句,還帶著戒備之心,這個婷婷和爆炸頭男子,誰都對他視而不見。如果不是那條金項鏈,恐怕婷婷現在都還躺在沙發里,懶得搭理他。(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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