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象曹老大說的一樣,劉皇叔和張魯翻臉只是遲早的時間問題,一是劉皇叔不是那種甘居人下的人,第二張魯也不是笨蛋,絕不可能容忍劉皇叔在自己的麾下坐大,反過來威脅到自己在漢中的統治地位,所以早在劉皇叔帶著兩萬多軍隊和四縣百姓從關中回到沮縣時,張魯與劉皇叔之間就已經漸漸生出了矛盾。
矛盾的起源是亂世軍閥命根子軍隊的歸屬問題,關中大戰時,張魯先后派給了劉皇叔超過一萬五千的軍隊,鑒于劉皇叔在關中又新招募了五千多軍隊的緣故,戰后張魯打算把這一萬五千軍隊全部收回,劉皇叔卻借口新兵未經訓練缺乏戰斗力,無法扛起保衛漢中門戶的重擔,請求張魯把軍隊留下一萬在沮縣以老帶新,以便新兵能夠迅速成軍,張魯與劉皇叔討價還價了許久,這才勉強同意留下七千正規軍駐扎沮縣,剩下的軍隊則盡數撤回漢中。
一大半的正規軍倒是撤回來了,但這些隊伍不僅多是二線隊伍,統兵的八名牙將也有四人是劉皇叔在關中戰場上親手提拔的新人,原先的四名牙將則不是因為觸犯軍法,就是因為作戰不力被劉皇叔擼了官帽,張魯心中更是不滿,命原先的四名牙將仍復原職,劉皇叔提拔的四名牙將則被降職使用,結果這么一來,被劉皇叔罷免的幾名老牙將倒是歡天喜地了,被無故降職的四名新牙將則是怒火沖天,對張魯萬分不滿了。
接下來的半年時間里,張魯和劉皇叔沒少為了剩下那七千軍隊打嘴仗,張魯要調走劉皇叔就是不給,找出各種各樣的理由拒不歸還,還反過來質問張魯是否不肯相信自己。張魯胸中怒火日盛,如果不是六月時劉皇叔好不容易又歸還了三千軍隊,可能在六月時張魯就已經和劉皇叔干了起來。
更讓張魯充滿警惕的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擅長收買人心的劉皇叔在漢中一帶已經是聲望越來越隆,越來越受百姓軍民愛戴,且與漢中各大豪強來往密切,與閬中巴郡的夷人部落頭領也是時常的眉來眼去,已然逐漸露出了尾大不掉的趨勢。張魯心中益發猜忌,對劉皇叔的警惕也逐漸日盛。所以到了八月時,楊長史的同族兄弟楊松建議張魯派劉皇叔攻取西川,張魯立即就一口答應,目的不為別的。就為了盡快把劉皇叔請出漢中,借劉璋的手除掉劉皇叔!
頒布了這道命令,張魯等于就是一只腳踏進了劉皇叔給他挖好的墳墓,沮縣城中,劉皇叔親自下令亂棍打出了張魯使者,然后借口保護同宗劉璋兵諫張魯,立即就出兵攻打陽平關。陽平關守將張魯之弟張衛措手不及,只得趕緊關閉關門緊守不出,孰料交戰時之前被劉皇叔提拔又被張魯降級使用的兩名牙將,忽然在關中帶兵作亂打開關門。皇叔軍長驅直入殺進關內,關平一刀斬張衛于關上城樓,陽平關守軍大部投降,只有少數逃回南鄭報信。
拿下了陽平關天險。劉皇叔又率軍直取沔陽,而之前劉皇叔最后歸還的三千軍隊恰好就駐扎在沔陽。再次打開城門迎接劉皇叔入城,沔陽守將楊昂見情況不妙,忙與其弟楊任率數百兵棄城而逃,余下的守軍則在楊昂副手昌奇率領下向皇叔軍投降,再加上之前劉皇叔在陽平關收降的軍隊,皇叔軍隊伍的兵力也一下子重新超過了兩萬之數,同時做為陽平關屯糧地的沔陽城中糧草軍械,也幾乎完好無損的落入了劉皇叔慈掌。
緊接著,乘著張魯還沒來得及從西城、上庸和房陵等地調兵來援,劉皇叔又立即殺奔至南鄭城下,借口兵諫向張魯開出了兩個停戰條件,一是放棄攻打西川的計劃,二是開城迎接皇叔軍入城,與劉皇叔共商重建漢中大計。而事情到了這一步后,引狼入室的張魯那還看不出劉皇叔的狼子野心,大怒之下斬殺劉皇叔的使者,劉皇叔聞報更是大喜,忙以斬使為名向張魯宣戰,立即揮師攻打南鄭城。
被迫無奈之下,張魯只得一邊堅守城池,一邊派人向上庸和閬中等地求援,但上庸道路遙遠又山路崎嶇,匆忙之間援軍如何能夠趕到?倒是駐扎在米昌山以南的夷人頭領袁約無比意外的迅速率軍來援——可惜這群夷兵卻不是來救援張魯的,而是來幫著劉皇叔打張魯了。袁約在南鄭城下聲明立場,南鄭守軍立即士氣大挫,加之皇叔軍攻勢猛烈,守城時再次暴露破綻,另兩名曾經被劉皇叔親手提拔的牙將再次打開城門,接應皇叔軍入城。
張魯兵多卻缺猛將,城門被打開后張飛親自率軍殺入城內,南鄭城也注定了陷落的命運,見大勢已去,張魯只得率領一軍保護全家老小從東門出城,走往成固,劉皇叔令王平率軍追趕,又令關平立即率軍入城,第一件事就是殺了楊松楊柏兄弟,可憐楊松楊柏對劉皇叔而言也算從龍功臣,城破后還捧印到劉皇叔面前跪降,結果卻在半路之上就被關平一刀一個全砍了,全家老小也被殺得干干凈凈,楊松進諫勸說張魯攻取西川,到底是否出自劉皇叔的指使,也成了一樁千古疑案。
因為王平追得太緊,張魯隊伍終于還是沒能逃進成固小城,只能棄了成固又東走南鄉,王平就勢拿下了成固城后不再追趕,漢中最為精華的土地也盡為劉皇叔所得,劉皇叔入主漢中自然少不得立即大賞群臣,安撫百姓收買民心,手中軍隊擴張到了四萬以上。而張魯自然也不甘心漢中糧倉被劉皇叔無恥搶走,一邊退往西城重整兵馬,一邊聯絡巴中各地的夷人首領,準備反攻漢中。
在漢末亂世中摸打滾爬了近二十年,好不容易終于有了一塊屬于自己的根據地,還是一塊相當不錯的根據地,劉皇叔當然是喜不自禁,激動難當,但是北面來自曹軍隊伍的威脅。卻又讓劉皇叔是如鯁在喉,食不甘味。深知曹老大垂涎漢中糧倉已經不只一兩年的劉皇叔,為了防著曹老大乘機出兵來攻漢中,忙向兩名得力謀士龐統和徐庶求計,徐庶獻計道:“主公請放心,庶有兩計,可使曹賊不敢窺視漢中半眼。”
“元直有何妙計?快快說來!”劉皇叔大喜問道。
“第一計,向馬騰、韓遂求援。”徐庶建議道:“上次三家聯手滅曹,張魯拒不供給馬韓糧草。二人早已深恨張魯,聞我軍取得漢中必然大喜,主公不妨遣使聯絡馬騰韓遂,勸其出兵牽制曹賊,待到我軍立穩腳步之后再聯手攻曹。他們便可糧草無憂,直至滅曹。馬騰韓遂二人與主公交厚,向來垂涎中原,又貪圖陶賊許給他們的官職爵位,必然出兵攻曹,他們出兵不管勝敗,我軍都無憂矣!”
“妙計!”劉皇叔鼓掌大喜。道:“我即修書與馬騰、韓遂,向他們陳說利害,勸他們立即出兵牽制曹賊!”
“第二計,向劉璋求盟求援。”徐庶又建議道:“我軍與張魯反目開戰。本就是因為護他西川,劉璋乃暗弱無能之輩,聞訊必然大喜,也對我軍感激不盡。我軍前去求盟求援,陳述唇亡齒寒的利害。劉璋必然與我軍結盟抗曹,出兵幫助我軍抵抗曹賊南下。曹賊目前已經是元氣大傷,知道此事后肯定得掂量一下出兵后果,而我軍與劉璋結盟通好之后…。呵呵。”
徐庶并沒有把話說完,只是笑了兩聲,劉皇叔與龐統卻早已是心領神會的大笑了起來,然后劉皇叔大笑說道:“元直果然妙計,我即修書與劉璋,派簡雍為使,立即趕往成都向劉季玉求盟。呵,對了,記得我跟的第一個位主公劉焉,恰好就是劉璋的父親,這事必須得在書信中提起。”
徐庶和龐統再次一起大笑,笑著,龐統也建議道:“主公,統認為這兩道書信應該都是一式二份,謄抄出來的兩道書信,一起派人給曹賊送去。”
“讓曹賊看到書信抄件?”劉皇叔先是一驚,醒悟過來后,劉皇叔又猶豫道:“直接讓曹賊看到書信抄件,確實可以起到打草驚蛇的效果,但是曹賊得知了我們的計謀后,會不會設法破壞?”
“此乃陽謀,無計可破。”龐統自信的微笑說道:“其實我軍向馬騰、韓遂和劉璋求盟,肯定都在曹賊的預料之中,直接捅破了這點,可以杜絕曹賊的僥幸心思。”劉皇叔沉默了半晌,終于還是用力的點了點頭。
劉皇叔的擔心當然不是杞人憂天,元氣大傷的曹軍隊伍確實對漢中糧倉早就是垂涎三尺,所以得到了劉皇叔與張魯反目開戰的消息后,按兵不動了小半年的曹軍隊伍就立即著手備戰,準備著乘機南下奪取漢中,只是因為更加重要的秋收大計,浪費了最寶貴的出兵時間,待到曹軍隊伍好不容易把屯田中的小米大豆盡數收割入倉時,劉皇叔已然攻破了南鄭城,曹軍已經失去了最好的出兵機會。
當然,曹老大也不是再沒機會,劉皇叔以詐取漢中,漢中軍民百姓也不是傻子,即便屈于強權不敢當面指出或者公然反抗,軍心民心一時半會也不可能全面倒向劉皇叔,稍有些風吹草動就有可能反復,所以剛把秋糧收割入倉后,曹老大麾下的文臣武將就紛紛提出建議,讓曹老大立即出兵南下攻取漢中。曹老大雖然忌憚背后的馬騰和韓遂,卻也不肯錯過這個機會,立即就著手率軍南征。
兵馬集結好了,糧草也準備妥善了,就連留守長安老巢的人選和軍隊都已經確定好了,即將出發的頭一天夜里,劉皇叔的書信卻被人以快馬送到長安了。看完了劉皇叔的兩道書信抄件后,曹老大咬牙切齒了許久,半晌才破口大罵道:“奸賊!賤人!普天之下,除了陶應那個登峰造極的奸詐賤人,就數你大耳賊最奸最賤了!”
“大耳賊此舉,明顯是在打草驚蛇,警告我軍不可輕舉妄動。”荀彧也是眉頭緊皺,分析道:“按理來說,我軍現在出兵攻取漢中,希望雖然很大。但如果不能確保在馬騰、韓遂和劉璋做出反應前拿下漢中,他們一旦真的出兵接應劉備,那我們可就是難辦了。”
“文若,以你之見,馬騰、韓遂和劉璋有幾成可能出兵?”曹老大飛快問道。
荀彧盤算了片刻,答道:“可能要讓主公失望了,彧估計,馬騰、韓遂有九成可能出兵,因為他們本就與我們處于敵對狀態。既為了自保,也為了貪圖錢糧官職爵位,出兵策應劉備是正確選擇,且馬騰和韓遂本就是好戰之輩,見書后定然不會考慮出兵后果。”
“劉璋也有六七成把握出兵。”荀彧補充道:“漢中乃西川門戶。對西川而言十分重要,張魯劉備實力弱小,盤踞漢中劉璋還可以不用過于懼怕,但如果我軍拿下了漢中,對劉璋的威脅就太大了。彧料想,劉璋或許無次見識,但他的麾下必然有人向劉璋指出這點。加上劉備一再對劉璋釋放的善意,還有與劉璋一族的舊日關系,所以劉璋出兵救援劉備的可能也很大。”
曹老大鐵青著臉盤算,分析自軍到底有多少把握迅速拿下漢中。但是考慮到秦嶺山道的崎嶇坎坷,易守難攻的陽平關天險,自軍隊伍屈指可數的糧草庫存,曹老大忍不住彎下了腰劇烈咳嗽了起來。荀彧等人慌忙過來查問情況,曹老大揮手表示自己沒關系。又咳嗽了片刻,曹老大下定了決心,道:“傳令下去,放棄這次南征,我們已經沒有多少本錢折騰了,自保為上!”
荀彧等人默默點頭,無可奈何的接受曹老大的這條命令,包括喜歡弄險的郭嘉也是如此——換成了一起,郭嘉鐵定是建議曹老大抓住戰機先打了再說,但是現在嘛,本小利薄的曹軍隊伍實在經不起折騰了,這次冒險南征一旦不能得手,曹軍隊伍就是連翻身的本錢都沒有了。
“再有,給曹仁去一道命令。”曹老大又咳嗽著說道:“令他將兵馬一分為二,主力與軍糧都屯駐在陳倉城內,只留偏師守衛散關,關中只屯三日之糧,馬騰和韓遂一旦兵臨散關,立即就放棄散關退保陳倉,放韓遂和馬騰進漢中!”
“妙!劉備素來以仁義自居,又許諾供給韓遂和馬騰攻破我軍之糧。”郭嘉大喜說道:“故意放馬騰和韓遂進漢中,讓他們在漢中狗咬狗,我軍乘機可以坐收漁利!”
“如果成功,是可以坐收漁利。”荀彧嘆道:“只可惜,到時候我軍即便坐山觀虎斗拿下了漢中,也只能拿到一個殘破凋零的漢中了。”
“但我們起碼有了攻取益州的機會。”曹老大冷冷的說道:“袁尚和劉表拖不了陶賊多少時間,在陶賊主力西進前,我和大耳賊誰能拿下益州,誰就能有與陶賊抗衡的本錢,誰拿不到益州,誰就得是陶應奸賊的第一個刀下亡魂!”
被迫放棄了乘機南取漢中的行動后,又過了二十余日,馬騰果然派遣長子馬超率軍一萬兩千東進來策應劉皇叔,曹軍隊伍控制的隴西諸城照樣是采取堅壁戰術,只守城池不打野戰,不擅攻堅的馬超隊伍無機可尋,便索性來到了陳倉附近,曹仁立即依令放棄散關只守陳倉,馬超見進入漢中的道路暢通無阻,果然領兵進了漢中去向劉皇叔討要錢糧,曹老大聞報大喜,繼續沉住氣靜觀其變,同時派人千方百計的刺探漢中消息。
耐心張望的時候,一個意外的使者來到了長安城中——陶副主任留下守衛許昌的是儀遣使拜見曹老大,以陶副主任的名譽請求曹老大提供關于漢中和西川的情報消息。曹老大聽了大驚,忙向徐州軍使者問道:“陶應不是在幽州嗎?如何可能如此快就收到漢中變亂的消息,做出反應派你來這里請求了解情報。”
“不敢欺瞞曹公,小使是奉了主公一年多前的命令。”徐州使者如實答道:“一年多前主公得知劉備被張魯重用的消息后,就立即給是仆射下令,命令是仆射在收到劉備反噬張魯奪取漢中的消息后,就立即遣使與曹公聯系,與曹公交換情報,了解劉備在漢中的具體情況,尤其是了解劉備與劉璋之間的聯絡情況。我軍與西川之間沒有道路可通,音訊難傳,所以請明公幫忙協助。”
“陶應一年多前就有這道命令了?”曹老大更是驚訝,但聯想到劉皇叔的一貫為人,曹老大對此倒也沒有太過驚訝,只是又冷笑說道:“他就肯定,我一定會與你們交換關于大耳賊的情報?”
“是仆射原話。”徐州軍使者恭敬答道:“曹公是蓋世英雄,知道孰輕孰重,孰緩孰急,一定會同意我家主公的小小請求。”
“是子羽說得還真漂亮。”曹老大冷笑,道:“陶賊的原話應該是這樣吧?曹賊是亂世奸賊,知道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也知道為了自身利益可以眼皮都不眨的就和殺父仇人攜手合作,所以這樣的小事曹賊一定會答應。”
徐州軍使者有些哭笑不得,只得答道:“稟明公,小使并不知情,無法回答明公這個問題。”
“這才是實在話。”曹老大哼了一聲,果然連眼皮都沒眨的就吩咐道:“仲德,帶這個陶賊使者下去,把我們收集到的漢中大耳賊消息,讓他謄抄一份帶走。”
被點名的程昱答應,徐州使者趕緊再三道謝,曹老大揮手說道:“小事一樁,用不著謝,回去叫陶賊對我女兒好些就行了。不過你也別太高興了,秦嶺道路難尋,我們也只知道劉璋是派出了益州別駕張松和大耳賊聯系交涉,具體談了些什么我們不知道。”
徐州使者趕緊再次道謝,曹老大卻猛然想起了一件大事,忙問道:“對了,你們在幽州的情況如何了?”
“不敢欺瞞明公。”徐州軍使者有些得意的答道:“小使從許昌出發的當天,正好幽州傳來喜訊,我家主公在盧龍塞大破鮮卑、烏桓聯軍后,立即退回了易州休整,結果遼東公孫康便斬下前去投奔的袁尚首級向我主請降,我家主公上表朝廷,奏請天子封公孫康為左將軍,襄城侯。”
曹老大和荀彧等人的臉色都變了,許久后,曹老大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嘀咕了一句,“天下三分,陶賊已得其二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