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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四章 溫柔鄉,平康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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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蝴蝶在馬遜河的熱帶雨林中扇幾下翅膀,可以在兩周后引起德克薩斯州的一場龍卷風。御史臺在中南、東南、西南地區掀起的這場軒然大波,又將在整個大周王朝掀起多么大的政治風浪?

  楊帆不知道這場風浪究竟有多大,卻知道它一定不會太小,反正他的事情已了,沒必要一腳踏進這個政治漩渦,所以他很聰明地避開了洛陽城,直奔長安而去。

  照理說,如果此番南行風平浪靜,那么他徑直去長安也無妨,可是南行路上生了這么多的事情,一個盡職的或者說一個精明的官員,此刻最應該做的就是回到京城,及時出現在他的皇帝面前。

  不管是聽候垂詢,還是獻計獻策,這才是為人臣子的本份,這才能得到皇帝的青睞。皇帝的青睞,對楊帆的誘惑遠不及他的親生骨肉剛剛誕生的那一刻,望他的那一眼。

  而且,緊追著御史臺的人去一路滅火的人是他,在他連斬兩名欽差以后,說服姚州、蠻州和潘州的酋長頭領們把火燒到萬象神宮的人也是他,這時回京,利益不少,風險也絕不會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所以,借著武則天當初的吩咐不甚明了,對太平公主從長安返程時是否也需要他來護送沒有做出明確的交待,楊帆果斷地去了長安。可是,風波不知其大,避到長安城就能躲得過嗎?

  風無形,云無相,世事無常。

  焉知他這一腳,不會踏進一個更復雜、更危險的漩渦呢?

  長安,到了。

  初進長安城,楊帆幾乎以為是回了洛陽。這里的一切與洛陽是那般相似,城市的格局與洛陽相仿,同樣是橫平豎直的街道、同樣被一堵堵高墻隔斷開來的一個個坊,同樣是植在路旁的至少百年以上的槐、榆和垂柳。

  再走幾步,他又現了不同。

  這里路邊的排水溝比洛陽更寬、更深,而且都是明溝,所以每一個交叉路口都要架橋。

  這里也有上百萬人口,并不比洛陽少,可是走在街上。總給人一種人煙稀少的感覺,遠不及洛陽熱鬧,因為這座城比洛陽更大、街道比洛陽更寬。

  一行人進了城,便往平康坊趕去。

  楊帆身邊還有胡元禮和孫宇軒以及龍武衛的一旅之師,總不能一進城就撇下大家。飛也似的去尋裴大娘家,去見他的媳婦兒。所以,他只能先去見太平公主,太平公主的府邸就在平康坊。

  沿著寬達百步的朱雀大街拐入平康坊,那種人煙稀少的感覺頓時一掃而空。

  坊內和大街上完全是兩種感覺,和一路上經過的幾個坊相比,也是大不相同。這里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酒旗飄搖,胡姬身著異域風情濃郁的民族服裝,熱情地向你招著手,當你從她們身邊走過去。她那嫵媚笑靨上醉人的藍色美眸,高聳酥胸上幽深的乳溝,混合著店里飄來的醇酒的香氣,還會在你的腦海里飄蕩不休…

  那異域美人兒的風情尚未揮去。迎面又有兩位戴著“羃離”的少婦姍姍而來,后邊跟著兩個青衣小婢。一頂帶檐的帽子。從少婦帽沿上一直延伸到膝部的薄薄黑紗,將整個人都籠罩其間,身姿裊娜,風情無限。

  與那賣酒的胡姬相比,這種富有秦漢古風的婦人打扮,別有一番味道。

  樂器店、書店、珠寶店、彩纈鋪、酒肆、粥餅舍,鱗次櫛比…

  街頭上不只有唐人,還有突厥人、回紇人、吐火羅人和粟特人,甚至昆侖奴、高麗婢,波斯胡、裸林邑、番僧、道人等等,形形色色,好象整個世界都濃縮到了這里。

  楊帆雖然一進長安城,心情就變得更加迫切,見到這般景致卻也忍不住贊道:“這平康坊里好生熱鬧。”

  楊帆不曾來過長安,不知道這里是除了東市和西市之外整個長安最繁華最熱鬧的地方。平康坊之所以繁華,是因為這里是聲色犬馬、游樂之地。

  整個長安城,以平康坊的妓家最多。當然,這平康坊雖然是長安城里的風流藪澤,卻也并非整個坊都是煙花柳巷。平康坊里的妓家集中在北里,南里、東里、西里居住的依舊是百姓人家。

  衛國公李靖、河南郡公褚遂良、陽翟縣侯褚亮、國子監祭酒孔穎達等曾經擔任過朝廷文武重臣的官員府邸都在這里。皇室里面,蘭陵公主李淑和太平公主李令月也在此坊置有府邸。

  平康坊北里才是妓院最集中的地方。

  入北門,便是北南中三曲。北曲以一鴇一妓的小型妓家居多,大多都是親母女,女承母業,以此謀生;南曲以名妓居多,一妓一樓,如同書齋,如王侯貴戚難以一親芳澤,纏頭之資也是高的嚇人;中曲則以大型妓家居多,內中諸妓三六九等,有錢自有天姿國色任君采擷,沒錢也有那姿色一般、人老珠黃的老妓陪你消遣。

  “那是自然!”

  一向不茍言笑的胡御史聽了楊帆的話,臉上露出一絲只有男人才能意會的笑容:“老弟,這兒可是平康坊,長安城里溫柔鄉啊。記得當年老夫考中進士,看完榜單以后,全體新科進士意氣風,相約一起到這平康坊里醉酒賞花,哈哈哈,癲狂一夜、一夜癲狂啊!”

  馬橋撇嘴道:“你們這些讀書人,讀書真是讀傻了,根本找不到什么樂子,中了進士,居然以賞花為樂。卻不知這長安城什么花最有名啊,老胡你賞的是牡丹花還是牽牛花呢?”

  胡元禮給他老大一個白眼,憤然道:“真是一只蠢牛,到這平康坊里賞花,當然是賞女人花!”

  馬橋奇道:“女人花?還有這種花么,我倒是頭一回聽說,帆哥兒,回頭咱們兩個也一塊去欣賞欣賞吧,要是真的好看,我就弄一盆回洛陽。”

  楊帆忍俊不禁地笑道:“女人花,女人如花。胡兄所說的女人花,自然是此間美人兒了。想來,這平康坊就像洛陽的溫柔坊一樣,青樓酒肆極多吧!”

  胡元禮笑道:“正是!此間青樓女子姿容婉媚、能言善辯、乖巧可人,大多精通詩詞歌賦。不管你是京都俠少、坊間潑皮還是文人舉子、富賈豪紳,她們都能分別品流,衡尺人物,依照你的品味習慣,哄得你留連忘返…”

  馬橋一聽是妓坊,揉揉鼻子,干笑道:“逛窯子就說逛窯子嘛,還說什么女人花,我又不是讀書人,哪懂你們掉書袋的那些花。既是窯子,那不去也罷,沒得把錢花在她們身上。”

  胡元禮連連搖頭,道:“少年風流嘛,臨到老來,總是一番回味,若等你到了老夫這把年紀,想癲狂也沒那么大的本錢嘍。”

  孫宇軒在一旁連連點頭,一副深以為然的樣子。

  楊帆假裝沒有看見穿了一身士兵的軍服,唇紅齒白、俏麗非常的胡菲姑娘正策馬向孫宇軒靠近,大聲向他問道:“這么說來,孫兄當年考中進士的時候也曾風流過了?”

  孫宇軒回味地笑道:“呵呵,哪個少年讀書郎當年不是如此啊?一旦考中進士,全體同年都要去的,不醉臥美人懷抱,如何償這多年苦讀的辛酸。記得當年赴京趕考時,我是住在洛陽宣教坊,在那里租房備考。

  期間,曾和幾位朋友去過溫柔坊。溫柔坊從西門進去,第一家酒肆,里面有個波斯侍酒女郎,此女能歌善舞、身姿嫵媚,孫某是一見鐘情啊,那段日子,我常去飲酒,不是為了喝酒,就是為了能聽到她的說話,能看到她的身姿…”

  孫宇軒想起自己當年對那楚楚動人的波斯女郎的苦戀相思,臉上不禁露出幾分癡意。

  馬橋也看見了胡菲姑娘,她那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正在危險地瞇起來,馬橋忍著笑問道:“那么這位波斯姑娘呢?”

  孫宇軒垂下頭,難過地說道:“被一位揚州富商量珠聘走了。我考中進士那天,興沖沖地趕去酒店,卻不見她的身影,向店家一問,當真似五雷轟頂…”

  楊帆似笑非笑地道:“想不到孫郎中倒是個多情種子,莫非你對她至今還是念念不忘么?”

  孫宇軒嘆息道:“平生鐘情第一人,如何能夠忘得了?我…”

  他說著抬起頭來,眼角余光陡然瞟見胡菲姑娘,孫宇軒心中一跳,面不改色,立即改口,從容說道:“不過,自從有了胡姑娘,我這心里便再也放不下其他人了。”

  楊帆哈哈大笑道:“你這話,還是留著對胡姑娘表白吧,說給我們聽是沒有用的。”

  楊帆大笑拍馬而去,胡元禮和馬橋也偷笑著跟了上去,后面只剩下孫宇軒愁眉苦臉地面對著一臉甜笑的胡菲姑娘。

  胡菲姑娘眉也眼,眼也笑,聲音甜的膩:“人家還真不知道阿哥有這么多的風流往事呢,那位姑娘是叫波斯對么?聽著不像是漢家人的名字呀,她是哪兒人,和人家比,誰長得更漂亮些呀?”

  胡菲姑娘一面說,一雙修長的手指便作勢掐住了孫宇軒腰間的軟肉。片刻之后,一聲凄慘的尖叫在平康坊里響起,接踵而來的便是孫宇軒悲憤的吶喊:“姓楊的,你不夠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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