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面鋪子前邊的空地上,柳君璠被踢得滿地打滾,尖聲咒罵道:“江旭寧,你這個賤婢,竟敢使人毆夫!竟敢使人毆夫!”
姚夫人一見,連忙吩咐那昆侖奴道:“蠢材,還不救人?”
昆侖奴溫馴聽話,擼起袖子就要上前,戴著娃娃面具的楊帆突然和他咕嚕了幾句昆侖語,那昆侖奴聽得一怔,手下力道便輕了幾分,楊帆順手一拳,拳頭還沒挨著那昆侖奴,那昆侖奴就大叫一聲,仿佛被掌風拍出去似,仰面一摔,“昏厥不醒”了。
好在楊帆拳出得巧妙,這昆侖奴跌得及時,兩人的衣袖袍袂遮住了動作,旁人還道他是被楊帆一拳打出去的。柳君璠抱著頭,蜷縮如狗,凄厲地嚎叫:“江旭寧,夫為婦天,你敢使人毆夫,我斷不會放過你的!”
“各位,各位父老鄉親,還請給我做個見證!”
楊帆一腳踩在柳君璠的腰間,高舉雙手道:“某可不認得這人的娘子,更不曾受他娘子只言片語指使,某家不是路見不平,某因何動手打人,蓋因這人羞辱了天下男人!某家也是一個堂堂男兒,豈能受此奇恥大辱?”
謝沐雯這時正好從帳房里走出來,站在店中瞧著。
楊帆把柳君璠的劣跡惡行添油加醋地向眾人宣揚一遍,大呼道:“這等畜牲,枉自托生為男人,所作所為,實實地污辱了男人這個稱呼,普天下男兒都因他而蒙羞,你們說,此人該不該挨揍?”
圍觀百姓異口同聲地道:“該打!”
楊帆道:“著實地該打!是男人的,還不動手?”
“唿啦”一下,圍觀人群中的男子一擁而上,尤其是那些帶著女伴或者與娘子出游的,更是格外的義憤填膺,為了表示自己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紛紛沖上來,用拳腳跟柳君璠這個寡廉鮮恥吃軟飯的臭男人劃清界限。
“讓個地方,郎君給我讓個地方!”
那些女人比男人還要氣憤,性情潑辣的當即就提起裙裾沖上去,加入了群毆柳君璠的陣營。柳君璠被楊帆一通踹,已經踹得鼻青臉腫,面目全非,再被這些人圍上來一通毆打,連慘呼嚎叫的勁兒都弱了。
謝沐雯站在店中,將楊帆方才所言俱都聽在耳中,臉上頓時露出鄙夷厭惡的神氣。
店里伙計一見東家出來了,連忙上前討好地問道:“東家,你看,要不要小的把他們轟開?省得影響了咱家的生意。”
謝沐雯曬然道:“沒出息的臭男人,以身乞食,比伸手討飯更惡心!連個乞丐都不如!由他們去!”
瞧她樣子,若不是自恃身份,怕也要沖出去,狠狠踹那姓柳的幾腳,伙計一瞧,當即不敢再言。
“各位,這奸夫無恥,那**同樣無恥!就是她!你們看!”
楊帆眼見眾百姓已被撩撥起來,突然大吼一聲,又將手指向目瞪口呆地站在路邊的姚氏夫人。
“打她!奸夫**!”
“這對狗男女!”
百姓們已被煽動起來,立即沖向姚氏夫人,姚夫人一見,嚇了一跳,趕緊跑上車子,吼那躺在地上裝死的昆侖奴:“賤奴,還不起來,快帶本夫人離開!”
躺在地上裝死的昆侖奴蹭地一下爬起來,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跳上車子御車便走。柳君璠從地上狼狽不堪地爬起來追在車子后面,一邊跑一邊咬牙切齒地摞狠話:“江旭寧,你這賤婢,你等著!我絕不會放過…”
“哎喲!”
一句話沒說完,爛梨大棗各色雜物就像瓢潑大雨似的丟過去,柳君璠以袖蒙頭,逃之夭夭。
這時市令帶著幾個維持市場秩序的市丁拎著鞭子走來,老遠就喊:“何人在此互毆,想到官府里吃板子么!”
眾人聽了,方才紛紛住手,整理衣冠,平穩呼吸,扮旁觀群眾狀。有人便議論道:“瞧這小娘子端地俊俏,怎么找了這樣一個男人,當真是新鞋褲蹴鞠-----可惜了的!”
面片兒顏面無光,低著頭只管疾步而行,馬橋和楊帆見狀,忙一左一右陪她離開,謝沐雯見人群散了,便也拂袖回了后堂。
離開了看熱鬧的人群之后,馬橋便埋怨楊帆道:“小帆,你今日實是太蠻撞了些,那軟骨頭挾忿而去,必會遷怒于小寧,小寧嫁過去后,還能有好日子過么?”
楊帆勃然道:“嫁過去?你居然還這么想?長個卵子就是男人么?這等齷齪廢物,寧姊,你真要嫁他?”
江旭寧站定腳步,神情猶豫片刻,漸漸變成一片凜然,沉聲道:“吾雖女流,生于貧賤,也羞與此等男子為妻!回去后,我就稟明母親,請媒人出面,與他和離。”
楊帆欣然道:“這才對,寧姊又俊俏又勤快,還怕找不到一個好夫君,我瞧馬六就不錯。”
馬橋趕緊道:“不不不,我可不行,長這么大,一事無成。我家境況比小寧家還要差了許多,小寧的娘親怎么會同意呢。”
江旭寧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道:“小帆說笑的,你還當真了,就是你肯,我還不肯呢,我江旭寧既要與那姓柳的分手,將來的夫婿怎么也要比他強上幾分,要不然豈不惹他恥笑。就你,哼!”
馬橋趕緊道:“就是,就是,要嫁也要嫁楊二這樣的,起碼這小郎君俊俏的模樣,就比那柳君璠強勝百倍。”
江旭寧拍了他一巴掌,嗔道:“你要死!小帆才多大的孩子,比我還小著兩歲呢,胡說八道。”
楊帆挺起胸道:“雖說如今世道講究男比女大,不過女比男大也是有的,寧姊這樣俊俏,溫柔,勤勞,能干,我可是求之不得。姊姊只要點點頭,我馬上找人去你家作媒。”
江旭寧“噗哧”一笑,抬腿便去踢他,楊帆打個哈哈,飄身閃開,江旭寧幽幽一嘆,道:“好啦,你們兩個不用變著法兒哄我開心,我已經想開了,柳君璠那個人…根本不值得我為他煩惱!”
楊帆和馬橋聽到這句話,知道她是真的想開了、放下了,不由相視一笑,心里也輕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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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愛奴候楊帆離開之后,一顆心便激烈地掙扎起來。
她里里外外看過,甚至冒險打開院門,向外窺探了一番,以她的眼力,看不到一個監視她的人,她開始懷疑,是不是誤解了楊帆?她想不告而別,可是想到可能的后果,她又不敢冒險。
走,還是不走?
到底有沒有暗中監視我的人?
天愛奴取舍不定,好生糾結。
直到房門打開,楊帆進來,天愛奴竟由衷地松了口氣,至少她不用再苦苦糾結于走與留的問題了。
楊帆回來時,已是閉市時間,他回來只一會兒功夫,南市的伙計已把他定購的鍋碗瓢盆,油鹽醬醋,米面菜蔬各色食材都給送了來,楊帆叫伙計幫著,把東西都卸到堂屋,便看著屋里小山似的一堆東西發怔。
說實話,楊帆從沒下過廚房,看著眼前一堆的東西毫無頭緒,有些根本不明其用處,更不知該擺放在何處。等伙計走了,天愛奴從房里出來,瞧見楊帆發傻的樣子,不禁莞爾,走上前道:“我來吧。”
柴米油鹽、鍋碗瓢盆,各自規置,井井有條。
對那小小的灶間,天愛奴似乎只是掃了一眼,便胸有成竹了,楊帆看著天愛奴忙碌,心里很是過意不去,可他跟過去幫著收拾,結果東西不是放錯了地方,就是把常用的收起來,不常用的擺上去,天愛奴不悅道:“出去出去,越幫越忙。”
楊帆訕訕地區退到一旁,道:“那…,你看我干些什么才好?”
天愛奴道:“去把你家那只八百年都不曾用過的木桶刷干凈,打桶水進來,再去后院劈些柴待用吧。”
楊帆終于擺脫了吃閑飯的嫌疑,興沖沖地提起木桶就走了出去。
楊帆哼著昆侖國的民間小調,刷凈木桶,打了滿滿一桶清水提進廚房,又趕到后院劈柴,后院里有現成的舊木材和一些朽壞的家具,用那柄生了銹的鐵斧,不一會兒就劈好了一堆柴,看著那小山似的柴堆,楊帆竟頗有一種成就感。
灶間生起了火,自楊帆搬到修文坊之后,他們家的煙囪頭一回冒起了炊煙。
又變得無所事事的楊帆倚在門口,看著天愛奴從小女仆搖身一變,又化為廚娘的全過程,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