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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章 樹欲靜而風不止

  車簾一掀,楊帆就看到了獨孤宇神采飛揚的笑臉,在滴水漣漣的檐下。

  長安風云獲得最大利益的當然是武則天和幕后策劃推動并借武則天的手大獲全勝的顯隱二宗,但是除了他們,還是有許多人從中獲利,獨孤世家無疑就是其中一個。

  當然,他們獲得的利益在政治權力上并沒有太直接的表現,沈沐和楊帆是有意識地不讓他們過多地摻和到權力之爭中來,這會令未來的局勢更加復雜。

  但是,經濟上的收益、作為地方大族的崛起,必然會反作用到政治上,他們所擁有的權力和影響較之以前還是有了極大的發展。這一點是客觀事實,楊帆和沈沐也沒有辦法,只能任其發展。

出身庶族的楊帆和沈沐,本能地不愿意看見世家大族獨攬大權左右朝政,雖然從理智上他們也明白,出身庶族并不代表做官就一定清廉,庶族子弟并不見得比世家子弟更具才干,唯階級論的想法從來都是愚蠢的  楊帆和沈沐并沒有狂妄到自以為能動搖它,這根本就是源自人類最根本的情感。換作是你,你有別人所不具備的實力和資源,你會不會投注在你的親生子女身上,你會不會全心全意地栽培他、扶持他,希望他比你走的更高?

  沈沐和楊帆都是聰明人,明知不可違的。他們就不會逆天行事,而是適應它。何況他們眼下還需要關隴世家的支持,尤其是皇帝遷都在即,而關中是關隴世家的根基之地,七八代經營下來,他們的勢力盤根錯節,就算皇權也沒辦法連根拔去,適當分潤利益達成共贏就是唯一的選擇。

  獨孤宇很高興,原本在日益窘迫的關隴世家中,獨孤世家就因為率先選擇與實力更雄厚的山東士族合作。比起其他關隴世家來保留了較多的元氣,只是山東士族傳承千年,早已自成體系,他始終被排斥在門外。

  轉而選擇與楊帆合作后,他終于得償所愿。如今山東士族考慮到皇帝即將西遷,他們的官場勢力幾乎損失殆盡。沒有幾十年功夫恢復不了元氣。所以開始放下姿態,同土生土長的關隴世家頻繁接觸,加強了合作,這令獨孤宇更加揚眉吐氣。

  楊帆見是獨孤宇,臉上便露出了笑意,腳踏已經放好。細雨已然如絲,楊帆也不等古竹婷為他撐傘便快步走了下去,挽起獨孤宇的手臂欣然道:“獨孤兄來了,怎么竟在檐下相候。我這院子里盡是粗人。不懂待客之道,獨孤兄千萬莫怪。”

  古竹婷擔心臉上的嫣紅會被人看出異樣,又擔心發髻衣著會顯得凌亂,所以躲在車里很是認真整理了一番,這一來就落到了楊帆的后面,等楊帆把著獨孤宇的手臂并肩行向客廳時,她才從車里姍姍出現。

  任威等人好像都很忙,要么神情專注,要么腳步匆匆,雖然不知道他們在忙什么,總之就是沒有一個人向古竹婷多看一眼,古竹婷不由暗暗松了口氣。

  獨孤宇這次來見楊帆,是代表關隴世家想跟楊帆就今后的合作明確一些意向、敲定一些細節,同時對于山東士族拋開的橄欖枝該如何反應,也得了解一下楊帆這個強大盟友的意見。

  如今長安正是多事之秋,每一個人都很敏感,動靜稍大一點就會引人注意,所以關隴世家不能聲勢大張地與楊帆接觸。因為獨孤宇早就與楊帆有聯系,這件事連柳徇天都知道,來探望他名正言順,關隴世家才把這個任務交給了他。

  楊帆剛從沈沐那兒回來,他對時局的看法以及今后的思路已經得到了沈沐的認可,再答復起獨孤宇來就胸有成竹了,許多關隴世家急于了解掌握的底限和態度,如今都得到了楊帆明確的回答。

  關隴世家還在等獨孤宇的消息,山東世家在關中的勢力被大肆清洗、勢力正是最虛弱的時候,關隴世家急于占據他們騰出來的勢力空白,心情急迫的很,如今有了準信兒,獨孤宇急著回去與關隴各世家溝通磋商,所以馬上便向楊帆告辭。

  “獨孤兄且慢!”

  楊帆喚住獨孤宇,略一沉吟,才道:“小弟還想麻煩兄長一件事。”

  獨孤宇聽了又坐回座位,欣欣然道:“你我之間何談麻煩,二郎有話只管講。”

  楊帆道:“皇帝已經咸告天下今年將遷都長安,小弟身居禁衛之職,須在天子抵達長安之前,將整個宮城檢查清理,布戍防務,因此是不能離開的,而我的家人都要從洛陽搬來…”

  獨孤宇恍然道:“二郎府上只有女眷和孩子,搬家確屬不易,你放心,這件事包在我的身上,介時我親自往洛陽一行,護你家人來此。”

  楊帆微微一笑,搖頭道:“小蠻和阿奴雖是女流,卻有一身不讓須眉的本領,何況以我今時今日的能力,何至于搬個家都要麻煩兄長。我想說的是另一件事,當然…這也是我的家人。”

  獨孤宇眼珠轉了轉,心道:“二郎莫非還置了外室?”當下謹慎答道:“二郎只管吩咐,只要幫得上忙,為兄絕不推諉!”

  楊帆輕輕垂下眼睛,低聲道:“寧珂!小弟請獨孤宇把寧珂從洛陽接回來。”

  獨孤宇“啊”地一聲,臉上頓現戚容,雖然胞妹過世已久,可他與這個妹妹感情最為深厚,忽聽楊帆提到她,難免勾起他的傷心事。楊帆低聲道:“小弟在隆慶池畔置了地,正在起造新宅,我想…把她接過來。”

  獨孤宇沉默不語。

  楊帆道:“世事難料,寧珂雖然聰明絕頂。卻也無法預料到天子遷都,如今我來了長安,怎能讓她孤零零一個人留在洛陽。”

  獨孤宇遲疑地道:“二郎,你與寧珂并無名份,只怕…”

  楊帆搖了搖頭,道:“名份?寧珂未嫁,過世之后就該把靈柩運回長安葬入獨孤家的祖宅,可她沒有,為何?”

  “這是寧珂的遺言,我…不能違拗…“

  “她為何要留在洛陽。你應該很清楚,舅兄!”

  獨孤宇身子一震,眼圈兒紅了,沉默半晌,他用力地點了點頭。道:“好!這件事,我來辦!”

  楊帆起身。向他長長一揖。獨孤宇向他還了一禮,邁著沉重的腳步離去。

  楊帆沒有提娶寧珂過門給她一個名份的事,那些儀式都是給活人看的,他心中記住了這個女子,能記她一生一世,這就夠了。沒必要表演給別人看。況且,如果他真想公開娶獨孤寧珂過門,反而會制造許多麻煩。

  獨孤世家一定有人不愿意把嫡長女嫁給一個有夫之婦,哪怕是結冥婚。他們會趁機發難,再度挑戰獨孤宇的權威。而楊帆也不想讓小蠻難堪,哪怕以小蠻的胸襟和對他的深情,不會在此事中有任何反對意見。

  再者,這種事一旦公開,不免會引起皇帝的猜忌和山東士家的警覺。所以,悄然施為,盡到自己的情意就好。

  楊帆回到內宅時,天空已經放晴,云收雨住,鮮綠的枝葉上,隨著微風的蕩漾,仍有水珠點點落下,鮮艷的花朵沾了晶瑩的水珠,嬌艷欲滴。陽光普照大地,暖意融融。

  古竹婷吩咐廚下給楊帆燉了龜蛇滋補羹,剛剛繞回內宅,就看見楊帆緩緩走來。這兩天楊帆就像一只發情的公雞,騷擾的古竹婷現在是又想見他又怕見他,只一瞧見他,下意識地便想躲開。

  可這內宅里只有她一個女人,本來就是負責照顧楊帆的,又能躲到哪兒去?古竹婷只好硬著頭皮上前。

  這倒不是柳徇天不舍得支派丫環侍婢侍候楊帆,實在是因為楊帆遇刺后,刑部、御史臺和楊帆本人的部下都極度敏感。雖然楊帆接受了他的好意,搬到這湖心島上來養傷,但是島上所有的人都是楊帆的手下,其他人根本不許上島。

  楊帆送走獨孤宇,心情郁郁,猶未平復,見了古竹婷只是點點頭,便緩步進入房去。古竹婷見他興致不高,不由一怔,以為獨孤宇此來有什么不好的消息說與楊帆聽了,連忙跟了進去。

  楊帆脫了靴子,懶洋洋地躺在臥榻上,枕著一個靠墊,望著屋頂的承塵出神。

  古竹婷在榻邊側身坐下,柔聲道:“阿郎不舒服么?”

  楊帆搖搖頭,抓過她的一只柔荑貼在自己頰上輕輕摩挲著,許久才低沉地道:“沒什么,只是想歇一歇。”

  古竹婷低低答應一聲,拉過一床薄衾為他輕輕蓋上,見他依舊一臉消沉,古竹婷更加擔心,她咬著薄唇,俏臉未語先紅,鼓足勇氣道:“阿郎乏了便回內室歇著著。奴家…奴家侍候阿郎。”

  楊帆訝然看向她,眼中慢慢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古竹婷被他看的窘迫不已,臉頰發燙地垂下頭道:“內室里…安…安靜一些。”

  這話可就有點欲蓋彌彰了,楊帆促狹地問道:“雖然安靜了,就不怕阿郎傷勢未愈了?”

  這也是古竹婷含羞推卻時的一個理由,只是這時她自薦枕席,難免心慌意亂,并未察覺楊帆的調侃之意,因此低著頭,羞羞答答地道:“聽說…聽說侍候男人,有時是不需要男人勞累的。”

  楊帆眼中笑意更濃:“哦?你懂得?”

  古竹婷紅著臉道:“奴家怎么會曉得,這還是以前與江湖人打交道,聽他們亂開葷腔時說過。可…”

  她飛快地瞟了楊帆一眼,道:“可阿郎一定曉得,阿郎可以教…教給奴家。”

  她大著膽子說到這兒,俏臉已是嬌艷欲滴,勝過天邊的晚霞,楊帆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他輕輕一攬,古竹婷便像一只貓兒似的被他攬進懷里。楊帆在她滑嫩的粉頰上輕輕吻了一記,柔聲道:“真是一個可人兒,我很幸運,幸好我不曾再錯過了你!”

  楊帆這時反沒了沖動,只想就這么抱著她嬌嬌軟軟的身子,可古竹帆卻會錯了意,以為楊帆想在這里要了她,緊張得仿佛一張弓,楊帆察覺到她的緊張,便故意逗她道:“我放心吧,時近傍晚,絕不會再有什么大哥三弟的來搗亂了。”

  這一來古竹婷誤會更深,她紅著臉把眼睛一閉,蚊子哼哼似的答應一聲。就聽院落里古大的聲音興沖沖地響起:“妹子!妹子!咱們家的建造圖樣兒出來了,你快來看看。”

  楊帆聽的呆住了,喃喃自語道:“我怎么忘了,我還有一堆大舅子小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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