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將校首席的是一個年輕人,二十五六歲年紀,頭發是暗紅色的,膚色白皙,鼻尖如錐,眼瞳淺藍,五官俊美,一看就是個胡人。因為他的面相與其他將校不同,所以一開始楊帆就比較注意他,方才在場上擊鞠,禁軍之中也以此人最為驍勇。
他正拿著一塊手抓羊肉啃得開心,聽見丘神績說要互相通報名姓,便拿起一塊毛巾擦擦嘴巴擦擦手,笑哈哈地向對面眾僧抱了抱拳,朗聲道:“各位大師請了,本人阿史那斜瑟羅!有個漢人名字叫羅克敵,請多指教!”
丘神績捋須道:“斜瑟羅是右衛大將軍、蒙池都護,統轄弩失畢五部。呵呵,若論官職,斜瑟羅猶在老夫之上呢,只是此番不是領軍打仗,而是較量擊鞠,不敘軍中職階,老夫占了一個老字,承斜瑟羅將軍禮讓,讓老夫坐了上席,哈哈…。”
丘神績雖然說得很客氣,神氣之中卻并沒有表現出應有的敬意。
因為斜瑟羅是現任的西突厥可汗,突厥分裂之后,西突闕漸漸勢微,東突厥重新崛起,勢力大張,西突厥在東突厥的壓迫下,領土越來越小,勢力越來越弱,不得不托庇于大唐。
而大唐也需要扶持西突厥來牽制東突厥,所以才收留了他和他的部落,斜瑟羅是托庇于唐,寄人籬下,不管大唐封他個什么官,都只是一個虛銜,他真正能指揮的只有他的部眾。而丘神績論官職雖比他略小、一些,卻是武后的親信,金吾衛的大將軍,權柄遠在斜瑟羅之上,自然不需看他臉色。
斜瑟羅之后坐在第二席的是一位三旬左右身材魁梧的大漢,這人濃眉闊口,一副方正的國字臉,俟俐瑟羅說罷,他也微笑抱拳簡潔明了地介紹道:“在下薛訥,現任右羽林衛中郎將之職!”
第三個人身材矮壯五官較平,但是一雙眼神十分銳利,他也抱拳道:“在下李湛,現居北門宿衛中郎將一職。”
第四個人身材魁梧坐著也似一座山般雄壯,那體形堪與楚狂歌媲美,他的鼻尖較高眼窩較深,看起來也有一些西域血統,果然,他自我介紹說:“在下野呼利,現任左羽林衛中郎將之職!”
第五個人面容清翟白皙,少了些武人的悍猛,多了幾分文人的儒雅,但是楊帆可是記得清楚,此人在球場上打法非常兇猛與此時的儒雅判若兩人,他也微微一笑,向對面眾僧拱一拱手,道:“在下姓狄,名光遠,現任奉哀衛郎將之職!”
接下來第六個人看起來與楊帆年紀相仿,也是未及弱冠,五官端正眸正神清,長了一張很討喜的英俊面孔。他笑吟吟地揖了一揖,說道:“在下王同皎,現任左驍衛果毅都尉之職!”
這六人之后分別是魏勇、黎大隱、呂顏、高初,這四人中魏勇是校尉,黎大隱是旅帥,呂顏和高初官職最小,如今還只是個隊正。如此看來,這些人的坐席位置,是完全按照他們的官職高低而設的。
這四人中,魏勇和黎大隱楊帆已經熟悉了,那呂顏卻是個約有二十六七歲的青年,唇上微鬃,神情略帶冷肅。另一個隊正高初比呂顏還小著幾歲,眉清目秀,豐神俊逸,他向對面眾僧介紹了自己的身份之后,便向楊帆擠一擠眼眼,微笑道:“旁人不知首座大師的名聲,在下可是久仰大師英名了。”
楊帆訝然道:“高兄幾時認得在下?”
高初笑道:“今日實是初次相見,不過首座大師的名號,我早聽舍妹說過了。舍妹心高氣傲,一向不肯服人的,不過對首座大師您的蹴鞠之技,她可是由衷的佩服呢。”
楊帆遲疑道:“不知高兄令妹是…?”
高初道:“舍妹高瑩,現在宮中擔任女衛,首座去宮中蹴鞠時,可是不止一次從舍妹腳下斷過球,氣得舍妹回來直向我哭鼻子,怎么首座現在卻佯作不識呢?”
楊帆失聲道:“啊!我想起來了,原來那位姑娘是高兄的小妹,哈哈,令妹的球技也是相當高明,令在下佩服的很呢。”
呂顏打趣道:“聽你們這么一說,倒是個不打不相識的場面。高初,我記得令妹還不曾許配人家吧,你看首座大師一表人才,想不想就此認做個妹婿。”
堂上眾人聽了都笑,七嘴八舌跟著起哄。高初也是個豪爽的性子,不以為忤,哈哈笑道:“我那妹子在內衛可是官居校尉的,比我這位兄長還要出息一些。要想做我妹婿,怎么也得做個將軍才行啊。”
他們這番說笑原本沒有什么,雖說楊帆現在一身袈裟,可是方才也說得明白,上元節后,他就要還俗從軍的。可是這里畢竟是方丈禪堂,楊帆現在畢竟還是一個披著袈裟的和尚,而且恭為白馬寺首座。
他們如此說笑,一旁端酒遞肉、侍候飯局的一濁道人可看不順眼了,他站在墻角,捻著山羊胡子,搖頭一嘆,喃喃自語道:“唉!真是亂七八糟、烏煙瘴氣…”。
等眾人笑談幾句之后,丘神績又接過話碴,替這自報名姓的幾個人補充介紹了一番,原本聽他們自我介紹,個個都是軍中將校,楊帆也不覺得怎么,這時一聽他們的身世背景,卻也不禁為之動容。
斜瑟羅是現任的繼往絕可汗,弩失畢五部首領,那就不用說了,這是世襲罔替的突厥貴族,其余幾人竟也多是出身豪門世家。
薛訥,大唐名將薛仁貴之子。
李湛,前宰相李義府之子。
野呼利,右羽林衛大將軍李多柞的女婿。
狄光遠,冬官工部)侍郎,江南巡撫使狄仁杰之子。
王同皎,五姓七望中太原王氏嫡系族人。
只有剩下來的四個人魏勇、黎大隱、呂顏、高初,似乎沒有什么顯赫的家世地位,所以丘神績沒有刻意地進行介紹。
聽丘神績介紹了這些人的家世背景,楚天歌不禁往楊帆身邊靠了靠,低聲道:“這些人背后都有一個龐大的家族,我看他們甚是欽佩你的技藝你不妨與他們好生結交一番,這與你的前程大有稗益!”
楊帆含笑不語只是飛快地暖了一眼盤膝坐在羅漢床上的丘神績,心中暗忖:“還不知我會在官場上待多久呢?”
丘神績沒有注意到楊帆那意味深長的一眼,徑自雙手按膝,對禁軍眾人道:“方才老夫與薛師計議過了,你們這些時日就留在白馬寺,專心練習擊鞠間或與白馬寺眾切磋一下,待上元擊鞠賽事結束之后再各歸本部。至于斜瑟羅將軍么…”。
丘神績探詢地望了一眼羅克敵,羅克敵欠身一笑,道:“克敵如今只是咱們禁軍抽選的一名擊鞠球手,一切遵從丘大將軍安排就是!”
丘神績哈哈笑道:“那好,將軍如無要事,便也留在這里吧口老夫離開之后,這里的一切就由斜瑟羅將軍負責。嗯,一會兒各位可以先回去一趟,看看有什么沒有交代清楚的、有什么需要取用的,都趕緊辦好,從明兒開始,你們就長駐白馬寺,直到上元燈會!
※最※快※精※校※文※字※更※新※百※度※醉※枕※江※山※吧※
清晨,林中的樹木、青草、石塔,都掛著一層淺白色的秋霜。
晨霧在林間繚續天空灰蒙蒙的,晨星已經隱去,太陽還未出來。
馬橋手中持著一口戒刀,對著面前的空氣很認真地一刀刀劈著。
今兒他起了個大早,滿心歡喜的以為楊帆要傳他什么高妙的武功還很擔心憑自己的資質能否領悟,卻不想楊帆教給他的東西竟是如此簡單。
楊帆拿了口戒刀來,站定身子,呼地一刀劈出,便把刀丟給他,叫他有樣學樣地練劈刀。這一早晨,他沒干別的,就是揚刀、劈下、收刀,再揚刀…。
在他劈了幾十刀之后,抱臂站在一旁觀看的楊帆走過來,就握刀的姿勢、出刀的角度、運刀的力道,和做這一連串動作時的呼吸訣竅對他說了幾遍,等他記住以后,依舊要他繼續練劈刀,然后就自去林中練武了。
這么簡單?
這就是武功?
光著脊梁,枯躁、機械地一下下劈砍著,馬橋漸漸產生了疑惑。
不知什么時候,一身短打的楊帆從晨霧間走了回來,靜靜地站在一邊看著他練刀,當馬橋的精力不再集中,手中的刀劈下去時也有些懈怠的時候,突然說道:“其實武功并沒有什么神奇的,練武也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武功,說到底,練的只有兩樣,一是身體,二是技巧。身體,要訓練你的力量,讓你的力量遠超于常人;要訓練你的反應,讓你的六識遠比常人更敏銳:而技巧,則是一代代前輩千錘百煉提煉出來的搏斗技巧。
我現在讓你練的,就是臂力、腰力和腿力,以及它們之間的配合與默契,你每一刀都按照我所教你的法子認真練下去,那就不僅僅是對身體的鍛煉,還有運刀技巧、呼吸技巧的鍛煉。
曾經,我在巨浪中站樁,一站就是三年。吃得苦中苦,方成人上人,你要想出人頭地,那就繼續練下去,你現在多吃一些苦,將來才會多享一些福。如果你堅持不下去,那還是算了吧!”
馬橋深深地吸了口氣,雙腿一分,腳下重新扎了下去。他的刀比剛才揮得慢了,但是每一刀劈下去都很認真,他完全按照楊帆的要求,無論是握刀的姿勢,還是收刀出刀的動作,每一刀劈下都用盡了全力。
一刀,一刀!
一百刀,一百刀!
他的胳膊已經腫了,韌帶似乎有些拉傷,若不是那肩上、臂上傳來的痛楚刺激著他,他幾乎要以為那握刀的手臂已不屬于他,但他依舊咬牙忍著,他的動作越來越慢,有時收刀之后,要調整幾個呼吸,才能調動全身的力量,努力劈出讓他滿意的一刀。
太陽出來了,照著他的一身大汗,陽光映著汗水,閃閃發亮,他依舊咬牙堅持著,認真地劈出每一刀!鐘聲響了,晨起的鐘聲在整個洛陽城里回蕩,
這個早晨,也許在某個坊里,正有某個坊丁扣著眼屎,河馬似的打著哈欠,一步三顫地去開坊門,但是那個人一定不會叫做馬橋!
地址是:','','top'(window.screen.height500)/2',left'(window.screen.width800)/2',width800,height500,toolbarno,resizableyes,scrollbarsnoreturnfalse"class"btn04"title"我要催更"value"我要催更"id"btn4g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