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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授箓

  秋意襲人,一陣風過,便有黃葉簌簌落下,

  楊家院子里的有幾顆柿樹、棗樹和山楂樹,果實都已熟透。

  楊大少爺如今讀書之余,最喜歡的事就是在樹上爬上爬下,摘吃各種水果,吃飽了就跑到‘花’廳,爬到羅漢榻上,擠到還不會爬的小弟、小妹身邊,‘揉’著肚子哼哼:“肚子撐到了,牙也酸倒了,娘啊,給我吃點麥芽糖吧,吃了就好了。”

  念蓉大姐出落的愈發漂亮了,人也越來越有大姑娘氣質,讀書之余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刺繡,她繡的鴛鴦戲水特別好看,水靈靈的像真的一樣,楊黛兒很喜歡,于是讓大姐幫她繡了一個鴛鴦戲水的肚兜。楊家二少爺楊吉看了看了二姐的肚兜很喜歡,于是讓大姐給他繡了條鴛鴦戲水的開襠‘褲’。

  自從楊帆以如此年輕的年齡,便以輔國大將軍這等超高級別的將領身份賦閑在家之后,楊家的日子過得和和美美、紅紅火火,似乎比以前更有家的味道了。

  小蠻與丈夫剛在后‘花’園里過了一趟招。自打在家相夫教子以來,小蠻的功夫不可避免地擱下了,尤其是生養孩子的時候,武功荒廢的更加厲害,而楊帆的武功卻愈加‘精’進,一趟功夫練下來,楊帆面不改‘色’,小蠻卻是香汗涔涔。

  小蠻身著一身箭袖,臉蛋紅撲撲的,由楊帆陪著往前院走,三姐兒已經提前離開,吩咐人燒水準備沐浴了。

  與丈夫說笑了幾句,小蠻忽然提到了吐蕃和親的事兒。婚喪嫁娶這種事本就是坊間最喜歡說道的事情,更何況這是相王‘女’兒要遠嫁吐蕃,小蠻常去東市照料自家店鋪,消息尤其靈通。

  “郎君。我聽說金仙公主出家以后,皇帝又指定相王府的十娘李持盈和親吐蕃,結果十娘也不愿意嫁,于是學著她的姐姐上書皇帝,也說要出家入道,為高宗皇帝和則天皇后祈福呢。”

  楊帆默默地聽著,想起武則天時吐蕃和親時的那番情景,心中幽幽一嘆。小蠻憤憤地道:“對一個‘女’兒家而言,終身大事就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事,皇帝怎么可以這么做。硬‘逼’著人家的‘女’兒嫁去吐蕃呢?”

  楊帆嘆道:“你呀,虧你在宮里那么多年,這你還不明白?既是和親,什么時候由得‘女’人去選擇了?誰讓她是皇室‘女’呢,既然生來就有別人永遠也無法企及的崇高地位。錦衣‘玉’食、仆從如云,那么有時候自然也要做出犧牲。”

  小蠻白了他一眼。道:“蓉兒今年十五了。要是人家要你把‘女’兒嫁給一個比她小十歲、還流著鼻涕的小屁孩兒,這孩子的家還遠在陽關以西,你肯么?”

  楊帆一聽勃然大怒:“敢!誰敢上‘門’提這個親,我大耳刮子扇他,我楊帆的‘女’兒…”

  小蠻搶白道:“你的‘女’兒又怎么了?還不是生來就是大將軍的‘女’兒,錦衣‘玉’食、嬌生慣養的?”

  楊帆道:“那…這個…嘿嘿。”

  小蠻道:“皇家的‘女’兒還不是一樣。生在什么人家又不是她能選擇的。她的父親是皇帝、王爺之流,難道還能把她從小當丫環養著?難道等她長大‘成’人,就必須得付出這般犧牲。”

  楊帆睨了她一眼道:“怎么這般打抱不平的?”

  小蠻道:“何止是我,長安市上。無論嬸子大娘、媳‘婦’姑娘,誰不說皇帝不講道理呀。要說他若是嫁他自己的親生骨‘肉’也就罷了,結果他嫁的還不是他的‘女’兒,人家相王立下多少功勞?他就這么對待人家。要我說呀,你如今賦閑在家算是對了,要不然,就憑皇帝對自己兄弟尚且如此刻薄的勁兒,誰跟在他身邊都沒好兒。”

  楊帆聽她說的憤憤然的,樣子特別可愛,忍不住在她鼻頭上刮了一下,寵溺一如當年:“好啦好啦,我的妞妞又喜歡打抱不平了,趕緊去沐浴一下吧,這種事兒,咱們也就是說說,清官還難斷家務事呢,何況是皇家的事。”

  小蠻雖已是三個孩子的母親,卻依舊喜歡被楊帆當小孩子寵著,她撒嬌地向楊帆皺了下鼻子,嗔道:“鐵石心腸,不跟你說了。”說著便翩然向臥房趕去。楊帆笑了笑,回眸一掃,視線掠過墻頭,忽然看見一道雪白的人影。

  那里是壽‘春’王府,王府中年初的時候新建了一座小樓,從樓上可以看見楊帆這院中的情形。從這里自然也可以看見站在樓上的人。楊帆只一看,就認出那白衣如雪的少‘女’是李持盈。

  雖然這少‘女’與他印象中的那個‘女’孩相比,身材更顯頎長,容顏更加清減,五官眉眼出落的也更具幾分‘女’兒家的清麗嬌媚,可那輪廓和神韻并沒有太大的變化。楊帆站住了,因為李持盈正站在樓上靜靜地凝視著他,他又怎好故作不見。

  兩人隔著一道墻頭對視良久,李持盈突然轉身離去,楊帆依舊站在那兒,怔忡良久,輕輕一嘆。他正要轉身離去,忽然看見對面那棵樹上橫生探出的支干上有一道繩索,那道繩索還顫動了一下。

  楊帆心中電光石火般一閃,突然變‘色’道:“不好!”

  楊帆二話不說,突然快逾奔馬,幾個縱躍就撲到墻邊,身形一縱,腳尖在墻體上一點,旋身拔腰,半空中一個轉身,方才與娘子演武習練時所用的那口刀已嗆然出鞘,當他的身形轉回去時,刀鋒堪堪劃過那道系在樹干上的繩索。

  刀鋒劃過,楊帆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為什么…繩索有兩根?”

  “哎喲!”

  秋千索一斷,李持盈抓著兩截斷索,一個屁股墩兒坐在地上,痛得眼睛里閃爍著淚‘花’兒,委屈地看著這位仗義拔刀的好漢。

  楊帆落地,一臉尷尬地道:“誤會,誤會!”

  李持盈恨恨地看著他,突然“噗嗤”一笑,小嘴一撅,向他伸出手來。楊帆趕緊把李持盈拉起來,小手柔軟纖細,有種少‘女’特有的感覺。李持盈烏溜溜的大眼睛瞪著楊帆,道:“你以為我要自殺?”

  楊帆干笑道:“本來以為…主要是當初七公主齊齊上吊的事情…楊某印象太深。”

  李持盈又想笑,她趕緊抿起了嘴‘唇’,沉默片刻,眸中突然涌起淚光,憂傷地道:“我…要出家了…”

  想起老李家那一樁樁糊涂事兒,楊帆只能嘆氣。

  李持盈擦擦眼淚,道:“我不會自殺的,你放心吧。”

  李持盈轉身要走,身子忽又停住,沉默片刻,她突又轉回身來,兩眼熠熠放光地看著楊帆:“人家入道那天,你來觀禮,可好?”

  楊帆望著她那希冀的目光,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道:“好!”

  李持盈笑了,笑得很甜,她甜甜地笑著,兩行清淚潸然而下:“你說,我要不是生在皇家,那該多好。”

  楊帆還未說話,白影一閃,這個香香軟軟的人兒竟然撲進了他的懷里,楊帆愣住了,整個人都僵在那里。

  隨即,他就感到一雙柔軟的嘴‘唇’在他‘唇’上飛快地‘吻’了一下,然后那少‘女’便離開了他的懷抱,轉身飛奔而去,及至奔到小樓前才突然止步,回眸望了他一眼,眸中滿是絕望與哀痛,淚光瑩瑩。

  皇帝要把相王第八‘女’和親于吐蕃,人家毅然決然地出家了。

  皇帝又想讓相王第十‘女’嫁到吐蕃,人家居然又要出家,而且理由一樣地不容他拒絕。

  李顯氣極敗壞地準奏,再度大‘操’大辦,命三‘洞’師、金紫光祿大夫、鴻臚卿、河內郡開國公、上柱國、太清觀主史崇玄為李持盈授箓傳度,加‘玉’真公主封號,授箓出家,法號無上真。

  公主出家,雖然沒有規定什么人可以觀禮什么人不可以觀禮,可是因為這是皇家‘私’事,所以朝臣一向并不參加,上次金仙公主出家,就只有皇室中的一些人來為她觀禮,而這一次,卻多了一個楊帆。

  埇土為壇,壇有三級,高一丈二尺,金蓮華纂,紫金題榜。法壇四周各置錦緞,青、緋、白、皂、黃羅七十二匹,絹四百八十匹,錢二百四十貫,黃金二百兩,香一百二十斤,奏紙兩萬四千番、金‘玉’各‘色’香爐,可謂價值連城。

  皇室‘女’出家的排場果然非凡,如果出家都需要這樣的排場,恐怕平常人想要出家也是一種奢望了。

  今日出現在祭壇邊的,除了相王、太平公主和相王的長子、次子以及‘女’兒們之外,一個皇親國戚都沒有,誰都知道相王府連續兩‘女’出家,根本就是對皇帝的一種反擊與蔑視,這種時候誰肯出現。可是,楊帆來了,紫綬‘玉’帶,全套朝服。

  太平公主看見楊帆頗為驚訝,等他見過了一臉意外的相王,退到她的身邊時,低聲問道:“你怎么來了?”

  楊帆仰視著臺上,答道:“受‘玉’真公主所邀。”

  太平一怔,忍不住看了眼臺上正合什祈禱的李持盈,一時搞不清楊帆和她的關系。若說兩人有‘私’情吧,楊帆不可能這么毫不避忌地告訴她,可若說沒有,難道楊帆和持盈那丫頭還能有什么友情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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