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起日落,日落日起,時光流水,消逝無痕。
葉君生的頭痛之隱,慢慢好轉,不復發作。只是腦海里總感覺有點空,似乎某些本不該忘記的東西,再也想不起來,頗為難受。
日子倒過得簡單樸素,每天早上起床,吃過早餐,便行出去走走。看云舒云卷,見飛鳥花草。有興致之際,便用樹枝作筆,沙地為紙,信手涂鴉。
茅屋里頭,沒有文房四寶,想要去買,趙峨眉卻有些吞吞吐吐。觀其顏色,隱隱得知手頭拮據,沒有那一份購買力。
于是作罷。
趙峨眉素手調羹,手藝相當高超。一些山徑邊上的尋常野菜,也能收拾干凈,烹飪出美味來。
她還會彈琴,當初私奔之際,從家里攜帶出一副琴具,長三尺,古色生香,頗具古韻。
閑暇之際,趙峨眉與葉君生相伴,讓男人坐著,自己則橫琴在前,撫動琴弦。片刻間,琴聲便叮叮咚咚地響起,猶如一汪清泉注入心田,享受莫名。
這是一段靜謐的時光,身心悠閑,與天地同呼吸。好像整個人,都與大自然融合到了一塊,不分彼此,更不愿脫離開去。
當夜幕降臨,蟲鳴唧唧,更添清幽。
葉君生不愿過早躺在床上,于是萌生奇想,想個法子,爬到茅屋頂上,找一處結實的地方,躺著,仰望深邃的星空。
繁星如織,一輪明月照人,此情此景,很容易讓人陷入忘我,神游太虛。
他不禁謂然一嘆,輕聲吟道:“今人不曾見古月。古月依舊照今人。”
“君生,你怎么啦?”
趙峨眉在下面叫喚。
葉君生回答:“沒什么。”
“那趕緊下來吧,爬那么高,摔著了怎辦?”
趙峨眉的聲音有些焦慮。
葉君生笑道:“摔不著的。”
趙峨眉卻不依他:“就算摔不著,萬一磕碰受傷也不好。別忘了,明天,明天是我們正式成親的大日子…”
說到明天,兩頰飛起兩朵嬌艷明媚的嫣紅。她的容貌,傾國傾城。只是平時素雅清淡了些,如今飄起紅霞,分外妖嬈。
“那好,我這就下去。”
想到明天的大日子,葉君生亦意動不已。便趕緊從上來的地方。沿著老路翻下。
趙峨眉看見,緊張地連聲叫“小心。”
腳踏實地,葉君生朗聲道:“我這不好好的嘛。”
趙峨眉渾然不管,猛地縱體入懷,撲入他的懷中,雙手緊緊地抱著,生怕下一刻。這個弱冠男人便會消失不見。
她抱得,是那么的緊。
女子情動激烈,卻讓葉君生有些措手不及,一手撫摸著她的長發。一手拍背,說些安慰話。
月光之下,兩人緊緊擁抱,如同一個不分彼此的整體。仿佛永恒。
朝陽初升。
李逸風起了個大早,洗漱完畢。剛轉出走廊,便遇到同樣早起的黃元啟。
兩人面面相覷,臉上都掛有一絲憂色。
“逸風,如何?”
李逸風搖了搖頭:“未曾得報。”
黃元啟狠狠一跺足:“這可如何是好?明天,明天鄉試就開始了。”
明天,是個大日子,舉國矚目。天下士子云集京師,多年的寒窗苦讀,為的,就是明天。
李逸風嘆了口氣:“莫非不幸言中,君生在旅途真出了什么事?”
想到這個可能性,一顆心狂跳。
兩老與葉君生結識、相處,點點滴滴,亦師亦友,別有情懷。他們一心期望,葉君生能在本屆鄉試高中,一路考上去,功成名就。
錯過今年,可又得等三年了。
三年時間,或許對于年輕的葉君生而言,不算漫長。然而三年又三年,光陰荏苒,忽忽而過,存在太多變數。
今年以后,葉君生氣運鼎盛,最適宜一鼓作氣,若果錯過,以后的事情還真不好說了。
黃元啟早飯顧不得吃,拉起李逸風:“走,我們到四合院那邊去看看。”
院落靜寂,了無動靜。里面一株銀杏樹,亭亭如蓋,撐出大片蔭涼來。倒有些鳥雀,在枝葉間跳躍鳴叫不已。
先前安排在門口守望的小廝還在,見到二老來到,連忙上前問好。
李逸風問:“阿安,可曾見到葉公子他們回來?”
阿安道:“不曾。”
黃元啟道:“莫不是你沒有盯緊?”
“老爺明鑒,小人在此,就于門口處打個地鋪,蒼蠅都飛不進一只,如何敢怠慢。”
李逸風嘆了口氣,眉頭緊鎖。
黃元啟更顯急躁:“逸風,不能等了,我們趕緊去找二王爺去。”
“好,這就走。”
二王爺,便是圣上此子,太子弟弟,趙匡明。
當今朝野,局勢風云變化,根源便在于“啟明之爭。”東宮太子趙匡啟,性格暴躁、好色,一向被文武百官所擔憂;與之相反,趙匡明則寬厚仁德,有長者之風,名望更高。
然而王朝自古立長不立幼,是為規矩。因此很早以前,太子之位便已確定。前些日子,圣上病危,趙匡啟臨時親政。若非后來小龍女回京,給父皇服食靈丹妙藥,皇帝早就掛了。
如果圣上駕崩的話,太子扶正,名正言順,就不會再發生什么波瀾。
事情出現轉機,皇帝恢復健康,重新執掌政權。對于這一段時間,太子借著上位之機,排斥異己,大肆逼害二王爺的人,而心生不滿,漸漸疏離。
為此,趙匡啟坐不住了,四下活動,藉此穩固地位。
倒是二王爺,一如既往淡定。
來到王府,李逸風與黃元啟投上名帖。過不多久,便有門人相請,進入府中相敘。
一番客套不提。
事關緊急,李逸風開門見山,將葉君生奔赴揚州,久不見回的事情原原本本道出,請二王爺調遣人手,幫忙尋找。
“竟有此事?”
二王爺霍然而動。
對于葉君生,他當然很有印象。當日冀州之行,便在獨酌齋中溜達了一圈,買下一幅字,至今仍然記得:“當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
后來送給了九妹,趙峨眉十分喜歡。又聽說后來,葉君生將整首詞寫全了,詞牌名曰《臨江仙》。
“不好,前些時日,隱隱聽到大哥那邊有所動作,莫非就是針對葉君生的?那樣的話,就兇多吉少了。”
他不假思索,朗聲道:“李老放心,我即刻安排人手,于城內城外,打聽尋找。”
“謝殿下。”
兩老對視一眼,略略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