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走了,云燁就回到屋子里開始干活,他的大桌子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文書,報告,其實這里面沒有一份是公文,全是南海水師繪制的海圖,以及沿途的陸地狀況,因為他們少一種對那些地方的宏觀認識,這些工作只好由云燁自己來完成。
不做這些事情,根本就無法想象其中的難度,要從浩如煙海的文書里找到一條清晰的脈絡,非常的艱難,有些東西明顯的帶著神話傳說的影子,有些東西是水手或者軍士的驚鴻一瞥,再加上他們個體的知識差異,導致說法各不相同。
于是能吞噬掉一艘船的蟒蛇出現了,能在海上漂浮不定的幽林島出現了,海島上有魔鬼夜夜怒號的魔鬼島也出現了,還有一些人堅定地聲稱自己見到了鯤鵬,最讓云燁無語的就是有一艘船上所有的人堅稱自己不小心把船駛到了巨龜的背上,剛開始的時候大船還在正常航行,忽然間發現大船居然擱淺了,整個大地都在抖動,接著海水逐漸退去了,自己的船徹底的暴露在海底,他們在恐懼中哀求上蒼饒恕自己的罪過,并且拿出最珍貴的寶物敬獻給了上天,這才讓大地停止了抖動,海水重新回來,自己才倉惶逃出那片恐怖的海域…
無獨有偶,書院在翻譯大食文獻的時候也發現了這樣的傳說,這本來就是水手間口口相傳的故事,說是有一個叫做辛巴達的水手…
在大海上航行是寂寞枯寂的,好多人就會編造一些美麗的,或者恐怖的,或者怪誕的故事來豐富自己的生活,在流傳了一段時間之后,這些故事就會慢慢地被一個又一個口述者加工。豐滿,再把自己的理解加進去,就成了這幅樣子。
所以說,云燁與其是在看文獻資料,不如說是在看一些怪誕的故事,盡管這里的好多故事他幾乎早就耳熟能詳了。比如辛巴達的故事,和阿里巴巴的故事,他知道的遠比文獻里講述的要精彩的多,也完整得多。
有些故事雖然荒誕,云燁依舊讀得興致勃勃,想要從這些最原始的文獻里發掘真相,就需要徹底的讀懂這些故事。
這兩年多來”云雷就是在這些小故事里長大的,云燁只要有空閑。就會給兒子講述這些奇奇怪怪的故事。
開始所有人都把它當成云燁的一種惡趣味來看待,可是故事實在是好聽,于是,首先加入聽故事隊伍的就是云燁的妻妾,云暮帶著妹妹們過來看爹娘,也被迷住了,顏茂實也經常過來蹭故事聽,不過這小子身為史家的傳人。總有些記錄別人言談舉止的習慣,比如云燁講的這些故事。
沒過多久。長安城里就在瘋傳一本書,名字叫做《天方夜譚》,這本書還在更新,聽說賣書的家伙賺了不少錢,不過,云燁在看到書皮上碩大的云暮撰這三個字的時候。就閉冇上了嘴巴,顏茂實和老顏家古板的性子確實不同,居然知道拿這事來拍云暮的馬屁,云燁在看到自己閨女在接受潮水般恭維的時候沒有半點的不好意思,連問的興致都沒了。閨女偷老爹的東西那能叫做偷嗎?更何況這些東西也是云燁從別的地方偷來的。盜賊世家,就不要提偷竊這兩個字了。
旺財在聽到國王長了一副驢耳朵之后,高興地叫喚了兩嗓子,還不斷的支棱一下自己的兩只耳朵,表示自己的耳朵比驢耳朵小,打擾了云暮寫書的興致,結果被云暮鄙夷的拍了一巴掌,弄得好像它能聽懂似的。
“國王長了驢耳朵?這混蛋是在借著故事諷刺朕呢!”衰弱的李二躺在軟榻上,自從長孫無忌在去年去世之后,他的身體就一下子垮了,天上的蛟龍即使快不行了,但是龍威依然籠罩在這個龐大的帝國上空,只要他的氣息還在,帝國的一草一木,就在他的控制之下。
白衣白甲的武士縱橫在帝國的邊疆,天下間稍有異動,就會遭受最恐怖的打擊,而且這種打擊變得不分人群,不分時間,也不分地點。廉州刺史張恒田明明是皇帝派去監視云家和馮家的,結果最先遭殃的就是他。
云家和馮家深深地知道皇帝是如何的可怕,但是身為廉州地方大族的張家,從來沒有在京城任職的經歷,對皇帝的認識非常的不深刻,在自己的兵力勢力綿延到南疆十二垌的時候,在一些沒有見識的土王的策動下,居然非常沒腦子的起了造反的心思。
云燁當然知道自己老婆兒子,以及馮家暗地里起了什么樣的作用,再加上嶺南的事情處處以張恒田為首,貌似恭敬,這就讓張恒田的野心像野草一樣的瘋長。
認為自己離皇帝很遠,只要自己登高一呼,嶺南的土著就會景從,云家嗎,馮家就會向自己靠攏,到時候自己當一個南越王,建立一個南越國沒有任何的問題。
于是,這個家伙就在跳月節上,和一群野人洞主,把朝廷派去的五蠡司馬,以及監察官員放在火堆上烤了之后給吃掉了,然后向邕州的云家,廣州的馮家,高州的季家,白州的羅家發布了自己的《討李檄文》,聲稱要建立一個南越國,命這幾家立即投降,否則大軍到處寸草不生。
而他本人,已經帶著十萬聯軍,兇狠的向春州撲了過去,打算干掉春州刺史馮智戴給嶺南的各個大家族一個下馬威,覺得只要干掉勢力最大的馮智戴,嶺南所有的人就會乖乖地投降,春州刺史智戴就是李容的老丈人,李容自然不會袖手旁觀,一面聯合了東合州刺史馮智彧援救春州,一面向朝廷遞交了八百里加急,請求支援。
李二接到求救文書之后,氣的差點昏厥過去,文書里面夾雜的《討李檄文》幾乎將他描繪成了比隋煬帝還要昏聵的昏君。按照李容的說法,張恒田聯系了嫽子部,合蠻部的野人總計不下十萬人正在日夜不停地攻略春州,形勢岌岌可危,自己兵少將寡,不知道能支撐到幾時。
弓箭最可怕的時候就是引弓不發的時候,玄甲軍屯駐在宜州,就是一支沒有發出來的箭,現在給他提供了一個目標,這支箭射出去之后,也就不再具有威脅性了。
玄甲軍的大統領段猛在得知這一消息之后,欣喜若狂,天天站在軍營門口等待兵部的命令,平安是軍人的死敵,整日里操演不斷,沒有仗打的日子對段猛來說簡直就是地獄。
當兵部的命令和皇帝的旨意到達之后,仰天大笑的段猛拿著廉州道行軍總管的任命書,一刻都沒有停留,跨上戰馬就直奔廉州,一路上下了十幾道的命令,要求嶺南艦隊必須保證他的大軍在過河流的時候不受任何阻礙,違令者斬!
嶺南水師早就有這方面的訓練,兵分七路在所有的大軍將要經過的河流上都搭建了浮橋,于是新出爐的行軍總管段猛率領大軍用最快的速度抵達了春州戰場。
看到廝殺的正激烈的春州城,段猛鄙夷至極,李容他們居然被一群野人逼得苦苦鏖戰,如果沒有自家家將的幫助,春州城早就被攻破了,嶺南如此的戰力,也值得陛下派遣自己這樣的猛虎來看守?一只狗就足夠了。
張恒田做夢都想冇不到自己會被春州城阻擋了整整三個月,想要調整已經無能為力,邕州的云家,廣州的馮家,高州的季家,白州的羅家都在瘋狂地向廉州反撲,自己只有徹底的擊敗馮智戴才有機會回軍收拾掉那些散兵游勇。
當玄甲軍的火箭鋪天蓋地飛過來的時候,他心如死灰,春州城已經岌岌可危,而最讓他恐懼的朝廷大軍到底趕到了,他二話不說,撥轉馬頭帶著心腹家將率先向廉州逃去,至于正在廝殺的野人他已經顧不得了。
正在吃飯的李容翁婿相視一笑,穿上自己還沾有斑駁血跡的甲胄出城來見段猛,高傲的段猛掏出朝廷的嘉獎令宣布完畢之后,和他們連話都沒說,立刻就領著大軍追殺了下去,而此時,戰場上已經沒有一個活著的野人了,玄甲軍到處寸草不生,這已經是慣例了。
李容樂呵呵的帶著自家的兵丁慢悠悠的往邕州趕,因為朝廷下了死命令,各安本寨!也就是要他們回到自己的封地,不得外出,免得生出事端。
一萬兩千名玄甲軍幾乎就是洪水猛獸,一路上過關斬將,迅如風雷,不論張恒田逃到哪里,玄甲軍就追到哪里,明明可以早早的將張恒田活捉,段猛卻沒有這么干,而是墜在張恒田的身后殺人,破關,直到雨季到來之前,才在合浦將張恒田以及僚人洞主一網打盡,解送京師,自己留在合浦打算撈點珍珠再回去。
張恒田到京師的時候,李二只是派斷鴻驗明了正身,就下令以其人之道還治于其人,當天,玄武門外的四十堆大火,上面綁縛著張恒田以及四十余名從犯,在接受炭火的炙烤,圍觀者就是大唐留在京師的勛貴,除了云燁守孝之外,一個都沒有落下。
“宣云燁這個混蛋進宮,朕要好好的問問,驢耳朵到底是什么意思!”李二惡狠狠地對斷鴻說。長孫愁容滿面,聽了李二的吩咐之后,難得的笑了一下。
ps:第一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