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躍農門!
李欣追上關文,因為抱著揚兒,她步子邁地也不大。
等進了灶間,李欣才把揚兒放到地上讓他自己站著,皺了眉對關文道:“你方才怎么不理你爹?”
她的意思其實是在問,關文明明聽到了老關頭說的話,知道他爹明日想跟他們一起去李家村,為什么也不表個態。
聽在關文的耳朵里卻變成了另外一種意思。
關文嘆了聲道:“欣兒,不是我不想理他,‘孝’字當頭,我也知道的,我再怎么也不能忤逆了他去。只是還容我緩緩這段時間。”
李欣動了動嘴皮子,還是輕聲問他道:“那你爹說跟我們一起回去的事情…”
關文略頓了下,嘲弄道:“怕是岳母不會樂意見著我爹,好在爺爺那樣子也不大同意的,讓爺爺勸住他就行了。本來就是你娘家的事兒,他去插一杠子,挨不上理,再說岳母也沒請他。”
見關文理地清楚這些事情,李欣自然就不擔心了,點了點頭道:“依你的意思辦。”
第二天兩口子天不亮就起來,收拾好了以后就帶著揚兒朝李家村兒去了。
趕到李家村的時候正是正午晌,見著他們到了,劉氏忙招呼他們進屋,叫李二郎去給他姐姐姐夫倒水解渴。
張氏也在,笑著跟李欣打了招呼就去灶間打水擱帕子,讓他們抹一把臉。
李欣給揚兒擦了臉。又汲了帕子給自己擦臉,舒服地嘆了一聲,朝左右望望,這才笑道:“娘,大哥人呢?”
“在你叔爺爺家呢!”
劉氏笑得一臉燦爛,眼角褶子都起來了。張氏在一邊笑道:“就是老村長家,叔爺爺說了,當村長可不是多簡單的事兒,要讓你大哥多學學,你大哥大清早就去叔爺爺家里取經去了。”
劉氏笑得合不攏嘴:“你大哥勤快又踏實穩重。也難怪你叔爺爺看得重他,提拔了他當村長。”
李欣飲了半碗水,長吐了口氣道:“娘,在村里做事兒還是低調些的好,大哥這雖然是升了‘官’,但這個‘官’也算不上多正式,村長上頭還有里正呢。里正上頭還有亭長,大哥年紀輕,你給他操辦這一回就夠了,以后還是不要太張揚了。”
“知道知道!”劉氏只顧著樂呵,也就隨口應著:“娘是那么沒有分寸的人嗎?就只辦這回,還是趁著二月二的好日子一齊辦的,也沒張揚。”
張氏笑道:“妹妹你可不知道。那日叔爺爺在村頭槐樹下邊兒說了你大哥的名兒以后。婆母整天都是恍惚的,單臉上掛著笑。在灶間打雞蛋差點把蛋殼也丟進去了。”
劉氏臊地臉紅,拍了張氏一下道:“咱們家喜事兒連連,我那是高興,一會兒沒注意而已!”
張氏只是賠笑,給劉氏捏了捏肩膀。
李二郎扶著大肚子的江氏坐在了一邊,嘿嘿笑說:“現在村里誰不說我們家日子過得好?又是養狗又是養牛的,三弟讀書有出息。大哥又是村長…”說著搔了搔頭訕訕地笑道:“就我一個人還沒點兒本事。”
江氏拉著李二郎的手抿著唇對他笑,李欣接話道:“二郎,你這話可就沒說對啊,你這不是學著當個體貼丈夫稱職爹爹嗎?等你娃子出來了,定要告訴他他爹可有本事了,照顧得他娘容光煥發的。”
江氏繃不住笑了起來:“姐姐不要取笑二郎。”
“喲,護上了這就。”
李欣和張氏擠眉弄眼,張氏無奈地笑道:“二弟妹,你趕緊給你大姑子作個揖讓她放過你,不然你們兩口子這臉都趕得上燒得通紅的炭了。”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來,被打趣的主人翁則不好意思地靠在一起。李二郎大大咧咧地說:“大嫂,不帶你們這樣欺負人的,還有姐你,一回來就聯合著大嫂逗我媳婦兒。”
“喲,這也護上了。”
李欣指指李丘和江氏,張氏聞言“噗”地笑出了聲。
正說話間山子跑著進了來,見到揚兒頓時眼睛一亮。
兩個小鬼頭湊到一起就唧唧歪歪地說上話了,也不理會大人,山子是主人家,在自己家里邊兒也有主人的風范,牽了揚兒說要帶他去玩。兩個人上次正月的時候認識,也玩在一起過,再見的時候開始還有些生疏,但一會兒就熟了,你叫我我叫你地叫個不停。
張氏讓他們自己去玩,山子便說要帶揚兒去看他們家的旺財和招財。揚兒也很驕傲地說,他家也有二黑。
“二黑是什么?狗狗嗎?”山子眨巴了下眼睛,脆生生地道:“二黑不好聽,不如你家狗狗就叫旺福好不好?以后你家有了牛哞哞,可以叫進寶。”
李欣笑道:“山子都會給狗狗牛牛取名字了。”
“是阿嬤說的!”山子小胸脯挺得高高的:“阿嬤說了要旺財旺福,招財進寶!阿嬤說地多了,山子自己記住了!”
屋子里的大人都笑了起來,張氏笑指著山子道:“你倒是聰明!”
山子以為他娘夸他呢,還高高興興地“嗯”了一聲。惹得眾人更是笑個不停。
揚兒為難地說:“山子哥哥,二黑是娘取的名哦,揚兒不能改的哦…”
山子也糾結起了小眉頭:“哎呀,讓你娘改了就好。”便朝左右望望:“你娘是誰呀?”
揚兒指了指李欣,山子就蹦到李欣面前,說:“姑,改狗狗名字!”
李欣笑道:“姑不想改噯…”
“改嘛改嘛!”山子拉扯李欣說:“姑,旺財和旺福才是一家的哦!”
“可是。要是山子家以后又多了狗狗和牛牛怎么辦?旺福和進寶的名字都被別人用走了噯。”李欣摸摸山子的頭道:“而且姑和你揚兒弟弟已經把二黑的名字喊熟悉了哦,要是改的話,就不知道要怎么改了噯。”
山子為難地蹙起眉頭,揚兒牽住他的手說:“山子哥哥,不改不改,娘說了不改二黑的名字。”
山子老氣橫秋地裝模作樣嘆了口氣,自認為很大人地說道:“那便算了罷…”
逗得堂屋里邊兒的人又是一陣大笑。
好不容易把這兩尊祖宗請了出去,讓他們自己去玩兒,劉氏才對李欣說道:“明兒的菜單子,比著往年的二月二的菜單子定的。不過加些其他的葷菜素菜那是肯定的。”劉氏掰著手指跟李欣說道:“第一道是芥菜炒黃豆,第二道眼腌雞蛋,第三道整個麻婆豆腐,前面三道菜走頭,一定要弄好了。”
李欣知道她娘又迷信上了,只得點頭說:“知道了娘,第一道芥菜是借財。黃豆是金豆;第二道切了雞蛋,財源滾滾來;第三道豆腐是兜福…等完了后是不是還要上白菜頭包了飯菜吃,是為‘包財’?就是要吉祥嘛。”
劉氏瞪她說:“你還精怪,比娘還記得清。”
張氏笑道:“婆母,明兒我也要在灶間忙活,妹妹又一向心思細膩,不會忘了的。”
“不會忘最好。我就是怕你們年輕娃子。做事兒不仔細。”劉氏叨叨:“這可是咱們家的大事兒,一點兒都馬虎不得,不然在親戚面前失了面子…”
說到底這還是她娘好面子。
李欣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聽劉氏絮叨,張氏和江氏間或插一兩句。
婆娘們說話,說的還是灶間的事兒,男人自然也插不上話。關文和李二郎就齊齊出了堂屋。
關文笑道:“二郎也要當爹了。”
“是呀是呀,頭一份兒。還真有些緊張。”李二郎搓著手沖他姐夫笑:“上次我姐說,懷了娃子不能吃太多,不然娃不好生,這段日子我都瞅著我媳婦兒不讓她多吃了,她開始還喊餓,后來倒也習慣了,如今肚子跟那會兒沒長多少,讓孟郎中看了,孟郎中也說娃沒問題,我瞅著她最近氣色都好了許多。”
李二郎平時話不多,脾氣又爆,自從江氏懷孕以后他的性子倒是越發柔和了,說起媳婦經來還頭頭是道的,這會兒跟關文聊起天來還滔滔不絕的。
關文笑了笑,也沒打斷李二郎的話,等他說完了才道:“今后家里的事兒落你身上就更多了,斐子當了村長,以后顧著村里邊兒的事兒,家里的事兒你還要多看著。”
李二郎直點頭說:“大哥都跟我說了的。”說著又頓了下嘆氣道:“大哥當了村長以后勢必更忙了,也不知道到時候地里的活計能不能忙得過來…”
關文笑道:“這個你不必擔心,其余時候我倒是有空,栽秧子打谷子的,要是忙不過來,你托人帶個信到荷花村,我來幫忙。”
李二郎忙說:“麻煩文哥了…”
“這有什么麻煩的。”反正他現在也沒地種,到那時節想來也有些空余時間,幫自己媳婦兒娘家兄弟些忙還是忙得過來的。
兩人說了會兒話,關文才望了望堂屋道:“怎么沒見岳父?”
“哦,爹早晌去大伯家了。”
李二郎說了一句后微微頓了下,搔搔腦袋:“這回大哥當村長,大伯好像不大高興。”
關文微微皺眉,李二郎湊近他道:“我覺得大伯肯定是覺得,要是大堂兄還在的話,這村長的位置輪不著大哥…”
算一算李金過世也一個多月了,李老大家的人傷心的情緒也差不多能平復下來。畢竟人死不能復生,緬懷死者是可以的,可是總不能因為死了一個李金,全家人就不勞作不吃飯了吧?
要說鄉戶人家在對待這種問題上,還是比較看得開的。孩子在胎里就落了的情況很多,生下來夭折沒立住的情況也很多,就是李欣外婆也落過孩子,生下來李欣的二姨也是在糞池里溺死了的,外婆和劉氏還有劉氏的兄弟姐妹不也照樣得生活?
李厚伯這樣的心情關文還是理解的,也只嘆了口氣說:“好歹是大伯,他喪子之痛,你也體諒體諒。”
李二郎說:“文哥,我知道的。”
說著說著就又說到楊家賠李老大家的事情。
“…最后好像是給了大伯家一百三十兩銀子。”
同一時間,劉氏等人也在堂屋里邊兒說到了李老大家的事情。張氏左手比了一根手指,右手比了三根手指,不大肯定地道:“開始楊家還想用不到一百兩的銀子了結了這事兒的,二堂兄帶著大伯家的堂兄弟還有其他李家的同輩小子,加上跟他關系好走得近的村里娃子,提了木棒子堵在楊家門口。最后那楊家當家沒辦法,才拿了那么些錢出來。”
一百三十兩買一個莊稼漢的命…不知道別人怎么看,李欣總是覺得,這么點兒錢娜及得上一條鮮活的人命重要?
江氏點頭說道:“二郎也去看了的,說二堂兄兇神惡煞的,揚言要是楊家不讓他們滿意,以后在村里就要小心了,但凡他逮著了楊家癟三,不要怪他卸胳膊卸腿兒,打得楊癟三斷子絕孫。”
張氏道:“估計就是這話讓楊家當家怕了吧,楊癟三雖然不成器,但到底是他親兒子,還是幺子,從小就讓人寵著的,經過這事兒以后怕是也不敢再這么囂張了。”
“有個教訓總是好的”劉氏嘆了口氣:“梅小霞那么要強的人,這么教出個這樣的兒子來…”
張氏笑道:“妹妹你還不知道,婆母這會兒還擔心那梅小霞呢。”
“我那哪是擔心她——”劉氏聽張氏這樣說便不大高興,嘟囔了兩句還是嘆氣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梅小霞以前也生過一個女娃子,不足月,生下來兩天沒立住就去了。那天在你大伯家,我打她她不還手,大概也跟這有關系。要是她那女兒沒夭折一直長到現在,依梅小霞的脾氣,那跟你娘我的脾氣是差不多的,見著誰傷了自己女兒,不得跟我一樣瘋了似的撲上去跟人拼命啊。”
李欣怔愣了下,良久微微嘆道:“所以說人人都是有苦衷的,我就不想著跟誰結怨結仇的,看不順眼兩不對付,各自躲開不就是了?”
“這話雖然說得好,可鄉里鄉親的,怎么會沒有點兒摩擦啊啥的?”張氏嘆道:“大伯家是一筆爛帳,三叔家又何嘗不是。”
劉氏聽到提起這個話頭頓時冷笑了一聲:“那叫自作孽,不可活,老天爺都看著的呢。”
李欣不解道:“娘,三叔家又怎么了?”
“還不是你那刻薄惡毒的三嬸娘,還有你那春兒妹子。”劉氏不屑地哼了聲道:“出事兒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