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原本一直站在金氏旁邊,哭啊鬧啊啥的都是金氏在出頭唱大角,李春就只是在旁邊幫一句腔,添一勺油加一勺醋的。母女兩個還算配合默契,把李岳氏哄得氣性大著。
要說鬧到李岳氏面前這主意還真是李春提的,金氏不甘心,拉著李春一定要給劉氏和李欣一點兒教訓。上次李欣借錢那事兒讓她一直耿耿于懷到現在,她怪李欣在李厚叔面前上眼藥讓他這小幾個月都不搭理她。
金氏歲數也不大,大女兒才十七八的,自己自然也就是三十五六的年紀。李厚叔不搭理她,她閨房獨守的,心情自然一天比一天抑郁。
這回回來想著撈點兒老大家的錢,另一件事兒就是要給李欣一點兒教訓。
李春挨不住她娘在她面前哭訴,又想起為著金丹簿的事兒扯皮的時候,李欣說話柔聲柔氣卻是夾槍帶棒地,把她堵得愣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心里就來氣。想來想去便給金氏出了這么個主意。
本來看著挺成功的,誰承想二伯娘竟然放那樣的狠話。
現在李厚叔把矛頭指向李春,李春頓時有些怔愣。
在場的李家人都被李厚叔這一句話給嚇住了,罵閨女就罵閨女,也犯不著用上“喪門星”這么個詞兒啊!
李厚叔只是氣到頭了,沒過腦子就甩了這么一句,停下來后又有些后悔,可看著金氏李春母女兩個這般讓他在兩個哥哥面前沒臉,他就心里一股子的氣。
“你瞎在當中竄竄啥玩意兒?還不趕緊把你娘給我弄回屋里去!”
李春卻頓時梗在了當中,問李厚叔說:“爹,你剛說我啥?”
“我說啥?”
“你說我喪門星來著。”李春鼓了鼓眼“你是不是說我喪門星?”李厚叔落不下面子,當即也吼回去:“說你喪門星怎么了?一回家就整一盅的湯事兒,跟你那娘一樣肚子里沒點兒好水!”
李春就站在一邊直冷笑,笑到最后竟然笑出聲來。
喪事兒期間笑出聲來,這可不好啊!
“噯,都一家人,別自己個兒跟自己個兒鬧。
朱氏見李厚叔一家人有些不對勁兒,趕緊打圓場說:“今兒都沒事兒了,都沒事兒了,這金丹簿的事兒按著你們大哥說的辦,欣丫頭的名字寫上去,讓道士再做做法啥的,這就齊活了,咱們不為了這個鬧騰了…”朱氏的話還沒說完,李春就拋了一句出來說:“大伯娘,你沒聽明白這事兒?現在不是金丹簿的問題了,現在是我爹說我喪門星呢!”朱氏只覺得頭疼,她兒子死了才過頭七,她這心將將放下了一點兒,老三家人的要不要這樣讓她心堵啊!
一時間胸悶氣短的,朱氏也不想管這家人的事兒。
從小李春就是個愛跟人攀比的,一則因為自己親爹不喜歡自個兒,她缺失父愛,二則有兩個同輩堂姐跟她比較著,雖然都比她大一些,都會讓著她點尼,可是她就是要跟這兩個堂姐比。
當然,這兩個堂姐一個是李厚伯家的李寶,一個便是李欣了。
十五歲前李欣在李家村的知名度很高,李家村的人都會說,李老二家的大姑娘長得周正漂亮,皮膚又白,說話又好聽,是這村里一枝花,不知道將來誰會摘了這朵花去。
村里也會提起李老大家的寶姑娘,說她為人精明厲害,大姐出嫁以后幫著她娘打理家里的內外事務一點兒都不見差錯。
李春住在鎮上,逢年過節回李家村見著自己這兩個堂姐,小小年紀就埋了一枚嫉妒的種子。這顆種子在她爹一日復一日的無視中,在她娘一天接一天的尖酸中,漸漸地破土,生根,發芽,長成一棵大樹。
她就是看不慣自己的那兩個堂姐。
憑什么她們得了好相貌好名聲,別人一口一個夸贊的,她卻沒人提起?非但沒人提起,過年過節的時候伯伯伯娘們眼里就只有自己家女兒,都把她撂在一邊,好似她不是李家人似的。
大伯家大堂姐出嫁地早,家里就剩寶堂姐一個女兒。二伯家也只有欣堂姐一個姑娘。她也是老三家的獨女,為什么她就不能得家人寵愛著?
憑什么!
小時候她要跟李寶和李欣比相貌,比不過就比衣著。長大了自然是要比婆家的好與孬。
可是看看李寶,人家嫁到鎮上,過去就是當家主母,現在回來奔喪還挺著大肚子,當家的忙前忙活張羅著生怕她出點兒意外。
再看看李欣,她本來都以為李欣出了那樣的事兒這輩子就沒活路了,沒想到這個堂姐回來后竟然還嫁了人,而且她那個當家的居然會在那種時候說那樣的話維護她,字里行間表達出來的盡是對欣堂姐的認可和尊重。
李春心里極其不平衡,那棵活在黑暗中的樹一下子就又見著了光亮,瞬間充斥了她的心。
她為什么就比不上自己那兩個堂姐?相貌不足她認了,誰讓她長得像自己的娘,生就就是一副尖酸刻薄的相。可是家境,她家不比大伯二伯家差,最起碼她家是在鎮上的。但是為什么她們倆都能找個好歸宿,自己卻…
而現在自己的爹竟然還口口聲聲罵自己是喪門星?
到底誰才是喪門星!她已經那么倒霉了!
李春梗著脖子望著李厚叔,聲音又提了一個八度:“爹你剛才說的話再說一遍?我是喪門星?婁喪你家的門了?我要真是喪門星我怎么還沒克死你呀!”
李厚叔的眼睛頓時瞪得銅鈴樣大,哆嗦著手指著李春:“你剛才說啥?”“說我怎么沒克死你呢。”
金氏在一邊嚇傻了,此時忙忙過來捂李春的嘴,被李春給一把甩開:“捂著我做什么?捂著我他就沒說過那話了?不可能!”
“你化娘有膽”李厚叔上下牙關不斷地打架,李春木著臉說:“我才沒膽子,我膽子都被你磨光了,有你這個當爹的跟沒你這個當爹的有什么區別…”
眼瞅著這父女倆要鬧騰起來了,朱氏忙讓李銀和全氏把老太太弄進去。
老太太這時候估計也有些暈乎乎的了,被孫子和孫媳婦兒一扶倒也乖乖地跟著回自己屋,一邊捂著胸口一邊“(書書屋)哎喲哎喲”地嘆氣。
李厚仲面沉如水,他本來是要李厚叔給他一個交代的,但看著這事兒又轉了方向,心里也是無奈嘆氣。
自己親弟弟跟自己親侄女兩個人要鬧翻,對他也沒有什么好處。
李厚仲插了一句:“春兒,那好歹是你爹,你爹就是說錯了話,你也別說克死不克死那種話,多傷人…,…
“說我喪門星,就不嫌傷人了?”
李春冷冷地睨了李厚仲一眼:“二伯你也別在這兒當好人,怕是你現在心里爽翻天了吧?欣堂姐要是還留在這兒,更是要拍手叫好了。”“你這說的啥話!”李厚仲頓時罵道:“你欣堂姐沒招你沒惹你,你這般說她!”
“沒招我沒惹我?”李春笑了一聲:“二伯你開啥玩笑呢!沒招我沒惹我,打小她就在人面前扮好姐姐,我在的時候天天夸我長得漂亮人乖巧啥的,她當我不知道她在諷我啊!什么好姐姐,一個破窯姐兒,算他娘哪門子好姐姐!”
“你他娘的…”
李厚仲還沒說話,李厚叔就立馬沖了上去“啪”一聲甩在了李春臉上。
“老子這輩子是造了什么孽,怎么生了你這么個狗東西!”“你就是條狗,才生得出狗東西,當初你怎么就不溺死我呢?見著我是個女娃子你就該溺死我!”李春捂了被打的半邊臉卻一點兒不怵,眼睛直直盯著李厚叔說:“打我啊,接著打我啊,打死我好了,有種你打死我,正好大堂哥頭七剛過,還沒走遠呢,我這正好能趕上去跟他做個伴,反正我就是個喪門星!”
李厚叔咬牙切齒,嘴巴一直哆嗦。
金氏一直呈震驚狀態,這才反應過來,馬上上前抱了李春摸她的臉,一邊急切地說:“春兒快住嘴,不能跟你爹那么說話…”
“他算哪門子的爹、,李春哼哼地笑了一聲:“娘也不看看我現在過的什么日子,他要真是個好爹,會不問緣由就說我回來都沒帶新姑爺,會說我不會做人家媳婦兒,會說我是個喪門星?”
這話一出來,李厚仲等人都愣住了。
金氏性子急,立馬問:“咋了?你當家的咋了?”
“沒咋。”李春摸了摸臉說:“他就那樣,還能咋。”
“那你說這些來嚇唬我的!”金氏扳了李春的臉過來說:“你當家的對你不好?”李春只是冷笑,眼睛就沒錯位過,一直死盯著李厚叔。
李厚仲本來極為生氣憤怒于李春說李欣的那一番話,可見李春現在這個樣子心又軟了兩分。到底是侄女兒,要真是夫家有點兒什么事兒,想不通才在家里這般鬧騰起來,他也不好苛責問詢啥的。
然而李厚叔不這么想。他經過金氏這媳婦兒,心里邊認定女人就該好好相夫教子,最不該的就是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