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躍農門!
關明那屁股墩兒還沒靠上凳上就被關武這么炸了一句,頓時也顧不得坐了,橫了眼珠子死瞪了他兩眼,這才落了座說:“要娶也行,就她嫁過來,娃子不能帶,我們家也出不起啥聘禮的。”
關武立時就搭了眉眼,心里不高興臉上就表現了出來,嘀咕道:“爺爺同意了的…”
關明本來上坡來看到這邊西屋在動工就覺得牙疼,東南角那頭又搭了個新的雞窩棚子,里面嘰嘰喳喳的小雞崽子的叫聲更是讓他心癢癢,想著大兒子找他過來,又說二兒子有事兒跟他說,不定是什么事兒,心里留了個心眼,只是來了后看到新屋這邊熱熱鬧鬧的,比他自己家過得好,心里就不爽利了。
又聽關武這般說,扯了關武他爺爺進來,臉上掛不住,斥道:“你的婚事我這個當老子的還不能做主了?”
關止承也在一邊幫腔道:“二哥,可別惹爹生氣傷心,娶媳婦兒是大事兒,總要想個清楚…”
“有你插話的份兒嗎?”關武不待他說完就回了句,一點兒不給關止承這個新進秀才面子:“我是你哥,我的婚事兒你沒資格說嘴,你嫌棄這個嫌棄那個的,我憊懶跟你說!”
關武心里一直記著關止承說的那句數落他們另外三兄弟媳婦兒的事兒,什么婊子寡婦無鹽女,在他這六弟眼里不管人好不好,那出身就戴了標簽,全是給他丟人來的。
關武不給他臉面,關止承那臉一下子就拉了下來,只是礙于關武是他哥,所以不敢發作。
他不發作,自有人幫他出頭。
關明眼珠子一瞪,就勢坐下來“啪”一聲拍了桌子:“你六弟咋說不得了?給你說點兒自家人的意見還不行了?要啥事兒都由著你說你做主,我這個一家之長還咋當?”
關武撇過一邊頭,看向他大嫂悄聲做了個口型:“爺爺咋還沒來?”
老關頭在他屋子里搗鼓東西。說一會兒就來,李欣給關武使了個放心的眼色。
揚兒牽著老關頭的手過來了,跨進堂屋見家里多了陌生人,便有些靦腆地靠向李欣。挨著她站著。李欣把揚兒摟進懷里,將她抱在自己腿上讓他坐了。
關明正奇怪這小娃子哪兒來的,正要問一句,便聽老關頭聲音洪亮地說:“小二那婚事兒咋還沒辦起來?要等到年后辦還是咋的?”
“爹呀!”關明趕緊道:“家里事兒多,哪能急,總要一件件辦好了…”
老關頭不悅道:“你當(書書屋)我人老了啥都不知道還是咋的?你家里有啥事兒那么多,辦個婚事兒需要多大的鋪場?他倆都二婚。也用不著大操大辦的,請交好的親戚朋友吃一頓不就足夠了。”
老關頭這般大咧咧地就要把事定下,關明自然不樂意,一個勁兒在旁邊說:“爹呀,這事兒急不得,好些事情還沒說個明白…”
“你還要咋說明白?我上次就說了的,人家小二自己過日子,又不要你摻和。他想娶誰想過啥日子讓他自己決定,你個當爹的摻和在其中有啥意思?”
關明當即道:“咋不能讓我給給意見了?這媳婦兒娶回來我不還得跟她相處嗎?”
“那你甭跟她相處,等娶回來給你敬了茶全了過門禮。就讓小二分家出來單過好了。”
關明一驚,一旁的關止承也立時皺了眉頭,帶著股高傲勁兒指責老關頭,掉書袋一般地說:“爺爺,此言差矣。前些時日大哥已然另起爐灶分家單過,村里鄉民都傳得沸沸揚揚說三道四,如今二哥娶寡婦又提分家,前后間隔時間也不長,豈非能給人說叨之新聞?再有,那錢家寡婦…”
“你跟我兜啥文縐縐的四個字四個字。話都不會說了還是咋的!”老關頭皺著眉頭數落:“你別老寡婦寡婦叫人家,不說你二哥了,就說你爹那也就是個鰥夫,你瞧不起寡婦,人家還瞧不起你爹這當公爹的鰥夫呢!你二哥跟羅家丫頭處得來,那羅家丫頭也是個好的。這婚事咋就不行了?你想拖著你二哥在家里一輩子?”
關止承說不出話來了。
關明忍不住道:“爹呀,這事兒還是再商量商量。”
“還有啥好商量的,我讓你回去好生想想,結果你就想了個餿主意。”
老關頭恨罵道:“你居然不要你那老臉皮去人家錢家門上去了,你還是不是個有臉面的?你讓人家錢家人咋想你?杏兒前頭是錢家媳婦兒不假,但那也是人家舅家,你這般跑上門去也就是打人家的臉,自己個兒把人得罪了還不知道!”
“那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阿武娶個寡婦帶娃的回來!”
關明一下子也梗了脖子,聲音強硬了不少。老關頭“啪”一聲拍了桌子,上面擱著的茶碗也跳了一下。
“你不能眼睜睜看著,就讓小二分家單過去!你不耐煩看著,人家小兩口也不想看你臉色!”
老關頭站了起來,要扶著墻根走,關明趕緊跟上來被老關頭一腿掀開:“當老子的不為兒子著想,盡想著你那臉面,你那小兒子的名聲,你對得起你死去的媳婦兒不…”
又說:“這婚事兒就這般定了,羅家丫頭進門也不能讓人家委屈,先可著小四的婚事給辦了,然后等著大年過了,再著手辦小二的婚事兒,不能寒磣,就算是二婚那也要風風光光的!”
說完也不看關明的臉色,讓阿妹扶著自己回屋去了。
等人走沒影了,關明再也忍不住拍了桌子——剛才老關頭拍桌子,他當兒子的不敢在老子面前拍,也就只能在自己兒子面前充老子拍桌子。
四個兒子都在,關文坐在一邊一聲不吭;關武站著,腰背挺得筆直;關全微微垂著頭看不著表情;關止承還在沉浸在被他二哥不給面子以及被爺爺搶白的氣憤當中,臉色很是陰沉。
關明大著聲兒就罵上了。指著關文和關武說:“你們兩兄弟是要造反是不?一個鬧著分家,一個鬧著娶親分家,這荷花村兒我老關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見沒人搭他的話,關明更氣,又兼剛才在自己兒子們面前被老爹給訓誡。只覺得自己丟了面子,正火大著,說起話來便顯得有些口不擇言起來。
“都是些翅膀硬了就要飛的,眼里心里還有沒有老子這個當爹的?娶了媳婦兒的就只聽媳婦兒的話。現在倒還,這沒娶媳婦兒的已經開始聽媳婦兒的話,老子說啥都聽不進去了!還知道抬你們爺爺來壓老子!你們就作吧,可著勁兒地作,看你們以后有多好的下場!這要是連累到你們六弟的官聲,以后老子還要跟你們好好算算賬!”
李欣本是抱著揚兒,打算置身事外的。聽到這話就有些憋不住了,冷笑一聲說:“公爹,漫說六弟現在就只是有排行在末的秀才,就是考上舉人了,那也不一定就能當官。說什么‘官聲”怕是有些說得早了。”
當然,如果關止承那歪門邪道使得好,這也不是沒可能的事情。更何況人家還有個富裕人家的小姐在一邊幫著,說不定也是個助力呢?
李欣那鄙夷的眼神自然落進了關止承眼里,只不過他這回倒是沒有一下子就怒了。反而是帶了點兒和顏悅色地說道:“那倒也是,的確是說得早了點兒,不過比起大嫂你內弟來說怕是要好些吧,好歹我現在也是個秀才了,他卻還只是個童生,這差別也有些大了。”
瞧他那副得意洋洋自以為把她貶下去的樣子李欣就覺得好笑。
“六弟拿我家十二三歲的娃跟自己比,那也真是有比頭。”
關止承一噎,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反詰回去,倒是關明接了他的話,瞪著李欣說:“你啥意思?”
“公爹。我可一點兒別的意思都沒有,就事論事而已。”李欣聳了聳肩:“公爹要是覺得我不該說話,那我跟上次一樣,把嘴給閉緊了,可好?”
這話也把關明給噎住了,又是“啪”一聲拍了桌子。揚兒瑟縮了一下,李欣忙摟住他,低聲哄:“揚兒不怕,娘在這兒。”
關止承耳朵尖,聽到李欣這句頓時瞪大了眼:“你剛才說啥?”
震驚之下連書面的“什么”二字都丟了,直接冒了土話“啥”出來。
關明問:“咋了?”
“爹,她,她剛才勸那小娃子,自稱是那小娃子的娘噯!”
關止承大驚,連珠帶炮地說道:“啥時候蹦出個那么大的娃子出來,還叫她娘,爹,我們家可不能幫人白白養娃啊!”
“小六!”
“關止承!”
關文和關武同時喊道,關止承這下以為自己握住了把柄,揚了脖子說:“難道我有說錯?那娃子明明就叫她娘來著!自己生不出來也不能隨便就幫人家養娃,白白浪費一張嘴吃飯!”
關武倒是知道揚兒這孩子的來歷,四弟跟他提過,回來的路上大哥也跟他說過,下晌來的時候看那娃子和小康處得好他也高興。
然后關止承這句含沙射影的,不僅直直指向了李欣懷里的揚兒,暗里也是影射了杏兒家的小康。
關文和關武怎能不怒?
關明也瞪大了眼:“老大家的,這娃咋回事兒!”
李欣不冷不熱地道:“是我跟阿文收養的娃,叫我娘有什么不對?”
“反了反了!”
關明立馬罵道:“你們兄弟都怎么回事兒?啊!一個娶了媳婦兒沒抱上娃就算了,居然自己去抱了個娃回來養;另一個要娶個帶了娃的寡婦…”
“爹!”關文寒聲打斷他道:“當初我娶媳婦兒的時候還說過,寡婦也還,帶不帶娃都行,我都能娶,這也是你同意了的。怎么現在輪到二弟了,這標準就變了?現在跟以前比有不同嗎?沒有!不一樣還是家徒四壁!”
關明動了動嘴,想說什么,被關止承使了個眼色立馬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