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等消息等得忐忑。
關文的條件吧,說好也不好,說差也不差,端看人從哪處看了。李大娘說得不錯,李欣雖然有模樣也懂事知禮,但那五年過去到底是個烙在她身上的疤,時不時被人揭出來曬曬都能流膿了。要是嫁了個嘴巴毒的,去了個閑話多的地兒還不得被人擠兌死啊?
劉氏是不大滿意,但也不希望李大娘回來說關家對她閨女不樂意,不想結這門親。她心里還是想著這女婿得自己挑,沒別人挑自家閨女兒的理。
就是這般左右不安著,劉氏一整個下晌都坐臥不寧。李厚仲說她,“瞎竄竄著干啥,你再急那桃子姐不也得明兒后日的才來得了?”
劉氏哼了聲,有些不自在,“你管呢,編你的竹子去。”
李厚仲笑了聲,厚實的大掌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心里樂著哩。老婆子跟他打嗆不就是不跟他生氣了?一高興,李厚仲抱了大孫子山子玩飛飛,山子興奮地尖聲叫著爺爺。
劉氏拿了菜簍子打算去后院菜園子里拾幾條黃瓜,黃瓜藤上幾朵開得嬌嬌艷的黃花顫巍巍的。摘了黃瓜,劉氏正想著要不要再割把韭菜啥的,江氏提了木桶子從菜園子里過,往后面那條小溪去了。劉氏喊她,“老二媳婦兒,你干啥去?”
“打點溪水回來澆園子。”江氏掂了掂木桶,“姐說井水太滲人了,大熱天的菜根子受不住,讓等太陽落山了用溪水澆澆。”
“這丫頭道理還一套一套的。”
劉氏嘟囔了一句,招手讓她趕緊去,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割韭菜了,單做個黃瓜再拌個紅薯飯湊合著。今兒才吃了一只雞,接下來又得等好些時候才能沾點兒油葷了。
江氏打了水回來放在菜園子旁邊的空地上,李欣晾好了衣裳過來,見她手捶著腰,忙上前關心地問,“二弟妹,怎么了?”
“沒事兒,腰有些酸,就捶捶。”說著不好意思地笑,“這幾天有些不適應,不知道是不是氣候要變了的關系。”
再過些日子也就要到立秋了,此時天氣還熱得很,悶著悶著的,江氏別是有些中暑吧?
李欣有些擔心,架住她往西屋去,說去找孟郎中過來給她瞧瞧。
“別麻煩了,孟郎中在村西頭呢,來咱們家也要走好長段路。”江氏擺擺手,捏了捏腰腹,“咱們家那頭騾子年紀也老大了,拉著他去接孟郎中公爹也舍不得。我就是不怎么舒服,今兒晚上睡一覺,明兒起來就好了。”
“瞎說,不舒服就得看病,要是真有什么地方不爽利早治也早好,這病拖不得。”
江氏本身就靦腆,見李欣這樣說也不好再說什么,只說最近家里事情多,先不提這茬,等搶了時間伺候好莊稼地再說。
李欣無奈,卻也知道家里人都挺忙,江氏不舒服還得做家務活,也不想強出頭給江氏找郎中來讓人覺得江氏嬌氣。想了想也說是這個理,但囑咐她晚晌睡覺的時候讓二郎給她揉揉捏捏,緩解緩解酸痛。
江氏羞紅了臉,也還是點了點頭。
第二天劉氏又眼巴巴等了一天,李桃子沒來。她也不好去打聽,只能又悶了一日。再翻過了一天,桃子媒婆終于上李家來了。
同時來的還有楊梅氏。
李大娘先到,劉氏自然是熱情歡迎。兩個人還沒說上幾句,就聽見院外邊兒有人喊,“劉金花!劉金花!劉三在不?劉金花在家不!”
劉金花是劉氏的名字,在娘家她行三。一聽到有人喊她名字劉氏立馬就皺了眉頭,讓張氏去看看是誰。
張氏馬上就看了回來了,小聲說:“是楊家主母,還有…楊婆子。”
劉氏臉立馬一垮,“出去攆她們走!當自己是知縣老爺還是啥,想來就來?我還不讓她們進呢!”
“別氣,當心氣壞身子。”李大娘心里也很堵得慌,她跟楊婆子算是附近幾個村兒都知道的媒婆了,這里邊也有行業競爭不是?她良心好,說媒得的媒婆禮也不厚,楊婆子可就不一樣了,能有錢,就是昧著良心說媒也使得。近幾年楊婆子名聲臭了,又跟那欺負村里人的楊家勾搭在一起,越發沒人找她說親。
這當口眼看著欣丫頭的婚事有眉目了,她是絕對不會讓楊婆子來參一腳的!
“大嫂,請她們進來吧,官面功夫還是得做,明著撕破臉不好,她們都找上咱們家來了,拒之門外也不是個事兒。”
李欣端了碗茶從灶間出來,很平靜地說道。張氏望向劉氏,劉氏氣鼓鼓地,但她一向是極聽女兒話的,擺了擺手,張氏便去給她們開門去了。
楊梅氏大咧咧地帶著楊婆子登堂入室,嘴里一點兒都不客氣。
“聽說大侄女兒要說親了,荷花村那個殘廢的關文是吧?”楊梅氏掩著嘴“咯咯”笑起來,“我說大侄女兒啊,那男的可不僅是個殘的,那臉可也嚇人得很啊,都二張多了還沒娶親,指不定身子上哪兒有毛病呢!”
說著驚呼一聲,“哎呀,瞧嬸子這記性,大侄女兒身子上也可能有毛病呢!這么說你跟那關家大郎倒是天生的一對兒來著…”
劉氏“啪”一聲拍了桌子,蹭地一下站了起來怒瞪著楊梅氏。楊婆子趁她沒開口之前上前插話道:“喲,桃子也在呢,給大侄女兒說婚事兒怎么不叫上我這老婆子啊!”
說著挨到李大娘身邊坐了,從懷里掏了條帕子出來,正是李欣當日給她的那條。
那天她是被劉金花那要跟人拼命的樣子給嚇著了,后來李家大郎二郎也回來了,兩個壯小伙子呢!她就是再有啥話也不敢說,再口齒伶俐也比不得男人的拳頭不是?所以灰溜溜地跑了。今兒來可就是報那日的仇的,她可是跟著楊家太太來的呢!李家男人都出去了,也沒啥好怕的。
楊婆子揚了揚手里的帕子,“呼”地一聲丟到李欣面前,“大侄女兒,這帕子呢伯娘給你洗干凈了,這就還給你。你瞧這帕子摸起來舒服又光光滑滑的,可不得多少錢吧?你自個兒留著啊,現在不臟了。”
李欣沒動,靜靜站著,任由那帕子被丟到她身上又滑了下去落在地上。
“要我說啊,大侄女兒你也別嫌這帕子,再臟,那能有你待的那地方臟啊?那可是洗不掉的。瞧瞧這帕子,伯娘我還跟楊太太求了點兒豬苓洗的,那是真干凈…”
李大娘忍不住插嘴,“我說你就積點兒口德吧,你自己不怕神明,難不成也不為你后世子孫想想?那么損陰德的話你也說得出口。”
“嘿,這不是事實嗎?說實話神明也會怪罪?”
楊婆子嗤了聲,李欣倒是笑了,“沒事兒大娘,讓她說,盡管說個夠。我聽著呢,聽著還挺有趣兒的,專有人來咱們家說唱演戲的,免費當個樂子聽聽也很不錯。”
說完悠閑地坐了條長板凳,雙手支在上面笑看著楊婆子,“您請說啊,我洗耳恭聽。”
楊婆子和楊梅氏對望了一眼,完全不明白李欣這唱的是哪出。
要楊梅氏說,李欣的招也該是當她們透明讓她們說個夠。而要楊婆子說,她就會想起那天劉氏打她,李欣后來吼了一聲就把劉氏吼住了,然后是虛情假意夾槍帶棒地把她給擠兌地沒臉沒皮,夾著尾巴跑了。
可今兒這李欣是要怎樣,不發火居然還等著她們繼續說?這丫頭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