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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 翰林畫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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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推薦、求訂閱  翰林畫院在右掖門外,因其主要是用于培養宮廷畫師,因此由太監勾當公事,從這一點上說,翰林院實際上是屬于內侍省的下屬部門,和楊逸所在的學士院是兩碼事;

  但到目前為止,大家習慣上還將學士院稱為翰林院,而楊逸這個學士院主官也稱為翰林學士。

  大宋的翰林畫院是在南唐、后蜀畫院基礎上設立的,當年南唐李煜,西蜀的孟昶都是非常有藝術天分的人,都不象皇帝,而象藝術家。

  在此二人的影響下,南唐和西蜀都建立了畫院,網羅了許多繪畫方面的人才,如黃筌、黃居寀、董羽、厲招慶等。

  大宋攻下這兩國后,這些人才便隨國主歸宋,皆封翰林待詔,大大地充實了大宋翰林畫院。畫院的編制也依南唐、后蜀的制度。

  除了以太監勾當公事外,下設待詔、藝學、祗候、學生等職。人員數量不定。不時以考試的方式向民間廣招畫工好手,授以職名,充實畫院的隊伍。

  另外,學生的身份也有等級之分。一般分為外舍、內舍、上舍三級。經過每月的私試,每年的公試,品學兼優者依次上升。

  又根據學生的出身不同分為士流(士大夫出身)雜流(民間工匠選入的),“士流”可作別的行政官,“雜流”則不行。

  楊逸穿著常服,施施然進了翰林畫院。

  以俺的身份。怎么著也能混個士流吧?楊逸如是想。

  畫院環境很是清雅,廊舍亭閣掩映在松柏間,花圃上牡丹花正在開放,楊逸沿著回廊往東一折,便見松柏下擺著許多小案,有十來個年輕人正在作畫。

  一問帶路的小吏,原來畫院今天正在開考招員;

  楊逸一聽。便來了興致,和清娘好歹也學了許久,咱今天也考考。不怕丟丑,這最多只能算是游戲風塵。

  勾當公事的太監叫李四喜,別看這名字俗了點。卻是李憲家人,李憲在神宗朝顯赫一時,曾接替王韶做過熙河軍主帥,而且戰績還不錯。

  如今李憲雖然不在了,但他留下的人脈還在,李四喜在宮中挺混得開,他四十出頭,個子矮小,臉形削瘦,或許是沾了翰林習氣。看上去頗有些儒雅之態。

  只是一見楊逸,頓時便露出侍候人的姿態來,隔著兩丈遠便點頭哈腰道:“楊大學士可是稀客,咱家聽說這陣子朝中頒布的財政預算、奢侈品消費稅,都是楊大學士在主持。今個兒怎么有空來畫院?”

  楊逸回他一揖,呵呵地笑道:“李公公說笑了,朝中有章相公他們主持其事,哪里用得著我去添亂,這不正閑著,便到畫院來看看。還是李公公您這兒好啊,做的盡是些雅事兒,著實讓人羨慕。”

  “楊大學士可別笑話咱家,咱家能做什么雅事兒,不過是來張羅些院里的柴米油鹽,幫著打打雜,這行書作畫之事,咱家可一竅不通。”

  “李公公太謙虛了,常言道近墨者黑,近朱者赤,李公公日日徜徉于書畫間,就算原來不會,久而久之定也能成為丹青圣手。”

  對內侍太監,楊逸不帶歧視,多以笑臉相對,這番話說出來,讓李四喜聽得極為舒坦,滿臉堆笑地說道:“讓楊大學士見笑了,您是貴客,咱們也別站這兒說話了,咱家那里正好得了些江南來的好茶,便請楊學士一起過嘗嘗如何?”

  “豈敢勞煩李公公,我今日來實乃有事相求,還望公公通融一二。”

  “瞧您說的,楊大學士有什么吩咐盡管說,咱家能為您效勞那可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豈敢推托?”

  “公公,那我可不客氣了,我聽說院里正在考試招人,公公能不能安排一下,讓我也去考考。”

  “什么?楊學士您要去考…考試?”

  李四喜眼珠子差點丟地上,咧著嘴都忘了合上,他甚至又仔細打量了楊逸一遍,以確定眼前這位真是大宋翰林大學士。

  “呵呵,公公不必驚訝,常言道活到老,學到老,我在繪畫方面十分欠缺,如今閑來正想習畫,這不就想到公公您了,公公您這兒人才濟濟,這個忙您可得幫幫,必不忘公公您的好就是。”

  楊逸這么一說,李四喜哪有不肯之理,連忙著人去安排,不管楊逸怎么玩,讓他盡興就好,能和楊逸攀上交情,這可是他早就巴望的事。

  就這樣,松柏下的考生后多了一張小案,楊逸身穿儒衫,有如一個風度翩翩的書生,便是主考李唐也沒注意到他。

  楊逸低著頭,開始研墨調墨,今天的試題是唐人詩句:竹鎖橋邊賣酒家。

  考生要根據這句詩的意境,作出一副畫來,李逸以前有一定的功底,回京前,楊逸和又清娘在杭州天天臨摹大師畫作,談不上出彩,但提筆畫出幾樣景致兒是不成問題的。

  從這句詩看來,翠竹、小橋、酒家是詩句中所描繪的實體,只要不傻,這誰都知道。

  而關鍵之處是如何處理這幾個實體的空間關系,說白了就是怎么布局,怎么著墨,以哪個為主,哪個為次,重點突出什么,如何才能讓你的畫生動地把這句詩的意境描繪出來。

  俺家清娘說了,繪畫關鍵的是意境,否則你畫工再好,你也就是個畫匠,成不了大師。

  俺家清娘還說了,落筆前一定要在腦海中把整幅畫清晰的構思出來,先在腦海中形成一個影像,甚至一草一木的濃淡先后都構思清楚,才能落筆,這樣的畫才具有神韻。

  俺家清娘還說了,畫畫是用意。不是用手…嗯嗯,這一點楊大學士至今還有些迷迷糊糊,這不用手,俺腦海中想得再好,別人也看不到呀?

  俺家清娘又說了…算了,清娘那丫頭說的可不老少,要是全把她的話想一遍。這畫也不用畫了,直接交白卷吧,不這會太丟人吧?聽說錢鐘書考數學也交過白卷來著。

  對了。俺家清娘還說了,作畫要神到,俺這都想到錢老考數學的事去了。算不算走神?

  竹鎖橋邊賣酒家,竹鎖橋邊賣酒家…楊逸開始在心里反復念著這句詩,翠竹、小橋、酒家,這到底哪個才是關鍵呢?

  要不要畫個武松在景陽崗狂飲十八碗的畫面呢?或者孫二娘賣酒,還有人肉叉燒包…

  算了還是畫武松吧,楊逸臉上慢慢露出了笑容,開始、沾墨、下筆,旁邊是小橋,嗯,這個跟清娘畫過。照搬;

  橋頭是翠竹,這個更好畫,我畫!我畫!再來一根,對了,再加幾根筍。有竹沒筍不象話,這個更簡單,我畫,我畫…

  咦,這紙怎么這么小呢?天啊!沒紙了,我這酒家還沒畫呢?讓武松去哪兒喝酒?

  難道把這畫把到豐樂樓旁邊去掛?用豐樂樓充數?

  可主考官不會去豐樂樓看畫呀!除非在豐樂樓請他一頓。不行,那地方菜可貴了!

  怎么辦?對了,后世開車在路上,一般看到“汽油10元/升”的字樣,就知道到加油站了。

  嗯嗯,酒樓沒地方畫了,就在竹子上掛塊牌吧,這樣人家也知道這兒有酒家了。

  三碗不過崗。

  楊大學士大筆一揮,五個字龍飛鳳舞、氣若游縷…呃,怎么能這么說呢?應該說氣吞萬里如虎才對,嗯,要不要把“武松在里面”這幾個字加上去呢?算了,人家也不知道武松是誰。

  咦!怎么都看著我呢?

  楊逸本就是后來人,加上把自家清娘的話想了又想才下筆,前面的十來個考生早就交完卷了,一個二個都圍在左近看他作畫。

  楊大學士有些靦腆,紅著臉向大伙拱拱手,把畫交上去,主考官李唐得了李四喜的交待,也沒叫破他的身份,含笑接過他的畫,走進了考官們所在的學舍。

  李唐并不老,不到三十五歲,河陽三城人,人物風流俊雅,前兩年才進畫院,擅畫山水,兼工人物,如今已是待詔之職,楊逸在世后時就聽過他的大名,據說他的畫風對后世影響很大,這次楊逸來畫院主要就是想拜他為師的。

  等李唐再出來時,楊逸眼睛差點瞎了,一個十歲的年輕人,玉帶紫袍,倜儻風雅,不是端王趙佶是誰。

  若說趙佶出現在畫院不奇怪的話,那他身后跟著的那個人,就讓楊逸有些牙疼了。

  此人正是在杭時被他拒絕的米友仁,他身上穿著待詔的官服;顯然,他已經成功進入畫院了,楊逸再看看趙佶,心中便了然,看來人家米有蟲是另攀上高枝嘍。

  趙佶和米友仁見了楊逸,也不禁愣了愣。

  楊逸與趙佶之間其實談不上深仇大恨,以前不過是一些意氣之爭,數年地去,大家一直相安無事,誰也沒去惹誰,但畢竟有過沖突;

  現在忽然在畫院遇上,趙佶和米友仁和李唐站在一起,顯然是考官,而楊逸竟在客串考生,這情景下見面,彼此間不由得大眼瞪小眼,就是不說話。

  李唐拿著兩幅畫,對下面的考生說道:“這次參試的十六人中,只有兩人的畫充分描繪出了‘竹鎖橋邊賣酒家’意境;

  而大多數人都把如何體現竹林橋邊的酒家作為畫面重點,或遠景,或近景,或熱鬧,或清幽,不一是足;

  但其實,‘竹鎖橋邊賣酒家’這句詩的意境不在竹林,不在小橋,更不在酒家,而在于一個‘鎖’字,怎么用筆墨把這個‘鎖’字體現出來,這才是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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