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郊,玉津園。
茵茵的草地兩邊,各立著一個彩結小球門,場中數十個女子,挽高髻,穿棉襖,著長褲,踏絲鞋,各跨雕鞍花韉驢子,花裝成男子模樣,分為兩隊,手拿涂金銀圍的彩畫球杖,抽打著驢子來回搶球。
十三娘便是其中一隊的隊長,只見她香汗細細,柳腰一束,運動過后臉上的雪膚白里透紅,分外妍麗,騎在驢上正嬌聲呼喚著,指揮已方的進攻。
接到應國公李昂的小別女,也就是覃子桂的媳婦李雁兒的傳球后,作為朋頭,即射手的十三娘立即策驢沖向對方的球門,而工部郎中韋德的千金韋晶和茗兒則從兩側掩護策應。
另一隊宜陽郡主趙麗兒率領的女子,則努力的回防占位,攔截阻擋,趙偌的妹妹趙英,李清臣的孫女李憐兒,許將的寵妾梁盼盼都在這一隊里頭。
這些女子大多是豪門貴婦,官宦千金,個個千嬌百媚,美麗動人,場上鶯聲燕語,香風浮動,極為吸引人眼球;
當然,為了贏球,各方也都請有一些真正的高手助陣,那就是專門以表演擊球為生的女伎。
場邊還有幾十美人等著,她們是替補隊員,由于這些貴婦千金體力有限,換人就像走馬燈似的,誰累了,嬌呼一聲,己方立即有替補隊員沖進來換出:
有時場上一個人喚,場邊一下子沖進幾個替補,也沒人管,很是好玩,反正她們圖的就是好玩。
許多高官或貴家子弟都來捧場,順便充當拉拉隊,如此賞心悅目的動人場景,誰不想看 隨著場上的比賽漸入佳境,場外的喝彩聲一浪高過一浪,十三娘帶著球沖到對方球門兩三丈外時被宜陽郡主一方堵得嚴嚴實實。
場邊的楊大官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斷高喊:娘子娘子回傳,回傳快啊傳給右后方的韋家小娘子,唉mt
楊大官人干著急也沒用,十三娘身在重圍之中,連自己的隊友都看不清,驢兒叫,人兒呼,亂糟糟一片,最終球被趙英搶斷了楊大官人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臉蹲在場邊唉聲雙氣 清娘更不用說了小嘴兒噘得好高,對十三娘那是恨鐵不成鋼,恨不得自己親自上場,取代十三娘的位置,人家十三娘因運動臉紅,她因激動臉兒比十三娘還紅。
當然,場下像清娘這般情形的,可不止她一個人叫得臉紅脖子粗的大有人在。
楊大官人剛蹲下,就聽旁邊趙偌大喊道:好好好二好兒好樣的,快快快快往回沖啊 沖個屁正痛苦萬分的楊大官人抬腳就踹。
誰到底是誰那個不長眼的敢踢老mt是大哥呀你踢我干嘛踢你還是輕的,誰讓你妹子搶我家娘子的球 大哥,你許點道理好不好,這打球不搶球,還有什么看頭趙偌一臉無辜,弱弱地分辯著。
我是老大,我就是道理至于有什么看頭嘛,我家娘子進球就是最大的看頭。
大哥,我尿急 趙偌遇上這王霸之道,立即裝模作樣的提著褲頭,尿遁而去。
哎呀,楊大哥快看,快看,臨清郡主把球搶回來了,楊大哥快看呀身邊的清娘高興得忍不住跳了起來。
楊大官人連忙往場中看去,果然,只見屬于十三娘這一隊的臨清郡主趙依云,從對方手中搶斷球之后,正忙著揮杖將球往前傳,一個女伎身手了得,直接在空中將球攔了下來,迅速傳給前面的韋晶;
韋晶柳眉輕舒,小蠻腰一折,輕靈的將球停住,楊大官人又扯開嗓門大喊:散開,散開,多傳球,別讓對方堵住,韋家小娘們快傳啊十三娘,茗兒,還有那幾個啥,注意占位,別一窩蜂沖上去啊川呀呀呀猾 楊大官人戰功赫赫,遇上這幫娘子軍卻有些指揮不靈,只見群驢亂叫,美人兒個個是騎驢看唱本,根本沒人聽他的,全當他在屙風。
好在對方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樣是球在哪就騎驢往哪兒沖,結果宜陽郡主的驢鬧起犟脾氣,打也不走了,還一個勁的往后退,韋晶趁這個機會,把球傳給了十三娘。
十三娘離對方球門本就不遠,身邊沒一個妨她的人,只見她好整以暇的回眸一笑,媚倒眾生之后,才輕松的把球送進對方的球門。
這會進球不叫進球,叫入孟場邊頓時響起一片入孟聲。
時下的女子并未象明清時期被束于深閨之中,基本上還能隨意出門游玩,像這種非常流行的騎驢擊球,就是專們為女子量身打造的;
驢的身體比較矮小,性情也沒有馬匹暴烈,比較適合女子騎乘,這種女子玩的驢球俗稱小打規矩跟男子打的馬球基本相同。
后世老美進行總統選舉時,拼夫人是很關鍵的一條;其實在大宋,夫婦外交往往也能發揮意想不到的作用,很多官員懼內,即便不懼內,往往也經不起枕邊風一吹再吹。
楊逸正在努力編織自己的官場網絡,十三娘相門出身,自然也不能閑著;
她組織一些球賽,結交一些高門貴婦,和她們搞好了關系,往往就能通過他們,給其他官員吹枕邊風,對楊逸的官場關系,能起到很大的潤滑和促進作用。
這段時間,楊逸還不時會去莫愁庵探望康國長公主,這天從莫愁庵出來,他臉上的神色終于輕松了一些,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康國長公主慢慢變得開朗一些了,這和楊逸不時去探望她有很大的關系。
無論如何,楊逸表現出來的不離不棄,多少能給她心靈一些安慰,她精神開朗了,楊逸心里也就放松了。
路過宜露坊時,因為蘇鳴佩剛好把客人送走,楊逸還特意進去坐了一會兒。
蘇鳴佩身份不同往日,如今門前車馬相擁,豪少來游;堂中名士頻訪,高官相酬。等閑人等想進宜露坊,便是一擲千金,也未必入得門檻。
蘇鳴佩憑著她的才藝名氣,善談吐,妙應酬,評品人物,答對有度。每天周旋于公卿豪貴之間,成了京城聲譽最隆的行首,因她又來自錢塘,人皆以蘇小小比擬。
小室里依舊是帷幕茵榻,左經右史,和以前沒有多大變化,鳴佩頭上戴著花冠,著紅黃生色銷金錦繡衣,盈盈如春風拂楊柳,殷勤的為楊逸沏茶斟酒。
大人多時不來,奴家還以為大人把奴家忘了呢 想忘也忘不了,如今大街上一百午人中,有九十九個是在議論鳴佩姑娘。
哦,那還有一個人呢還有個是啞飛 鳴佩聽完嬌笑不已,移動著細碎的蓮步,將茶送到楊逸手上,并順勢靠坐在他身邊,柔美的臉上紅黛相媚,顧盼生輝。
奴家能有今日,皆拜大人所賜,大人就莫取笑奴家了。
鳴佩這話說得挺真誠,因為搭上了楊逸這層關系,不但讓她身份百倍,同時也沒人敢到宜露坊來撒野,否則光是那些市井之徒的騷擾,便夠她著難的了。
楊逸接茶細品,含笑不語,或許自己強悍的形象,多少還能震懾幾個市井無賴吧鳴佩忽然收起笑意,輕聲吟道: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大人知道這世上誰最喜歡這曲木蘭花令嗎 楊逸臉上的笑容也收了起來,目光投向軒窗外的藍天,籃天是那樣的悠遠。
大人,集操姊姊聽了這首木蘭花令,終日以淚洗臉,雙眼紅腫,大風呵她不是更喜歡半緣修道半緣君嗎大人何出此言你何不去問她,她當初為何要不告而別大人當初我也勸過姊姊,你知道她怎么說嗎 姊姊對我說,妹妹你不懂,姊姊自己心甘情愿,并不怪他,我雖是苦命之人,卻也不愿讓他因此覺得欠我什么。
大人,奴家看得出來,琴操姊姊心里并非沒有大人,只是當時大人一時醉酒,姊姊若是就此答應隨大人回府,別人會如何看她姊姊當初也是出身官宦之家,雖然不幸落入風塵,但一直自尊自愛,潔身自好,豈會輕易許身于人,當日她以身相許,便是將一顆心全部交給大人了啊大人啊,姊姊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女子,當初她情竇初開,一時仰慕蘇大學士,后來發現蘇大學士卻不是個可托付終身之人,姊姊因此竟舍棄一切遁入空門,這世間能有幾個女子能像她一樣這么多年了,姊姊機緣湊巧遇到大人您,大人天縱其才,幾番相處,使姊姊身心具許,大人剛才那般問,若是被姊姊知道,她怕是不能活了 當初她遁入空門后,蘇大學士曾多次上玲瓏山尋訪,姊姊都沒有絲毫動搖,可見她心志之堅;
若是她心里還念著蘇大學士,憑她的為人,豈會許身于大人您大人啊,姊姊這種人,一但以身相許,就代表著她終生矢志不渝,若是這次大人棄之如秋扇,姊姊真的不能活了呀 鳴佩說到這里,已是清淚盈盈,琴操的遭遇,可謂是她們這些風塵女子命運的一個縮影,因此能感同身受。
楊逸聽完,細嘆一聲,輕聲問道:她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