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滸河、藥殺河一南一北向西流入咸海,兩河夾著的便是河中地區,大唐鼎盛時勢力曾經延伸到這里過,現在河中地區是桃花石汗國的地盤,而桃花石汗國事實上又成了塞爾柱帝國的附屬國。{ht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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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很久沒有來自中原的商人到達這里了,在河中府撒馬爾罕,李湘弦他們從中原帶來的絲綢和茶葉,受到了當地人熱烈的追捧。
李湘弦少少地賣了一些,又繼續向西南方向的呼羅珊進發。
烏滸河下游是小小的花刺子模,李湘弦她們是從烏許河中游橫渡,過河后再向西南前行不久,便算進入呼羅珊了!而現在呼羅珊是塞爾柱帝國的領土。
塞爾柱帝國的統治者叫蘇丹,蘇丹一詞意為攝政王,也有東方之王和西方之王的意思。首都在巴格達。
曾經強大無比的阿拔斯王朝,也就是在怛羅斯打敗高仙芝的黑衣大食,現在基本已經被塞爾柱帝國取代。
阿拔斯王朝的哈里發還住在巴格達,但他現在只是一個神符的象征,軍政都掌握在蘇丹手里。
塞爾柱帝國從藥殺河下游的一個小部族,發展成為一個興盛的大帝國,時間還不算長,算來也就是從宋仁宗慶歷元年開始。
現在它也有逐漸走向衰敗的跡象了!
四年前,上一任蘇丹馬利克沙死后,他的幾位兒子為了爭奪王位,爭戰不休,強大的塞爾柱帝國如今四分五裂,烽煙遍地。
在進入呼羅珊之前,最得力手下黃勇勸過李湘弦一回。因為聽說呼羅珊現在戰事正酣。
馬利克沙的第三子桑賈爾受封于呼羅珊地區,他的哥哥尼扎德正在攻打桑賈爾。
呼羅珊本是塞爾柱帝國從南面的伽色尼帝國手里奪來的,現在伽色尼帝國想趁塞爾柱內亂,重新奪回富饒的呼羅珊,因此也出兵攻打桑賈爾。現在桑賈爾兩面受敵,形勢岌岌可危。
這個時候進入呼羅珊。實在太危險了。
但數萬里征程已經走到了這里。李湘弦又怎么甘心放棄?
從西寧出發時,他們共有近百人,現在只剩下四十多人,李湘弦咬咬牙,繼續向西南挺進。
這天離呼羅珊地區的大城木鹿城大概還有幾十里,隱隱便聽到山那邊傳來陣陣殺伐聲。11
李湘弦馳馬沖上山坡望去,只見山下遼闊的草原間,數千大軍正在拼殺,一方青衣黑甲。撐著新月旗,手持大馬士革彎刀,騎著高大的阿拉伯馬,打得異常兇狠;
可惜他們人數太少,被另一方圍困在內。正左沖右突,鋒利無比的大馬士革彎刀瘋狂地揮舞著,煙塵滾滾中不斷有人落馬。
而另一方黃衣銀甲。包著頭巾,打著藍底雄鷹旗,人數多了好幾倍,同樣是手持鋒利的彎刀,正在對中間打著新月旗的人馬圍剿逼殺,外圍的人以長弓向里漫射,殺戮的場面讓陽光都顯得黯淡了下去。
從戰場形勢看來,中間的打著新月旗的人馬拼得雖然兇狠,但人數太少,落敗只是遲早的問題。
李湘弦不敢多看,縱馬回來引著商隊往山上的樹林躲避。
她這些手下雖然都是百戰余生的精銳,但就幾十人,還不夠人家塞牙縫。
太陽漸漸沉下去,大地間仿佛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黑紗,山下的戰斗早已結束,草地上只余下成片的人尸馬尸,橫七豎八地交錯著,濃濃的血腥味未曾散去,一些受傷未死的戰馬不時發出幾聲凄厲的悲鳴,讓山下顯得更加悲涼。
李湘弦帶著商隊匆匆往木鹿城方向趕,這種戰爭的場面,她們一路西來已經見多了,一向是能躲就躲,一般遇到大規模的戰爭時,雙方誰也沒心思管她們這種商人;
倒是一路上與馬匪或是那些貪婪的小部落的拼殺,讓她們折損了半過人馬。
行出十來里,穿過一片疏落的樹林后,來到一條干枯的河床;
走在前面的李湘弦突然看到草叢中有輕微的響動,她向王勇使個眼色,兩人悄悄拔刀出鞘,一左一右逼過去。
草叢中突然坐起一個人來,嘴里喊著李湘弦她們聽不懂的語言,此人二十歲上下,高高的鼻梁,臉上線條明朗,長相很英俊。
他腰間有刀傷,右腳上還插著一支箭;渾身血跡斑斑,很顯然是剛才從戰場中逃出來的。
李湘弦讓那個從撒馬而罕雇來的向導上來詢問,誰知那向導才問兩句,臉色立即大變,向李弦結結巴巴地解釋道:“他…他說他是桑賈爾,從花刺子模反回途中,遭到伽色尼馬穆德的人馬伏擊,馬穆德的人馬乘勝攻打木鹿城去了,你們若是能幫…幫助他,迅速返回尼沙普爾城,他一定有重謝。”
聽到桑賈爾這個名字,李湘弦也愕然不已,塞爾柱帝國上一任蘇丹馬利克沙的第三子桑賈爾,授封于呼羅珊。這些事情她從桃花石國出發時就以打聽清楚。
桑賈爾,呼羅珊總督!
李湘弦很快回過神來,對黃勇喊著:“立即幫他取箭裹傷,留幾人看守駝隊,其他人隨我一同,快馬護送桑賈爾總督前往尼沙普爾城。”
朝廷的封賞下來了,實職暫時沒有多大變化,楊逸封了個資政殿大學士銜,種樸封金吾衛大將軍銜,各級將校和士卒都有賞賜,但總體而言,將領的虛銜封賞不低,但賞金與絹物等比較少,甚至可以說有些寒酸。
這個楊逸能理解,經此大戰,加上趕修永泰陵,朝廷現在不好過,正勒緊褲帶撐著。與遼國的和談也還沒有眉目,雁門關外的武州還僵持著呢!
但他能理解,不等于所有士卒都理解,這次環州付出最多,傷亡也最大,戰功也最為卓著,獎賞與他們原來的期望值相差較大,軍中難免多有抱怨之詞。
為此楊逸不得不去軍營一再安撫,憑他的威望,算是暫時把士卒安撫下來了;
但這并不能真正消除士卒心中的抱怨,只是看在楊逸面上沒有鬧事而已。
這種抱怨的情緒埋在心中,對今后的作戰是極為不利的。
直到一個小道消息在環州軍中悄悄流傳開來,士卒們才真的開懷了。
據說楊知州某日與種將軍喝酒時,淡著朝廷賞賜太少的問題,楊知州覺得有愧于大家,于是答應今后與夏軍作戰時,允許士卒私下搶掠一兩回,以補償大家。
這個消息如今在軍中已傳得人人皆知,不過未經楊知州本人證實,有不少人還有疑慮。
后來劉老虎吼了一句:楊知州啥時候讓咱們吃虧過?
就這一句,大家都笑了!一時皆大歡喜。
環州各處寨堡在幾萬夏軍降卒的努力下,重建的工作進展神速,城外大營中剩余的百姓已不到千人,大部分都搬回新的家園去了。
歸德堡外的白馬川,清江似練,水波漣漣,岸邊遍地的小野菊正開得鬧;
一只白狐飛一般從樹林里竄出來,倉皇地奔逃著,大尾巴跑得筆直,原來它身后追著一只威武的白狼。
突然,一支勁箭疾射而至,正中白狐右眼,白狐隨即倒地,掙扎幾下便沒了聲息。
穆蘭花收起長弓,得意地瞟了楊逸一眼,雙腿一夾桃花馬,便向白狐奔去,然而未等她到達,那白狼已經叼起中箭的狐貍往楊逸這邊跑來。
清娘坐在楊逸前面,一雙眸子笑得象彎彎的月牙兒!
“楊大哥,快抱人家下去嘛!”
楊逸剛剛把她抱落馬下,白狼立即獻寶似的,把那只狐貍叼給清娘;
穆蘭花策馬奔了回來,踏翻了一路小野菊,氣哼哼地說道:“可惡的大尾巴狼,竟敢搶我的獵物!這個算我的。”
清娘擋到白狼前面,嘻嘻地笑道:“穆姐姐,這狐貍本來就是小白追出來的,眼看它就追上了,你才放箭,要說搶也是你搶我家小白的才對。”
楊逸伸伸懶腰說道:“清娘說得不錯,這狐貍該算我們的,好了,時間到,現在數數,看看誰的獵物多。”
一數之下,穆蘭花那邊少了兩只,她只得氣鼓鼓的把獵物帶到溪邊開膛剖腹去了。
楊逸箭法差強人意,原先一箭射歪五尺,被穆蘭花嘲笑了一翻,于是雙方打起賭來,一時辰內,誰獵到的獵物少,誰負責“做飯”。
穆蘭花箭法好,自以為必勝,結果卻讓她很郁悶,非常郁悶!
她奔馳射獵了半天;楊逸和清娘如閑庭信步,于河邊采花戲水,最后獵物卻比她多兩只,只不過楊逸用不是弓箭,而是小白罷了。
清娘那雙月牙兒依舊彎著,拉著楊逸的手悄悄說道:“楊大哥,我看穆姐姐是氣你把馬大哥派去西域呢,嘻嘻!穆姐姐一定是害相思病了!”
楊逸歪著頭,很認真地想了想說道:“清娘言之有理,這季節是挺容易患相思病的,正所謂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呀!楊大哥你最壞啦!最壞!最壞!偷看人家寫的詞兒”
清娘羞得臉蛋紅撲撲的,不依地搖著楊逸的袖子,她這詞本就滿帶相思意,這相思是為了誰還用多說嗎?
這下取笑花木蘭不成,反而被楊逸拿她來打趣,清娘一時哪堪這份窘迫。
楊逸哈哈大笑,一把抱起她輕盈的身子,向開滿小野菊的山坡上跑走,笑聲撒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