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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王于興師.修我戈矛 趙煦的靈堂內素幔縞幃,香煙繚繞,莊嚴而肅穆,朱太妃已因過度悲傷而臥床難起,劉皇后也因有孕在身,哀痛之下兩度昏厥,被扶回了寢宮;
最是康國長公主,一身素縞跪于靈前,已一天一夜滴水未進,嘴唇干裂,臉色蒼白如紙,恍若沒了靈魂的軀殼一般,讓人看了心酸不已。
京中六品以上官員及皇親貴戚,在禮部官員的安排下,一批批地入宮哭靈奉安。六品以下不得入宮的官員則聚于宣德門外痛哭。
就在東京一片愁云慘淡,慟哭不絕之時,河北的八百里加急奏報飛送入京,十萬遼軍入寇三關!朝野頓時為之嘩然。
宋遼本是兄弟之國,而在大宋國喪之時,遼軍大舉入寇,這等不仁不義之舉,激起了朝野莫大的憤慨,慟哭的聲音中夾雜進了無數的討伐聲。
文德殿中,趙似、劉皇后,兩院執宰,六部九卿緊急召開朝會商討對策。楊逸也被趙似特旨召上殿來,許多人對他突然出現在京城還感到意外,但現在軍情如火,這些細枝末節已沒人去理會了。
禮部尚書范純仁首先出班道:“啟奏陛下、紹圣皇后,先帝駕崩,大喪期間不宜輕動兵弋,時下應先召見遼使蕭望,曉以大義、申明利害,盡快促使遼國罷兵為是。”
國喪期間,按慣例確實有不得擅起兵弋之說,范純仁的提議因而得了蘇頌、韓維等人的附和。
就目前大宋的情形,能平順過渡自然是最好,即便是強硬如章惇,也不希望在這個時候開戰,他之前讓禮部侍郎楊畏去拖住蕭望,就是出于平穩朝局的考慮。
但現在人家已經打來了,還由得你嗎?
珠簾之后,劉皇后以平靜的聲音問道:“章相以為如何?”
楊逸一再告誡劉皇后,凡事要鎮之以靜,多聽些大臣的意見再作決定,此時見到楊逸在殿,莫名的就讓她感到心安,她這種平靜的語調,讓殿中重臣都暗暗為之詫異。
章惇快步出列答道:“老臣以為,向遼使蕭望申明利害,若能促使遼國罷兵自然是最好,但恐怕希望不大。因此我朝須立即調兵遣將,加強三關防御,將遼軍阻于國門之外。”
樞密使許將隨即出班,在外事上他態度一向也很強硬,意見也和章惇差不多,同樣主張一面與遼使談判,一面加強三關防御。
楊逸也明白,現在無論是新舊兩黨,都不希望戰事擴大,因此都主張以防御為主,只要能將遼軍阻于三關之下便是好事,這確實是目前最符合大宋利益的應對方法,但問題是事情會這么簡單嗎?
珠簾之內,劉皇后再次平靜地問道:“楊逸,對此你有何見解?”
劉皇后問得倒也不算唐突,雖然楊逸目前只是外放的知州,但上次出使遼國,無論是文斗還是武斗,他都壓了遼國一頭,取得了易水大捷,減免十萬貫歲幣的驕人成績。關于遼事,還真沒有幾個人比他更有發言權。
楊逸出班答道:“半月之前,遼國就開始增兵邊境,朝中各位樞相也提前作好了準備,三關一時之間當不會有失;
但遼國趁我朝國喪未過,寧愿背負不仁不義之名悍然入寇,便是撕破了所有的臉面,我朝再想通過談判促使遼軍罷兵,已是絕無可能之事。除非我朝同意遼國割土增幣的無理要求。
先帝在位之時曾有言,我大宋不接受任何威脅!如今先帝英靈未遠,我等若以割土增幣求得茍安,則先帝在天之靈何安?
沒有別的辦法可想了,我朝只能全力備戰才是正理,遼國之前增兵邊境,本是打算和西夏一同向我大宋施壓,若是臣所料不錯,此翻戰事絕不僅僅局限于河北,河東、西北必定很快有戰報送來,我大宋將面臨與遼夏同時開戰之局。”
遼夏同時入寇,這一點殿中重臣或多或少都有次猜測過,但兩面開戰對大宋來說太難以接受了,他們心里都存著一縷僥幸,希望事情不會懷到這種程度;現在,楊逸把他們最后一絲僥幸也打碎了,包括章惇在內,每個人的臉色都變得異常凝重起來。
趙煦大行,朝局正亂,若是再兩面開戰,會出現怎樣的結果簡直不堪設想,一個不好,大宋便要面臨滅國的災難。
“楊卿可有應對之法?”劉清菁的聲音終于夾雜進了一絲倉惶,也難怪她,即便是當初神宗皇帝,也經不起兩面開戰,最終只得接受遼國的訛詐,將代州以北的幾十里地割讓給了遼國。
楊逸朗聲答道:“陛下與紹圣皇后不必過于焦慮,我大宋雖然可能面臨兩面開戰的危局,但遼國漠北的部族叛亂愈演愈烈,遼國勢必難以全力攻打我朝,這次遼軍攻打三關的兵力不足十萬,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朝在河北同樣駐守了不下十萬大軍,同時還有數十萬保甲壯丁,只要派遣善戰之將統轄抗敵,遼軍這點兵力,縱使僥幸攻破三關,勢必也難以深入。
倒是西夏,極有可能趁此機會,起舉國之兵入寇西北,以報兩年來連連挫敗之仇。臣以為,我大宋目前在河北應盡量采取守勢,再想方設法緩和與遼國的關系。
而西北,只要夏軍敢來,就堅決反擊,把他打疼打怕,一但少了西夏摻和,遼國在內部叛亂未平的情況下,也只有退兵一途。
總之,無論處境如何困難,我朝絕不能妥協,妥協換來的只是茍且偷安,只會讓遼夏得寸進尺;只有以刀槍,以鮮血趟出來的和平,才是真正的和平!”
楊逸鏗鏘之聲才落,章惇立即凜然說道:“不錯,我朝西北兵力不弱于西夏,夏軍敢來,擊之!”
目前掌握政局的還是新黨,而新黨這時不能服軟,否則政策前后就表現得不連貫,只能打!打了再說!
大的戰略方針很快確定下來,各項具體應對措施也飛快地落實下去,禮部侍郎楊畏繼續負責與遼使和談,在歲幣方面可作適當讓步,盡量爭取遼國罷兵。
同時以馬步軍都指揮使潘銳為河北路招討使,以劉瑗為監軍,飛赴三關統轄抗遼事宜。
河東路、西北各路全面備戰,章惇坐鎮東京,山陵使由尚書右丞蔡卞暫代,一切等這場空前的危機過去再說。
一如楊逸所料,第二天,河東路傳來四萬遼軍入寇雁門關的急報。
第四天,西北傳來三十萬夏軍分別集結銀州、天都山,即將入寇的急報。
一時間,大宋邊境全部籠罩在濃濃的戰爭陰云之中,在這種重壓下,朝中立即就出現了一些軟弱妥協的聲音。
有的認為先答應遼國割地增幣的條件,求得遼國退兵。有的則說重新與西夏修好,按原例賜西夏歲幣,開榷場,以期西夏放棄與遼國兩面夾擊大宋的初衷。
每日朝會之上,這中妥協求和的聲音越來越多。就連劉皇后也有所動搖,好在楊逸一再安撫她,同時在朝會上與章惇一起力爭。加上樞密使許將對外也是個強硬派,才暫時穩住了局勢。
內優外患之際、舉國哀傷之時,遼夏不仁不義,大軍入寇,引發大宋恐慌的同時,激起了大宋軍民無盡的悲憤,臂系白綾的信使往來不絕,羽檄爭馳不停。
以趙似的名義下旨廢向太后,賜死韓嘉彥、陸安郡王、會寧侯、趙國公這些叛亂主謀的事件,引起的波瀾已經不算什么了。大宋正處在一個生死存亡的關口,這個時候,一切都以渡過眼前的難關為重。
楊逸帶著帶著幾個護衛,也日夜不停的飛撲西北,劉清菁本欲遷他為天章閣侍講,留京以便問策;此事遭到了蘇頌、李清臣與韓維的反對,理由各異。
便是章惇,也希望他能暫時先回西北,與章楶等人聯手應對即將到來的大戰。以便能用最快的速度擊退夏軍,打破目前兩面受攻的危局。
無奈之下,劉清菁也只得放他回西北。
與回京時走了大半個月不同,這次楊逸日夜兼程,只用了三天時間,便沖入了環州城門。
而此時,夏將仁多保忠率領十萬夏軍已出銀州,正猛攻米脂,鄜延路告急。
另外,西夏梁太后親率十五萬大軍則嘯聚于天都山,虎視秦鳳、涇原、環慶三路,隨時可能大舉南下。
楊逸不在,環州諸將群龍無首,正著急萬分。這一年來,環州把西夏得罪得狠了,誰能保證梁太后不會再度兵指環州呢?聽聞楊逸飛馬入城,種樸、劉老虎一干將領半時不等,便一齊追到了府衙來。
長官廳里,楊逸一臉風塵未洗,耐心聽著種樸與梅正清有關軍政的匯報。
環州目前還算平靜,但緊鄰的鄜延路已經是戰火紛飛,經略使呂惠卿下令堅壁清野,收縮兵力于大城。
面對仁多保忠的十萬大軍,呂惠卿這個策略不失為上策,但仁多保忠這回卻沒有深入,而是圍住米脂猛攻,很顯然,他的目標是先奪回米脂城,再穩步進逼。
以往鄜延路有戰爭,通常是由河東路全力增援,但現在,四萬遼軍正在攻打雁門關,河東路很難再抽調兵力增援鄜延路了。現在能指望的只有西面的環慶路。
“大人,呂經略已經兩度派人前來求援,尹策以梁太后可能進攻環慶路為由按兵不動,大人,咱們該怎么辦?”上次尹策讓環州吃了大苦頭,種樸如今是毫不客氣的直呼其名。
楊逸目光沉冷,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憑心而論,梁太后十五萬大軍聚于天都山,動向未明,環慶路可戰之兵只有三萬多一點,是各路最少的,這個時候確實不宜再將兵力外派,尹策按兵不動并不算過份。
但就此見死不救又算什么事?一但鄜延路被攻破,緊鄰的環慶路豈不是更加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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