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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橫山烽煙(六)

  阿骨錄果然不是什么好鳥,他一萬人馬號稱三萬,一面攻擊環州軍的同時,還不忘蠶食野利氏。

  野利氏在西夏曾經是僅次于嵬名氏的勢力,在李元昊時代,野利旺榮和野利遇乞兄弟倆,一個稱野利王,一個稱天都王,勇猛善戰,計謀出眾,加上妹妹野利氏是李元昊的正宮皇后,野利一族的威勢直逼嵬名氏,連李元昊都不得不心生忌憚。

  最后李元昊殺了野利旺榮兄弟,對野利一族大加清洗,使得野利一族元氣大傷,這也埋下了野利氏與嵬名氏不和的禍根。

  梁家作為漢人,入主西夏后,野利一族第一個倒向了梁家,對其他部族大加打壓,阿骨錄的部族也在被打壓之列;

  風水輪流轉,這時候怎么收拾野利家,都可以推到宋軍身上,機會千載難逢啊!阿骨錄豈會錯失良機?

  可憐的野利族,剛剛被宋軍殺得哀鴻遍野,馬上又迎來阿骨錄溫柔的撫摸,女人們被撫過,瑟瑟輕顫;雞鴨牛羊被撫過,雞犬升天;男人們被撫過,呃…這個兒童不宜,免提!

  環州,出戰的五千人馬回來了三千八百人,有七百多人是戰歿,而劉老虎的那五百人馬干脆不見蹤影,根據特戰隊傳回的消息,曾在耀德城附近見過這營人馬,之后就再沒消息。

  種樸作這次出戰的主將,正擔心楊逸會因此怪罪,畢竟當初楊逸的軍令,是不得深入超過兩百里,而耀德城離邊境四百里都不止,這也罷了,現在劉武還一去不歸,為此種樸憂心忡忡。

  誰知楊逸對此只字不提,仿佛根本沒有劉老虎這營人馬一般,反而對這次取得的戰果大加褒獎,然后一心投入到備戰中去。

  慶州方面,楊逸沒有去觸那個霉頭,但卻以環慶路兵馬都鈐轄的職權,強行接管了定邊軍的兩千人馬。這樣一來,楊逸手上掌握的可戰之兵就達一萬五千人,其他的鄉兵、羌兵雖不適合作正兵使用,但用于防守各處寨堡卻不成問題。

  被動防守,坐等敵人上門一向不是楊逸的風格,阿骨錄的九千人馬一過蛤蟆寨,楊逸立即命種樸率五千人馬迎戰,命令只有一條,不讓阿骨錄越過歸德堡一步。

  而他留下一萬人馬,還在悄悄搞著他的小動作。

  歸德川寬五、六丈,蜿蜒南流,兩岸青山起伏,景色秀美,但在這秀美的景色之下,卻步步隱含著殺機,阿骨錄的九千人馬滿帶報復的欲望,正快速向南奔馳著。

  轟隆!

  經過一處斷崖時,山上突然滾下一塊巨石,砸在夏軍人馬當中,損失不大,死了三個,傷了一個,派人上山搜過,毛都不見一根。

  轟隆!

  經過一片疏林邊時,路上又突然響起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損失不大,死了五匹馬,傷了三個兵,這回看到人了,一個瘦小的身影在樹林里跑得比兔子還快,三閃兩閃沒了蹤影,為這么個搗蛋鬼,不值得讓大軍停下,于是,阿骨錄下令大軍繼續前行。

  夏軍行近河邊時,河對面的草叢里射出一支勁箭,和前兩次相比,這次的動靜跟蚊子叫沒什么差別,但倒在馬下的,卻是阿骨錄的副將仁多馬乞,對方用的是神臂弓,這二、三十步的距離,仁多馬乞身上的盔甲再好,也阻擋不了神臂弓強勁的穿透力。

  歸德川雖然寬不過五、六丈,但水流湍急,夏軍想沖過去抓暗箭傷人的家伙,你得先脫光,游過去,水有些涼,很好,到了,人家剛才蹲的草窩還熱,正好暖暖身子。

  這回發出聲音的,是夏軍前鋒的幾個倒霉蛋,也不知道哪個缺德的家伙,在空地上挖了幾個小坑,里面裝上了倒刺,上面再撒了干草腐葉,大股奇兵通過,總會有那么幾只馬蹄踏上去,就看誰倒霉了,這回沒人死亡,傷了四匹馬,外加幾個鼻青臉腫的倒霉蛋,如此而已。

  呼呼!

  夏軍過后的樹林突然濃煙滾滾,大火竄上樹梢,這回沒人受傷,起火的地方離夏軍后隊已經有兩里遠,但阿骨錄卻不得不下令全軍停下,派人回頭一探究竟,這萬一被人抄了后路,怎生得了?

  回頭查探的人除了大火,依然是毛也沒看到一根,有毛也早被燒光了。

  停停走走,不知不覺之間,九千夏軍便成了驚弓之鳥,路邊偶爾有只野雞受驚逃竄,也能引來漫天的箭矢,野雞死不瞑目:至于嗎?俺就一只野雞,至于讓你們萬箭齊發嗎?俺招誰惹誰了我?

  美麗的種家、兇狠的種家、詭異的種家!

  事實再一次證明,種家人打仗從來都是損招盡出,一路上夏軍雖然損失不大,但這種挨打不能還手的事情一再出現,還是讓夏軍士氣變得極為低落,等阿德錄率著九千人馬走到歸德堡外時,暖融融的暮春天氣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寒冬臘月,至少九千夏軍士卒是這么覺得的。

  他們真不明白,歸德川這條通道曾經他們想來就來,怎么突然間卻變得象黃泉路一樣陰森了呢?不知不覺,他們開懷無限懷念起元祐年間來,要是大宋繼續“元祐”,那該多好啊!

  連阿骨錄也覺得,“元祐”這個年號根本就是“李元昊保祐”的縮寫,可惜!歸德川一道清流,夾岸兩排楊柳,風景年年依舊,只是美好的“元祐”,隨著那流水一去不回頭!

  夕陽照在歸德堡上,一面種字大旗熠熠生輝,種樸仿佛算計好了時間,夏軍一到,五千人馬立即迎出堡來,嚴密的沖方陣擋住了夏軍去路,梁定新親押陣前,一聲令下,如林的長槍遙遙前指,堅定的步伐緩緩向往!

  一路過來,阿骨錄受了一肚子的窩囊氣,宋軍一出堡,他二話沒說,將人馬一分為二,如同兩個勾拳向宋軍的兩翼擊去。

  數萬只鐵蹄敲打著地面,夕陽被踏碎了一地,卷起的煙塵比天邊的晚霞還要壯觀,連幾里遠的歸德川都被震起陣陣輕滔。

  宋軍陣中鼓聲如雷,戰甲如霜,五千人齊聲高吼,匯聚成懾人的聲浪,如萬虎嘨林,氣勢!哪怕人少,也一定要制造出摧山倒海的氣勢來!

  宋軍的弓箭手率先發難,黑壓壓的流矢騰空而起,如烏云遮日,向沖近的夏軍罩去,閃亮的盔甲,閃亮的箭頭,碰撞出燦爛的火花,帶出妖艷的血雨,轟隆倒地的戰馬,滾地葫蘆的士卒,垂死的慘嚎,仇恨的怒火,沸騰的熱血,在這個黃昏交織著,碰撞著!

  種樸的策略是將夏軍拖在歸德堡一帶越久越好,阿骨錄的使命是打得越狠越好。雙方激戰半個時辰,暮色四合,種撲下令退回歸德堡。

  阿骨錄無奈,也只得退兵十里就地扎營。黑夜之中,他不敢冒然深入,否則被種樸斷了后路,前面再遇伏兵的話,這九千人馬恐怕就得葬送在環州境內了。

  而且妹勒給阿骨錄的命令是不要深入,在邊境上狠狠的打,把環州軍引到邊境線上來,讓背后的環州形成兵力真空。

  這一戰雙方各損失數百人馬,種樸未料到一路騷擾,阿骨錄還打得這么狠,他安排的騷擾戰除了打擊夏軍士氣之外,還有拖慢夏軍速度的用意。

  現在看來,打擊夏軍士氣效果不太顯著,但拖慢夏軍速度的目的卻是達到了。

  幾乎如他預計的一樣,夏軍到歸德堡的時間被拖到了黃昏,再經他這么一阻,夏軍果然不敢乘夜深入,很好,今夜就看是道高一尺,還是魔高一丈了。

  阿骨錄征戰多年,自然想到晚上宋軍十有九會來偷營,因此他選擇了一處地勢開闊的小山包作為扎營地,九千人馬分為三班,輪流守值,外圍再撒出大派游騎暗哨,嚴防宋軍偷營。

  阿骨錄的防守不可謂不嚴密,用飛鳥難渡來形容也不過份,三更時分,歸德城的宋軍出來了一回,結果還沒走出兩里,就被阿骨錄布置的警哨發現了,宋軍只得無功而反,這讓阿骨錄對自己的布置更有信心了。

  什么叫飛鳥渡,這就叫飛鳥難渡!

  但阿骨錄做夢也想不到,真正的危險不是來自外部,而是來自內部。小山包上有稀疏的幾棵樹,被夏軍的營寨圈在了里面,四更時分,幾棵下的草皮微微動了一下,慢慢地,草皮連著下面的木板都被移開,露出了可容一人進出的小洞口。

  很快,每個洞中爬出十來個黑影,這些黑影穿著夏軍的服飾,留著夏軍的禿頭,夜色中看上去,夏軍得不能再夏軍了!只是腰間多了一些夏軍沒有的“霹靂瓜”。

  轟!轟!轟!

  飛鳥難渡的夏軍營寨,突然響起的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到處是火光沖騰,硝煙彌漫,驚得四處亂竄的夏軍如無頭的蒼蠅,在營里跑得到處都是,可就是沒人看到一個宋軍。

  然而爆炸聲卻不斷地在營里響起,大火引燃了營帳,熊熊燃燒著,火助風勢,風助火勢,一發不可收拾,大火照亮了半邊天,營內的戰馬也炸了群,近萬戰馬奔跑著,踐踏著…

  夏軍被燒死、被炸死、相互踐踏至死者不計其數,整個大營亂成了一鍋粥,阿骨錄也傻眼了,我飛鳥難渡的營寨啊!為什么?為什么外圍毫無動靜,營里卻…慘啊!

  營外也不是毫無動靜,種樸早就算好了時間,四更一到,五千人馬就全部出動,絲毫不掩飾行蹤,也用不著了,夏軍現在哪里還有心機管你是驢子是馬?

  五千人馬仿佛踏著風火輪一般,一陣風地殺向夏軍營寨,毫無疑問,這是一場不對稱的戰爭,宋軍或許根本不用出動軍隊,只需去些養鴨人就行了,因為他們對趕鴨子更在行!

  美麗的種家,兇狠的種家,詭異的種家。

  知道種樸為什么一定要將阿骨錄拖到黃昏才到歸德堡了吧!夏軍入夜才去扎營,誰會看清樹下的草皮是否被人動過?

  歸德堡外圍只有兩個地方適合夏軍扎營,種樸在兩處地方都事先安排好了伏兵,挖幾個藏兵洞算什么,土工作業天下第一的宋軍,幾天時間建起一座城也是平常事。

  這很簡單,很平常,但隨著潰兵逃回西夏的阿骨錄,大概要花費很長時間,經過多方打聽,多次研究,才能知道自己為什么失敗!或許,他永遠也想不明白。但無論如何,今后遇到種家人,恐怕阿骨錄都會掉頭便跑!

  種家,太詭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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