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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君知妾有夫

  李清照磨好墨后,輕輕攤開紅箋,一行行娟秀的小楷便從圓潤的筆尖流淌出來,寫到‘越國公主邀飲,大醉而歸’時,她不禁輕蹙秀眉,看了看還在沉睡的楊逸,發現被子已經被他踢開,便擱下筆,小心的幫他掖好被角。細嫩如蔥的十指稍稍停了停,接著又在他額頭上輕輕一指,小嘴里發出一聲輕哼。

  帶著幾分埋怨、幾分俏皮,楊逸被她一指,睡夢中眉頭立即皺了起來,嚇得她連忙縮手,丁香小舌吐了吐,盡顯少女可愛的心性。

  回到小幾邊,寫完今天的清娘流浪記后,她閑來無事,又把以前的詩詞一并抄錄下來,邊錄邊低聲吟誦:“常記溪亭日暮…”

  “常記溪亭日暮!”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清娘一跳,抬頭才發現是掛在車角的鸚鵡在學舌,清娘忍不住咭咭地笑起來,婷婷而起,拿筆頭穿過籠子逗起小翠來:“沉醉不知歸路。”

  她一念完,小翠立即跟著念:沉醉不知歸路!沉醉不知歸路…

  小翠學舌那聲音說得很快,又很清脆,還愛重復著念,特別逗人喜歡,清娘見它竟會跟著念詩,樂得沒邊了,一邊嘻嘻直笑,一邊教它念詩,等一首如夢令念完,清娘忽然想起什么來,連忙在嘴邊豎起一跟玉指,噓!

  “小翠,小聲點,別吵醒楊大哥!”

  結果小翠學得興起,得意洋洋地大聲念個不停:“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呀!小翠你怎么不聽話,等下楊大哥被你吵醒了!再這樣,清娘不理你了!”

  “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爭渡!爭渡…”小翠依然樂此不疲。

  看著清娘無可奈何的噘著小嘴,早已醒過來的楊逸再也忍不住,暴出幾聲大笑!

  李清照轉過身來,一副做錯事的小可憐模樣,明亮的眸子不甘的瞪了瞪還在鼓噪個不停的小翠,嚅嚅地說道:“楊大哥,你醒了?都怪小翠它,老是爭渡個沒完…”

  “哈哈哈!”

  楊逸大笑著,伸手撫了撫她的小腦袋,寵溺地說道:“沒事,大哥若是不醒,那可錯過這終生難忘的一幕美景了!”

  “楊大哥說什么呢!又取笑人家!”

  “呵呵!來,我看清娘寫了什么!”楊逸說完坐起身,拿過小幾上的紅箋細看,清娘不愧天下第一才女,尚未長成,行文卻十分清麗華美,真是文如其人,可是…

  “清娘!什么公主邀飲,大醉而歸!你寫這干嘛?呀呀呀!這是清娘流浪記還是楊逸流浪記?”

  “嘻嘻,可這確實是人家的所見所聞呀!”

  “不行,得改,一定得改!”

  “楊大哥是怕將來蘇晴姐姐看了生氣是嗎?”

  “說什么呢?我會怕她?不過飲酒而已,我又沒做什么…”

  “咯咯咯!楊大哥臉紅了!”

  “你知道什么呀!大哥我酒還沒醒,這是酒紅,對,這就是酒紅!”

  “其實楊大哥臉沒紅啦,你用不著緊張嘛,嘻嘻!哈哈…”

  “好啊!你個小丫頭片子,敢詐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路上歇息用餐時,夏使梁定山帶著幾個護衛向楊逸這邊走來,見他正在逗弄一只沒長牙的小白狼,沒好氣地說道:“喲,楊學士這酒可醒了!”

  楊逸大感意外,梁定山這話問得好沒道理,怎么聽起來有股酸溜溜的感覺?要吃醋也應該是人家駙馬蕭特末吃醋,你梁定山來摻和啥呢?

  “公主的酒非常香醇,便是喝醉了也無礙,倒是梁大人,我聽說您在東京時患有昏厥之癥,不知治好沒有?本官略通醫道,要不我給梁大人開劑良藥?”

  楊逸一句話把梁定山說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鑒于楊逸大敗蕭達林的威名,一時又拿他沒法,只得冷冷地地說道:“楊逸!你…好!咱們走著瞧!”

  梁定山說完拂袖而去,楊逸感覺自己可太冤了,這關心人也有錯嗎?

  楊逸隱約聽說梁定山是替可憐的李乾順來向遼國求親的,為此楊逸挺好奇的,李乾順算來虛歲才十三,這就打算抱媳婦了?

  當然,現在大宋在西北緊鑼密鼓的備戰,態度咄咄逼人,不排除梁太后出于擔憂,因此想利用李乾順的婚姻來加強一下遼夏關系,要知道西夏這些年之所以敢這么囂張,全因遼國在身后給他撐腰啊!

  如今遼國在南京道也吃了敗仗,遼國為了自身利益,會不會拋棄西夏這個小國?很難說!對遼國而言,西夏對大宋是很好的牽制,但宋軍在南京道神話般的大勝,使得一切都變成了不確定因素。

  楊逸沒有破壞李乾順婚姻的意思,國與國之間的利益若是能建立在一樁婚姻上,公雞早就能下蛋了!當然,有機會的話,他也不介意給西夏人添添堵,本著知己知彼的原則,楊逸讓馬漢卿等人盡量多斥探些梁定山那邊的消息,或者能有些意外收獲說不定。

  第二天越國公主又來請楊逸過去飲酒論詩,很意外,她今天還真的只談詩詞文章,別的一句沒問,她在詩詞文章方面也挺有造詣,對楊逸推崇不已,雙方把酒暢談,倒也其樂融融。

  但有了昨天的親密接觸,楊逸目光偶爾落在她身上時,便不時會想起那美妙的觸感,她娘的十香詞寫得好啊:

  咳唾千花釀,肌膚百和裝。無非瞰沉水,生得滿身香。

  紅綃一幅強,輕闌白玉光,試開胸探取,尤比顫酥香。

  解帶色已戰,觸手心愈忙;那識羅裙內,銷魂別有香。

  NO!NO!NO!不能再想她娘的十香詞了!

  楊逸輕咳幾聲,自是一副道貌岸然,喝到六分酒意時,楊逸便告辭下車,越國公主目光如水,在他身上流淌了一下,也沒有再多作挽留。

  關于香艷無比的十香詞,據說因為耶律洪基整天在外游獵,一代艷后蕭觀音孤枕難眠,于是寫下這十香詞寄予耶律洪基,此詞一出,頓成艷詞的巔峰之作,時人不識十香詞,便稱英雄也枉然!

  楊逸一邊輕笑一邊回車,越國公主則在香車上掀簾目送,目光有些復雜。她在遼國素有艷名,或許這與她不幸的婚姻有些關系。

  她本名耶律特里,是耶律洪基與蕭觀音最小的女兒,十三歲時就嫁給了外戚蘭陵郡王蕭酬斡,當時蕭酬斡是十四歲,越國公主美麗動人,蕭酬斡英俊挺拔,加上兩人也算是青梅竹馬,這段婚姻帶給她許多幸福。

  可惜好景不長,沒幾年蕭酬斡他娘燕國夫人,和他姐姐惠妃在皇宮玩起了巫蠱,事敗后被耶律洪基處死,并讓越國公主和蕭酬斡離了婚,將她轉嫁給了蕭特末。

  她對蕭特末沒什么好感,夫妻之間隔膜甚深,以至于她在外面多有風.流韻事傳出,耶律洪基感覺虧欠她良多,對她的行為也是睜只眼閉只眼。

  第三天,藕絲淀終于到了,楊逸不禁感嘆,遼國皇帝真會享受啊!藕絲淀并沒有藕,它外圍是大片大片的草原,中間是一些山巒和沙漠,多生榆柳,里面又是一片長約二十里,寬十里的草地,草地間散布有溫泉,由于地熱的原因,這里冬天非常暖和,終年不結冰,接近溫泉的地方甚至草色如新,翠綠盎然。

  難怪遼國皇帝會選這里做為冬季捺缽地,楊逸一面坐車往里行,一面張望,心里感嘆著造物的神奇,這里的溫泉不少,有大有小,散落草地間,氤氳的熱氣彌漫開來,讓這片世外桃源就象仙境一般;

  由于遼國的四季捺缽地已基本固定下來,這里也建起了一些行宮,供皇帝與重要的人員居住,宮衛軍的士卒和牧民則在外圍搭起一個個大帳蓬,拱衛著行宮。

  楊逸也有幸入住一個小院,而侍衛只得住在小院四周的帳蓬里。耶律洪基對楊逸的到來頗為重視,他到藕絲淀的第一天,便得到了耶律洪基的接見。

  楊逸由遼國官員相引走進省方殿,大殿以木為柱、竹為榱,以氈蓋頂,柱子繪有金龍,錦為壁衣,加緋繡額,地上也鋪著繡龍的毯子,裝飾得極為豪華。

  耶律洪基時年六十有三,整個人顯得還挺健朗,身形高大、微胖,令楊逸意外的是,耶律洪基并非一般胡人那種滿臉橫須的形象,他的帝王服飾既有契丹民族特色,又融入了一些唐裝的風格,安然坐在御座上,神態很是儒雅。

  先由引路的遼國禮部官員介紹了一下,楊逸才長身一揖道:“外臣楊逸拜見遼國皇帝陛下!”

  “宋使免禮!”

  耶律洪基一出聲,楊逸便順勢直起身來,他隨李光同出京之前,就專門到禮部學過出使禮儀,這種場合務求做到有理有節,不卑不亢。

  “遼國皇帝陛下,這是我大宋的國書,請陛下御覽!”

  等太監過來接過國書,楊逸才有機會觀察一下殿中情形,兩列文武大臣肅立著,大多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有好奇、有疑惑、有感慨、也有怒色,楊逸下意識地讓自己的腰板站得更挺拔些!

  大宋的國書其實非常簡單,除了一些邦交問候之外,就是明確要求遼國每年減免十萬貫歲幣,余下的歲幣也不再是‘納’,而是‘贈’!一字之差,但這個很重要,關系到一國的顏面。

  納!說出去大宋就低了遼國一等!

  贈!大宋就可以說是吃剩了,拿點喂狗!

  在這個時代,大義很重要,名份很重要,你若把這看成虛榮或自欺欺人,那就大錯特錯了!

  耶律洪基看完國書,他沒有當堂反駁,只是表示兩國戰和事宜,擇日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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