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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4章 官楊處女秀

  楊逸一語道破天機,說章惇的對手不在宮外。

  這個問題看似很顯淺,但身在官場的人,真正能抓住這個核心要義的卻不多,許多人終其一生在官場傾軋,忙著對付身邊各種樣樣的對手,往往卻無力從身邊的泥潭掙脫出來,站到更高處,看清問題的根源所在。

  就象現在,很多人都認為太皇太后高滔滔死了,她的時代已經過去,舊黨已經成了昨日黃花,但事實上是這樣嗎?事實是,有些人就算死了,他的理念,他的意志會依然存在,影響著一批又一批的人。

  所以章惇的對手事實上是一種理念,一種意志,這種理念和意志的代表是誰,你必須先找準目標,高滔滔是死了,司馬光是死了,可如何才能打破他們留下的這種理念,不讓它傳承下去,這才是章惇要面對的核心問題。

  若是章惇等人只沉醉于對呂大防等人的打擊報復,那就等于是只鏟除了野草的枝葉,沒有挖出根須,只要季節一更替,它又成蘺蘺之勢鋪滿原野。

  章惇是趙煦鞏固皇權的一把利刃,而趙煦,可以說也是章惇用以鏟除那種理念的倚天劍,沒有趙煦,章惇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暗淡的車廂中,章惇與楊逸沉默著,他們之間,大多時候話不必說得太明,點到即可,直到車子進了景明坊,章惇才說道:“小友,無論如何,一定要將陛下治好,至少也要將病情穩住,咱們需要時間啊!老夫明日會推薦你兼任起居舍人一職,只是你這腿…”

  起居舍人的職責是跟在皇帝身邊,記錄皇帝的起居情況,從皇帝的一言一行,到吃什么東西,臨幸那位妃子,都要記錄在案,這不是個什么好差事,卻是最接近皇帝的人之一,章惇推薦他兼任起居舍人,自然是為了方便他給趙煦診治。

  “沒事,過幾天就能自由走動了,從病情來看,陛下這幾天也須靜養,不宜過多活動,想來晚輩就是坐著輪椅,也能跟得上陛下的腳步。”

  二更時分,壽昌西門的城頭上,突然燃起了一連串的火把,刑部侍郎何世寬穿戴整齊,親自坐鎮西門樓上。

  經過謝老根等一百多位六扇門精英多天的摸查,在壽昌和遂安摸到了不少彌勒教的線索,壽昌位于錢塘江上游,地處偏僻,彌勒都在這里的活動猖獗得多,因此其破綻也就多,經不住謝老根這些積年老手的盤查。

  今夜,壽昌與遂安將同時行動,展開大抓捕,當地的官吏衙役何世寬一律不用,抓捕需要的人手除他帶來的那一百來位刑部干吏外,全部從睦州、杭州等地調來,前期行動做得極為隱秘,而現在,需要的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二更一到,城里城外,先是控制住各個路口,然后早已隱伏在目標附近的官差紛紛破門而入,大刀架頸,當場逼供,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這次何世寬背負著沉重的壓力而來,雖然楊逸脫困了,但彌勒教向來就是朝廷大忌,屢禁不絕,這次更是觸動了朝廷底線,觸怒了天顏,何世寬這回是發了狠,對手下雖然沒有言明,卻給了足夠的暗示:寧可殺錯,不可放過。

  經過一夜暴風聚雨般的行動,兩地共抓獲一千六百多彌勒教人員,其中包括五名香主,一名護法,隱到遂安養傷的十二郎也一同被抓獲,他被楊逸那一拳打在脖子上,險死還生,肋下還被狠狠地踢了一腳,肋骨斷了兩根,剛剛被送到遂安一農家療養,便被何世安來了個甕中捉鱉。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意外收獲,這次還抓獲了幾個光明神教的人,光明神教同樣被朝廷列入邪教之一,多年來銷聲匿跡,不想這次抓捕彌勒教,竟誤打誤撞抓住了光明神教幾個高層人員,對于何世寬來說,這也算是一個意外之喜吧!

  可惜的是,綜合口供所得,彌勒教教主阮天行,還有四個護法都沒有抓到,這些高層人員在前陣子就轉移了,至于還有多少香主,甚至還不能確定,彌勒往往是單線發展下屬,互不統屬,不抓住最高層的人,你根本查不清他們還有多少枝枝蔓蔓。

  富陽縣城,北門一間低矮的酒館里,李湘弦坐在角落的一張桌子邊,就著一條紅燒鯉魚,兩個小菜,喝著渾濁的劣酒,她一頭粟發已經染成黑色,平時以輕紗遮面,加上那一身極為普通的衣裙,恐怕就是熟人對面行過,一時也認不出她來了。

  此刻李湘弦愁容滿臉,難喝的劣酒她竟連飲了幾杯,楊逸在無錫出事,消息傳到京城后本已讓她心碎,沒想到此時彌勒教卻突然要她撤出京城,這讓她輕易就推斷出在無錫對楊逸下手的就是彌勒教,瞬間又讓她陷入了兩難的境地,與楊逸為敵,她不愿意,但讓她不顧父母及親人的安危,她又做不到。

  就在此時,官府在壽昌與遂安突然行動,抓捕彌勒教眾,而不幸的是,原來在彌勒教控制中的父母一同落入了官府手中,李湘弦得到這個消息后,感覺真個是天旋地轉,肝腸寸斷。

  “娘子你別喝了,咱們就是拼了性命,也會把你阿大和阿母他們救出來。”

  坐在李湘弦身邊的一個女子看不下去,搶過她的酒杯小聲地安慰著。

  “阿蘭,你們會不會怪我?”李湘弦郁郁地問道,她招集了一些教徒,打算在半道上營救自己的父母,但不用想也知道,這么做跟送死沒什么分別。

  “黑暗終會過去,光明將會到來,娘子放心,若能救出阿大他們,我等百死不悔。”

  就在此時,門外走進一個車夫模樣的人,對李湘弦她們稍稍示意,李湘弦立即結賬而出,隨著車夫來到一間陰暗的瓦房內。

  房門一反鎖,車夫立即說道:“娘子,押解阿大他們的囚車估計傍晚到富陽城,想必會在富陽過夜,這兩天兄弟們一路打探,白天官府出動大量人手,咱們想在路上動手很難成功,而過了富陽城,用不了一天阿大他們就會被押進杭州,所以,富陽城是咱們唯一的機會。”

  李湘弦幾乎沒有多想,立即說道:“那好,七郎你們盯緊了,把押解的官差情況盡量摸清楚些,今夜三更,咱們就在城內動手。”

  “是!”那車夫猶豫了一下說道:“娘子,阿大他們大概被官差嚴刑逼供過,傷得極重,行動困難,今夜營救時,要提前給他們準備好車船才行。”

  李湘弦咬了咬牙,仿佛要讓自己變得堅強些,然后問道:“七郎,聯系到彌勒教的人沒有?”

  “沒有,從前段時間,彌勒教就更改了聯絡暗號,原來與我們接觸的人員也全部銷聲匿跡了,娘子,彌勒教之人本就沒什么信義可言,現在想讓他們出手相助,更加不可能了!”

  “我知道,我知道…”李湘弦仿佛喃喃自語,她們光明神教的勢力太過弱小,所以才寄望于彌勒教一齊動手,可現在看來,人家根本不會花力氣去營救落難之人。

  “娘子,請保重,能不能救出阿大他們,還需要娘子來指揮。”

  “我沒事,去準備吧!”

  楊逸本來想盡力先鏟除彌勒教,但事情往往不由人控制,更大的一場危機卻逼得他不得不投入更多的精力,他大概是第一個帶傷上任的官員了。

  他第一個正式官職是集賢院校理,一上任就兼了個起居舍人的‘副職’;在大宋,通常把集賢院、昭文館、史館三個部門的合稱‘館閣’,功能近乎于明朝的翰林院。

  集賢院置有大學士一人,宰相充任、直學士人數不定,以給、舍、卿、監以上官員充任;修撰官以朝官充任,直院、校理以京官以上充任,皆無常員,主要職責是掌刊緝校理經籍。

  考了個狀元看似風光無限,其實初入職不過是個六品官,在京城,六品以上的官員多如牛毛,真算起來,你啥也不是!

  象覃子桂考個探花更不用說,初入職是個七品大理事評,就是大理寺的一個低級官員,主要負責推按,參決疑獄,按后世的話說就是個調研員。

  楊逸進入集賢院,第一個要見的人竟是李格非,帶他進來的吏部吏員介紹完后就走了,楊逸在輪椅上向這個頂頭上司拱了拱手道:“下官初來乍到,今后還望李學士多多提點!”

  李格非很驚訝地問道:“狀元郎這腿還沒好,怎么不多休養幾天?”

  “其實下官這腿已經勉強可以走路了,只是家母放心不下,下官也不好忤逆她,集賢院這邊早該來報到了,怎好再耽擱下去,因此只能這樣將就兩天!萬望李學士莫怪下官失禮。”

  “呵呵,狀元郎忠孝兩全,本官豈有怪罪之理,來來來,本官帶你去見見院里的同僚。”

  其實在花魁大賽上倆人就照過面,只是那時沒有通名見禮而已,李格非對他第一印象很不錯,喚來一個小吏推著他,先去拜見另一個直學士席樂同,見禮時席樂同笑得一臉和氣,這是個四十來歲的老好人,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除席樂同之外還有四位直學士,不過這四位只是兼個名,并不在集賢院辦公,其實就是李格非也兼著太學正的差遣,時常不在院里的,至于集賢目前名義上的最高長官是曾布,人家也不在院里辦公,院里事務事實上就落到了李格非和席樂同身上。

  見完這兩個上官,接著還有十來個同僚都一一去拜見過,最后李格非還親自帶他來到自己的案桌旁,含笑道:“現在院里也沒什么事,狀元郎先熟悉一下事務就可以了!”

  “多謝李學士關照,下官感激不盡!”

  “好了,就這樣,你若有什么不明之處,不妨多問問同僚,直接來問本官也行!”

  “下官明白!”

  李格非回他的簽押房后,楊逸發現,并不是他一個人無事可做,其它各個同僚也一樣閑得象瓜一樣,不是在看書,就是在聊天,集賢院主要的職責是刊緝校理經籍,可經籍數來數去也就那幾本,哪里天天有經籍來給你校理?

  說白了,集賢院就是一個把文人培養成官僚的地方,或者說是供他這種官場新丁鍍金的地方。

  楊逸本人也挺能侃,很快就和萬世芳、劉宇、李德祿等幾個同僚侃在一處,楊逸不但是狀元郎,而且和首相關系密切這已不是什么秘密,眾人也樂意與他接觸,他在院里一整天,倒也不寂寞。

  到了晚間,楊逸依照慣例請所有上官而同僚去吃酒,他也沒小氣,直奔白礬樓而去,東京城里只要稍稍上點檔次的酒樓,都會在堂邊設一個走廊,里面坐著一排排的妓人,而象白礬樓這種高檔酒樓,妓人的檔次也比較高,她們只是陪客人吃飯飲酒,活躍氣氛;

  只有那些檔次比較底的酒樓,妓人才會陪客人上床,有這項特殊服務的小酒樓會在閣間里設一個暗室,里面擺一張小床方便客人行事,它們靠這種特殊服務,很能搶去一部分客人。

  楊逸讓同僚們每人點去一名‘小姐’,一頓酒席吃得主客盡歡,楊逸也算完成了自己的官場處女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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