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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章 天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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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濃濃的政治陰云,已經籠罩在大宋上空很久,無數官員的目光,被東京城里的那座皇宮吸引了過去,因為那座皇宮就是暴風眼,看似平靜,卻蘊含著摧山倒海的力量的暴風眼。

  太皇太后高滔滔病倒幾個月了,一直未見康復,若她只是一個不問世事的人,她有生死不會引起官場多大的震動,但偏偏她是個極不安分的女人。

  這個女人從小就被仁宗的曹皇后接到皇宮中,與當時的仁宗養子趙曙作伴,兩人可謂青梅竹馬,趙曙登基后,高滔滔順理成章的做了大宋皇后;從小被捧在手心里的高滔滔,養成了目空一切的性格,說她無法無天也不為過。

  她的兒子神宗皇帝一駕崩,她便垂簾聽政,不到半年,便將神宗皇帝重用的大臣貶謫一空,扶起司馬光等反對變法的守舊派,還用‘以母改子’這等極為無稽的理由,將耗費了神宗一生心血的新法盡廢。

  八年來高滔滔牢牢把持著朝政,將孫子趙煦視為無物,大殿上奏事,大臣們也全是面向高滔滔,撅著屁股背對趙煦,將趙煦這個皇帝當成擺設。

  趙煦快十八歲了,也早已大婚,但高滔滔絲毫沒有還政皇帝的意思,就算病倒后,仍死死抓著大權,怎么形容這個女人呢?公公死得早,丈夫死得早,兒子死得早,婆婆(仁宗曹皇后)脾氣好!剩下個小孫子有什么大不了?

  歸于上述種種原因,高滔滔的生死就關系到整個大宋的政治走向,勢必引發一場席卷天下的政治風暴。

  元祐八年(1093年)九月初六,一隊纏著白布的信使飛馬沖入杭州城!

  那白色仿佛會傳染一般,很快,在陣陣喪鐘聲里,整個杭州城人人都纏上了白布!

  太皇太后高氏,于九月初三歸天了!

  然而,預測中的那場風暴并沒有立即來臨,時間進入了十月,親政后的趙煦一直很安靜,就象八年來一樣,一直很安靜!

  整整一個月,除了給幾個原來被高滔滔貶去打雜的內宦復了官,趙煦什么也沒做!

  趙煦越是安靜,元祐黨人越是心跳加速,晚上睡覺都睜著一只眼,難道,醞釀了八年的風暴還不夠強烈嗎?難道還要繼續醞釀下去嗎?

  面對這種令人窒息的安靜、死寂,元祐黨人再也不堪重負,先是集賢院學士呂淘上書試水,說當年太后劉娥也曾垂簾聽政,仁宗親政后下令不準任何人議論劉娥執政期間的是非,希望趙煦象仁宗一樣,以保證朝局穩定。

  趙煦接到奏章后,依舊很安靜,象八年來一樣安靜!

  元祐黨人被這種安靜折磨得快瘋了!

  給事中范祖禹直接進宮找到趙煦,當著趙煦的面歷數熙寧到元豐年間的事件,引經據典,從王安石到蔡確、到章惇,把這些革新派的大佬全痛斥了一遍,一個個奸詐險惡的大帽扣到這些人頭上。

  趙煦依舊一言不發,安靜!死一樣的安靜!

  黑云壓城城欲摧!元祐黨人從未有一刻對這句詩有這么深的體會過!

  果然,不久之后趙煦全面給章惇、呂惠卿、曾布這些元豐黨人復官了,但復的只是虛銜,象章惇復了大學士的虛銜,實職依然是杭州洞霄宮提舉,并沒有什么變化。

  但這已經夠元祐黨人心驚肉跳的了,多年來在政治斗爭中很受傷的蘇軾立即決定開溜,他主動上表請求外放,趙煦準奏,于是蘇軾從禮部尚書變成了定州知州。

  外放前,蘇軾給趙煦上了一道奏章:陛下圣智絕人,春秋鼎盛,臣愿虛心循理,一切未有所為,默觀庶事之利害,與群臣之邪正。以三年為期,俟得其實,然后應物而作,使既作之后,天下無恨,陛下亦無悔。

  這份奏章大意是讓趙煦遵循為政的成理,先耐心觀察事情發展,明辨大臣誰忠誰奸,以三年為期,等三年后你看清楚了,再順勢施政,天下百姓才不會生怨,你自己將來也不至于后悔。

  趙煦依舊不一言不發,很安靜!仿佛蘇軾什么也沒說過一樣。

  元祐黨人卻開始瑟瑟發抖了!

  蔡確被他們流放到嶺南,貧病而死,章惇、曾布、呂惠卿一個個被他們扣上了奸邪的大帽,踢翻在地,這八年來該積下了多少怨氣?將心比己,若是自己被如此對待,恐怕怨氣沖天了吧!

  那么,夾著這股沖天怨氣而來的報復將會如何的猛烈呢?

  這段時間,楊逸其實也不確定馮國順接到他與章惇的書畫后,會不會惱羞成怒,來個魚死網破,強行拿自己泄憤,所以他大部分時間都是窩在洞霄宮,與章惇求教論道的同時,向青云道長學習吐納之術。

  趙煦派使者來,給章惇恢復資政殿大學士銜的當日,楊逸也正好在洞霄宮,章惇臉上表情沒有一絲波動,仿佛恢復大學士銜的是別人,倒是拿楊逸打起趣來:“小友,這回你不用再天天躲到洞霄宮來了!哈哈哈!”

  風起青萍之末!確實,章惇雖然只是恢復了一個虛銜,但這已經足夠說明一切了;就象柳絲抽芽,雖然細小,卻預示著一個新的季節將要來臨!

  此刻的馮國順別說來找兩人的麻煩,沒有直接找章惇致歉,已經算他鎮定了。

  楊逸輕輕一揖笑道:“晚生首先要向學士道賀了!其實,就算沒有馮國順這事,晚生也會常來洞霄宮的,說實話,這幾個月晚生從章學士與青云道長處學到了許多東西,足夠晚生受益終生,楊逸真的很感謝二位師長!”

  楊逸說完又認真的揖了一禮,章惇看得有趣,朗聲大笑道:“這可不象小友的風格啊!小友什么時候變成謙謙君子了?”

  楊逸還沒作答,一邊的青云道長先道:“無量壽福!章學士小心了,通常楊居士禮下于人,必有所圖!”

  青云道長這是被他訛怕了,楊逸大笑道:“道長此言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晚生好歹也讀了幾本圣賢書…”

  任他如何巧辯,章惇只是大笑,青云道長則一聲聲在誦著道號!

  楊逸大惱,糾住明月明智兩個小不點就提溜,兩個小道童長得唇紅齒白,很是惹人喜愛,楊逸沒事常會拿他倆來練練‘定身術’,有時也會帶他倆到城中去玩耍,遍嘗各種糕點美食,兩個小家伙對他是又怕又愛。

  楊逸又在洞霄宮盤桓兩日,心里惦念家中的母親,便回家,穿過城中街道時,到一家魯婆婆的甜點鋪,楊逸拐了進去對魯婆婆道:“魯婆婆生意還好吧?老規矩,給我包五十文桂花糕!”

  “哎喲,是楊神醫啊!老婆子這生意還是老樣子,楊神醫又是在給你娘親帶桂花糕吧?”

  楊逸點頭笑笑,這時身后突然有人說道:“今日何其有幸,不想在此得遇楊兄,楊兄也喜歡吃魯婆婆的糕點嗎?小弟也正想買些嘗嘗,魯婆婆,給我也包五十文,楊兄的賬由我一起付了!楊兄,近來可好?”

  楊逸不眉頭一皺,聽這聲音就知道是原州學里的同窗唐德全,自從楊逸在州學頂撞朱光庭后,這廝每次見面無不是冷嘲熱諷,楊逸不過懶得理這種人而已,今日唐德全竟突然換了張嘴臉,熱情無比!讓楊逸十分厭惡!

  楊逸也不說話,站在廊階上俯視著他,直看得他臉紅耳赤,等魯婆婆包好糕點,楊逸掏錢付過賬,才對唐德全說道:“唐兄,魯婆婆這糕點很甜,唐兄一向不是喜歡吃冷酸之食嗎?勸你還是別試了!”

  楊逸說完拂袖而去,剩下唐德全在檐下忸怩難堪,他一向對楊逸酸言冷語,今天厚著臉皮上來想要結交,卻被楊逸以‘冷酸之食’諷刺,卻又不敢生氣,還想跟上去,楊逸已經消失在人群中。

  楊逸一路行來,竟遇到幾個往日同窗與唐德全一般無二,一見他便熱情洋溢的上來打招呼,請他上青樓、酒館、討教學問,各種借口層出不窮,都被楊逸一一回絕!

  真個是世態炎涼,世人具喜錦上添花啊!

  章惇當初貶到洞霄洞,提舉的官職小得不能再小,楊逸不但得罪當權的朱光庭,還與這樣一個貶官交往,這些人背后不知將他嘲諷成什么樣子!

  現在風云突變,章惇一下子恢復了大學士的官銜,回京出相只是時間問題,被章惇稱之為小友的楊逸,也立即水漲舟高,變得炙手可熱起來。

  楊逸路過高升樓時,赫然發現那杭州‘四大才子’在樓上,真個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自那天‘四大才子’之一的楊時隱請他喝一杯酒后,他找過幾人好多回,都不見人影,不想今日在此碰到!

  有冤報冤,有仇報仇!楊逸絕不會做個以德報怨的‘君子’!

  他提著糕點上得樓來,往四人中間一坐,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四人發怔片刻,那楊時隱立即說道:“難得楊兄肯賞臉來陪小弟等共飲一杯,這可太榮幸了,掌柜的!還不快快添副碗筷來!”

  楊逸將糕點往桌上一放,向掌柜喊道:“今日我要與四位才子共謀一醉,立即給我上十壇女兒紅!”

  等小二送酒來,長長一列擺于桌邊,看得四大才子頓時色變。

  “楊兄,上次我等只是與楊兄開個玩笑,若有得罪之處,還望楊兄多多海涵!”

  楊逸一邊拍開封泥,一邊說道:“哎!各位才子這話就不對了,你們賞臉請在下喝酒,在下其能不知好歹?來而不往非禮也,若不回請各位豈不大大的失禮?來來來,各位別客氣,都滿上!”

  “楊兄,楊兄,我等酒已足,咱們還是下次…”

  “喝!”

  楊逸將酒壇重重的往桌上一頓,沉聲一喝,把樓中酒客驚得紛紛側目,他那凜冽的目光從四人面上掃過,那有如實質的寒芒帶著濃濃的煞氣,讓四人不禁哆嗦。

  就象當初蘇軾感嘆章惇必能殺人一樣,坐中四人不由得浮起一個念頭:楊逸必然殺過人!

  四人不由得端起杯子就喝,或許有些人真有一種看不見的強大磁場,端坐桌邊的楊逸對于四人來說,就象一座壓頂的大山,讓人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來來來!四位是我杭州一時之才俊,用杯子喝豈能顯出我輩之風范來,用壇!都用壇!”

  “楊兄…”

  “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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