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前之戰持續的時間不算長,給雙方留下的震撼卻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消化,再次看到魔修誓死決心的令主打消今日決戰的念頭,魔修則因為獵妖使展現出絲毫不弱于自己的強悍而憂心,為未來而擔憂。
死志求生,總要有活的希望才值得去求,那些自爆的修士都被許以各種擔保,無論是寄望于種族還是某位親人,總歸有所期待。以魔宮的聲望,沒有人擔心那些承諾在自己死后得不到履行,但如果這里的人全部死光,諾言還有什么用?
至少,總要有人把消息帶回去吧!
五天破陣,這是令主當眾宣告的誓言,獵妖使相信,魔修也相信;事實上,假如令主不計代價,今天就可以將魔修全滅,換句話說,戰斗的結果是注定的,區別僅在時間。
等死的味道不會好,好方面倒也不是沒有,比如說,如今的金山,比以往更加清涼。
“老夫不知道下面發生了什么,想來總是那位蕭十三郎弄出來的事情,是天意。”
天諭老人望著鰲丘與壯漢,微笑說道:“好在蒙混過去,老朽多謝二位。”
壯漢哈哈一笑,說道:“長老好手段,我等只是演演戲,沒什么大不了。”
化神修士施展禁術,偽裝自爆恐嚇對方,這才是陣前之戰獲得“圓滿”的保障;加上天諭在內,魔修好歹還有七名化神修士,全部施展禁術自爆的話,任誰都承擔不起。
鰲丘不像壯漢那樣樂觀,目光陰郁說道:“可一不可再,下次我等暴露人前,必被其看出破綻。”
天諭嘆了口氣,說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不過就老夫的看法,破陣之前,對方不會再有大動作。”
“那也只有五天。”木長老憂慮說道。
天諭長老苦澀自嘲說道:“是啊,還有七天沒著落,說起來,老夫還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掰著手指過日子,也算是難得的體驗。”
能自嘲的人很強大,然而這種強大不能給魔修處境帶來任何改善,大佬們商量了一會兒,拿不出什么解決問題的辦法,只好抱著過一時算一時、走一步摸一尺的念頭各自而去;眼下金山火毒漸去,眾人好歹落個清凈,自然要抓緊時間治療傷勢恢復法力,為將來做準備。
待眾人走后,天諭長老著人將陸默喚來,再次將左宮鳴與他的對話詳細詢問一遍,沉思微微皺眉。
陸默的傷勢經過處理倒沒什么大礙,但他的刀已毀,接下去的戰斗顯然參合不上,只好盡力修養。
望著天諭沉思中略顯愁苦的表情,陸默想了想,沉聲說道:“啟稟長老,屬下還可充當死士,定不負魔宮圣子之名。”
“哦,什么?那不必了。”
天諭一時沒醒過神,錯愕后意識到什么,連聲說道:“誰都死得,你不行。”
陸默無言以對,不知該說點什么好。他冇心想如果魔宮圣子應該火焱長老的一句謬語得以活命,倒是有點好笑。
天諭知道他想什么,微笑說道:“不用多想,老夫這樣講不是相信左宮鳴,而是因為蕭十三郎。”
“我知道你與他有芥蒂,但那算不上什么麻煩;經此一戰,相信你自己也明白了許多事情,不消老夫多言。”
陸默依然沉默,神情少了桀驁,比以往更加沉穩。
天諭說道:“蕭十三郎已提前開掘好通道,并將位置告知于我,但他明言魔修如果違背誓約提前逃走,今后妖靈大陸將再我我等立足之處,這件事,你怎么看?”
隨手在桌面上比劃了兩下,一副金山地圖赫然出現,天諭指著上面的一個點,說道:“在這里。”
陸默大為吃驚,張口驚呼道:“他怎么能…”
按照地圖上的標示,幾乎可以算金山核心,魔修在此居住了近半年,怎會不了解那里的構造有多強;金山雖不算高大,幾千米還是有的,要挖出通道卻不被魔修所察,簡直是難如登天。
陸默望著那個小小的點,心里充滿荒謬與無力之感,暗想難道他真的是神仙轉世,想怎么樣都行?
“通道上方只留下百米石層未動,很容易挖開。”
天諭感慨道:“老夫也想不出來,他怎么能挖到這種位置。”
搖了搖頭,天諭接下去說道:“四方聯盟固然重要,我等理當竭盡全力拖住獵妖使的步伐,然而站在老夫的角度,又不能考慮萬一抵擋不住,總不能寄望于臨時;所以老夫想,派出一支精銳從通道撤出,一來可充實迎接援軍的隊伍,二來也好留點種子,避免全軍覆滅的命運。”
“那些死士皆有遺愿,無論如何,總要有人回去。”
天諭看著陸默,肅容沉聲說道:“待陣破的那天,你帶一隊人完成此事,進入通道后將其封死,不要再留下退路。”
陸默再吃一驚,說道:“那樣的話,到了時間之后怎么辦?”
天諭微微一笑,說道:“你真的認為,我等守得過余下時間?”
陸默心頭猛的一沉,神情頓時默然,眼神卻帶著猶疑,欲言又止。
天諭問:“可是在奇怪,為什么會選擇你?”
陸默搖了搖頭,苦笑回答道:“長老若考慮的是與蕭十三郎的關系,牙木圣子遠勝與我。”
“你錯了,老夫選擇你,不是因為蕭十三郎,更不是什么天意。”
天諭徐徐挺起胸膛,正容說道:“老夫說你死不得,的確是因為對天意有寄望;但以你為帶隊主將,是因為此前兩戰足以證明,你承載得起魔族榮耀。你要記住,離開此地之后,你就不僅僅再是魔族的一員,也不僅僅是血殺與魔宮圣子。”
“今后,無論面對的是誰,你就是魔族,魔族,就是你!”
“老夫的話,你可明白?”
“屬下明白!”
陸默沒有推辭也沒有說什么謙遜的話,屈身跪倒在地,祈求般的聲音說道:“但屬下請求長老,莫要封死那條路。”
“不行!”
天諭長老斷然拒絕,說道:“假如心中有念,豈能真正赴義沙場;就算是老夫,也難以在有退路的情形的下決然,這件事沒有商量的余地,不用再說。”
他從懷里拿出一個普通的儲物袋,隨手扔在地上說道:“人員已經需要交代的事情都已經備好,你拿著這些回去,將身體略作調理后,即日便出發。”
陸默跪在地上沉默了很久,終于狠狠叩頭,接過那個袋子后轉過身,走下山去。身后天諭長老望著陸默的背影步步遠去,神情漸有失望。
“道心堅恒,亦無懼生死,卻不能面對名利所驅;本以為此子已脫胎換骨,可惜,終究形于表面。”
“難成大器…難以造就啊!”
陣前之戰次日,獵妖使的遠程攻擊隊伍如期而至,數量足有六十三人。
六十幾人分成三個小隊,均配備一種形似凡間守衛城池所用的巨弩,也不知獵妖使用了什么手段,射程幾近萬米!
單單是射程遠的話,魔修大可組織人員攔截,但讓人無奈的是,那些所謂的弩箭散射寬度達到近千米,一次射出十余根,抵達陣法所在處轟然爆裂,威力幾相當于元嬰一擊。
從對方發射的頻率可以知道,獵妖使手里的弩箭數量極冇為充裕,反過來講,即便是弩箭用完,他們手里只要足夠的靈材,大可組織人手現制現用。弩箭并非什么精煉法器,要的只是射出來能爆炸就行,一千多人的修士隊伍,有這種手藝的怎么也能找出三五百人,足夠巨弩使用。
僅僅承受了第一波攻勢,天諭長老就不得不下令,魔修僅著人守護陣法中部,不停地施展神通對弩箭進行攔截;至于兩側,只能憑著陣法自身的力量硬挺,任憑別人狂轟亂炸,不管不顧了。
做這樣的決定實屬無奈,獵妖使明擺著要與魔修拼資源,選擇消耗法力修為還是陣法魔晶,魔修自己決定。
根本不用選,換成誰指揮,也不認為陣法比人更重要,眼看著覆滅的日子將要臨近,誰還會吝惜魔晶。另一個角度講,即便是有足夠的魔晶使用,在這樣持續不斷的攻擊下,陣法本身也難以支持得太久;畢竟這個所謂的天樊大陣只是倉促布置,與那種守衛山門以及城池要塞所修建的永久性陣法不能同日而語,守得一天算一天,聊勝于無。
在領教過巨弩威力后,魔族群修紛紛失色,暗想假如雙方廝殺的時候對方用這樣的法器相輔助,我等該如何防范?
“沒那一說,這東西不分敵我,打擊面積又太大,他們的人比我們多,真要用起來,不定誰吃虧。”
壯漢為眾人解除部分疑慮,卻也帶來更多問題,山上魔修禁不住想到另外一個問題,陣法被破后,假如對方用這種東西遠遠推進,自己這一方怎么辦?
對這種擔憂,魔修大佬們也沒什么好辦法,通過觀察,魔修發現那些巨弩需要固定在地面才能發射,于是想派出隊伍擊滅那些法器,結果極為悲慘,派出十名死士,回來的一個都沒有,巨弩安然無恙,對方反倒士氣大振。
有足足三名長老遙遙監視,近百名獵妖使隱匿保護,看來這種情形,魔修只能打消念頭,徹底做起縮頭烏龜。
隆隆爆響不停,天諭長老望著山前那片亂石飛濺的土地,面色異常復雜。
“遠遠推進?老夫倒希望,他們真能那樣做啊!”
這邊魔修憂心忡忡,山腹中,被烈火烘烤如鍛造神兵的十三郎卻已經脫胎換骨,呃…應該說是面臨生死。
脫胎而生,或者換骨而死!
…本文字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