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院長叫你這樣做的么…”
“摧毀雕像用處不大,我…”
“孩子,回…”
三段石階,三句簡短的話,而后無聲。
無法交流,話語太短且難以持續,十三郎的驚喜漸漸散去,路趕得更急。
事實驗證了他的憂慮,兩人在第七層石階等待良久,都沒有等到召喚,或者呼喚。
“怎么回事?”
一面為啞姑分擔怨氣沖擊,十三郎自語般詢問:“會不會已有學子融魂成功?”
從夜蓮嘴里得知情形,他隱隱生出一個念頭,摧毀雕像的效果是把雙刃劍,傷敵的同時也會傷己。
“做夢!”
夜蓮嗤之以鼻,說道:“也許…也許它覺得不需要融魂…”
她隨后搖了搖頭,說道:“可能性不大,就我所知,封印雖有不穩,但不至于這么快破裂。”
十三郎想了想,又問:“會不會它覺得沒有必要再耗費魂源,積蓄力量,準備一舉突破?”
“不會。”
夜蓮肯定說道:“碧落被封印數萬年甚至更久,根本不知道封印已無法修復。它若真有脫困的機會,更應該隱匿潛形不讓人發覺,防止修士施展更多手段。融魂失敗是很正常的事,可若是它拒絕融魂,必會引來猜疑,進而追索其根由。”
十三郎說道:“不過是一只鳥,能有這么聰明?”
夜蓮說道:“碧落曾縱橫宇內。肆虐多年,無數仙人修士奈何其不得,難道你認為憑的僅僅是蠻力?”
她嘲諷說道:“也許仙獸雕像還有別的用途,被你這樣莫名其妙地毀了,帶來一些未知后果也說不定。”
“不管怎么講,眼下情形不正常。”
在沒有聽到呼喚前,十三郎不能肯定摧毀雕像是福是禍。他只是莫名覺得憤怒,同時有試探夜蓮的意思。然而當聽到那些話,聽到那包含著無盡辛酸孤苦與無奈的嘆息后。再沒有人能阻止他做完這件事。
十三郎不愿與她爭論,調理著法力氣息問道:“現在怎么辦,等下去。還是繼續走?”
這個問題沒必要問出來,無論十三郎還是夜蓮,都不會在此處駐足。未等到夜蓮答話,他繼續問道:“這里是五靈之地的重復嗎?還有,雕像怎么變少了?”
“五靈本屬九宮之內,是鎮壓碧落的主力,目的是讓它時刻消耗,無法積聚力量。你沒發現外面的生靈不敢朝此處滲透嗎?原因正在于此。”
剛經過的那幾層臺階,屬性雖歸結于五行,難度卻已遠遠超出五靈之地;走到這里。倆人均已狼狽不堪,不得不調息一番,努力將狀態調整到最佳。
夜蓮說道:“進入五行后,仙獸實力越來越強,數量自然變少。假若我知道的消息沒錯。上面那只還與你有關。”
“與我有關?”
十三郎好生驚訝,心里再次生出幾許不妙的感覺。他隱隱覺得夜蓮講的沒錯,且會帶來許多變化,后果很難預料。
體內再次傳出躁動,啞姑吞噬了大量兇煞之氣后難以安定,身體劇烈顫動。好似承受著極大痛苦。但從效果看,她隱隱有了趨向凝實的跡象,十三郎知道這是破階凝聚鬼王之體的先兆相似,因而雖覺得難以消受,仍不惜大量修為精神,為其緩解壓力。
從道理上講,此舉殊不明智,但出于心頭那抹愧疚,十三郎不愿錯過此次機緣,依舊苦苦支撐。
“去看了就知道。”
面對他的疑問,夜蓮并不多做解釋,說道:“幻境一過,再沒有什么讓妖獸迷失心智的地方;下面的路多毒瘴惡蟲,你可以將那頭蠢驢放出來,分擔一下。”
“終于肯告訴我了嗎?”
十三郎目光閃動,揮手將大灰胖胖從獸環放出來,說道:“你也不容易,要不要一起?”
“裝模作樣。”
夜蓮不屑于領受空頭人情,淡淡問道:“為何不和它簽訂魂約?”
“大先生不讓,說什么山君門下專奪氣運,我是不信的。”
察覺到大灰有些異樣,十三郎拍拍他的頭說道:“怎么了?”
大灰不安踱著步,忸怩回答道:“說不清,這里的氣息…有點磣人。”
十三郎說道:“你又不是人。”
大灰憤怒打兩個響鼻兒,以沉默表示抗議。
十三郎看了看它,沒太往心里去,大約是認為夔神向來神神叨叨,在這種地方不安算是正常反應。
夜蓮說道:“大先生說的不錯,我那…十三娘,也曾打過我的主意。”
“結果怎樣?”十三郎好奇問道。
夜蓮輕蔑說道:“當然是頭破血流。”
十三郎哈哈一笑,心里聽著十三娘咒罵夜蓮無恥冷血,不禁覺得有趣。
“挺厲害的,她修為高一階,竟奈何不了你。”
“你的修為還趕不上我,為何與我平起平坐。”
“我是天才。”
啞姑的躁動漸漸平復,十三郎站起身跳到大灰背后,再次邀請道:“要不要一起?”
夜蓮這才意識到十三郎竟然不是說笑,冷冷望著他的臉說道:“要我把后背賣給你。”
十三郎大度說道:“坐我后面。”
面對夜蓮詫異的目光,他摸著胖胖光滑冰冷的肌膚說道:“你盡可試試出手。”
“嗤!”
一條紅影在空中劃過,如同最靈巧的手,輕輕摘去夜蓮耳際的那朵珠花。萬世之花神情微變,羞惱憤怒但卻沒有躲避,也沒有發動反擊。
“呱呱!”
狗仗人勢的天心蛤蟆得意大叫。咂吧兩下發覺并不好吃,獻寶一樣塞到十三郎手中,同時不忘朝夜蓮擠眉弄眼,大有狂蜂浪蝶之風采。
“我留著它。”
十三郎搖搖珠花收到懷里,笑著說:“萬一你死了,也好有個念想。”
“你若死了,我用它陪葬。”
平靜的對話顯露出兩人的冷冽與堅決。夜蓮回應后跳上大灰的背,驢糞上長出一朵花。
身體陡然一涼,夔神打了個寒顫。心里疑惑又怨憤地想。
“臭娘們,屁股這么冷!”
道路艱險,毒蟲猛惡。山道上空無一人。
學子們不知去了哪里,之前時而能看到殘破法寶,此時也難尋蹤跡。可以推斷,學子們要么身消魂滅,要么已使用法盤返回,結局無從斷定。
十三郎與夜蓮同乘而行,一路破關劈障,雖縷歷磨難,倒也沒有太大波折。
上山很難,而且可以肯定的是。這次比以往那些先輩面臨的難度更大;然而再如何艱難,終擋不住這對最強組合,眼看第八座平臺遙遙在望,兩人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提高警惕,還好生感慨。
說起來有趣。每當兩人脫離險境,彼此都是最讓對方警懼的對象,然而當他們踏上石階的時候,又瞬間變成親密無間的戰友,配合之默契合作之愉快,不做第二人想。
“我敢說。把修為降低到當年水平,大先生也上不來。”
毫不避諱夜蓮的身份,十三郎笑著說:“錯過四次機會了,有沒有后悔?”
夜蓮反問道:“你呢?不是也有過。”
十三郎說道:“破綻是你故意露出來,英明神武如我,怎好輕易上當。”
夜蓮冷漠回應道:“有兩大兇獸相助尚且畏首畏尾,不招人恥笑也就罷了,還有臉自夸。”
十三郎說道:“大灰和胖胖是我的家人,牽掛更多。”
夜蓮說道:“本座使命在身,你們三個的命加起來,也比不了我之萬一。”
“臭娘們!”
大灰憤怒咆哮,肥美的翹臀高高舉起用力顛簸,豈能奈何她分毫。
萬世之花安然享受著夔神的憤怒,語帶雙關說道:“什么樣的主人什么樣的奴才,果真是個畜生。”
十三郎沒理她,目光凝聚在那座漸漸顯露全貌的石像,眼中漸有凜意。
沒等到預料中的反駁與嘲罵,夜蓮反有些意外,望著十三郎的后腦幽幽說道:“可惜了,你若是…嗯?”
意外來自身下,大灰好似中了定身術,身體猛然一頓,隨后便發瘋一樣狂奔上石臺,未等十三郎反應過來便一頭“栽倒”,渾身顫抖著匍匐在地面,叩首不已。
在其身前,一座龐大的雕像傲然而立,煞氣沖天且蘊含著無上威嚴,宛如遠古兇神。
蟒身蝎尾,八臂雙首,大灰所面對的,正是那副美女之臉;其面容平靜中透出幾許悲憫與祥和,與那顆散發著無盡猙獰的蛇頭比鄰,顯得格外詭異。
僅僅是看一眼,十三郎便覺得心神巨震,胸口好似被大錘擊中,身體更好像有一座山峰壓下,幾欲如大灰那樣跪拜。剛有所恢復的啞姑不待他的指令便從影子里彈出,火紅的雙眼盯著雕像,露出恐懼而渴望、貪婪但又敬畏的神情。
“這是…”
十三郎早已從大灰身上躍下,眼睛看著大灰,問話的對象卻是夜蓮。
他從來沒有見過大灰如此深情,哪怕是面對院長,也斷不可能如此恭敬。心中突然閃過一道念頭,十三郎無法相信自己的推斷,失聲驚呼。
“難道它是…”
“你猜的不錯,它就是山君。”
萬世之花神情淡淡,目光中透出一抹耐人尋味的光芒,譏諷說道:“它是擊敗碧落的主力,也是鎮壓的主力,假如你真拿這頭蠢驢當家人看待,它就是你半個師尊。”
“怎么樣,你還要不要毀了它?”
“敬師不是敬石頭,山君又如何!”
颶風鼓蕩,十三郎冷哼一聲邁步上前,抬腿便朝雕像橫掃。在其身后,夜蓮眼中精芒忽顯,腳下微微顫抖。
“小心!”
“不要啊!”
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腿影在空中劃出一道殘影構成的扇面,堪堪將與雕像接觸的時候,停了下來。
十三郎左腳插入地面深達數寸,身體卻如釘子一樣凝立不動,神情若有所思。
“原來,這才是你等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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