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那兩道一往無前的身影,望著虎嫂碩大猙獰的臉盤,感受著撲面而來的殺氣,還有充裕到讓人生畏的雌性氣息,宗鳴心里由然生出一股寒意,他怕了。
他第一次怕了,很不想承認卻無從抵抗的怕了,真正的怕了。
不說能否抵擋或者是不是該抵擋,如果被這樣一個女人像抱小狗一樣把自己抱住…
宗鳴簡直不敢想象,那將是何等讓人震撼的場面!
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不,億萬分之一的可能,宗鳴也絕不愿意落到那樣的下場。
絕不!
他是修士,為什么與戰靈親密肉搏!況且眼下戰局雖然詭異到讓人無法接受,卻不能改變塔山夫婦的命運。換句話說,他們死定了!
宗鳴的神智很清醒,他知道自己的傷勢無礙,只是心氣受損;只要緩得了一時,哪怕以一敵二,也沒有不勝之理。
于是他躲避,躲到一旁,躲到空中,躲到那兩個瘋子一樣的人很難觸及的地方。
宗鳴避開,然后懊喪而悔恨地發現,自己又錯了。
虎嫂與塔山沖過宗鳴所立處,非但沒有猶豫停頓,速度反而再次爆增,直接沖向三元閣的大門。看起來好似他們本就要如此,宗鳴的身體對他們來說只不過是虛影殘像,絲毫不放在心上。
逃當然是逃不掉的,他們也不是想逃跑。
如此巨大的動靜,門外四名護衛雖然對少爺很有信心,還是忍不住伸頭朝里面看一眼。
只是一眼,目光就再也收不回來。
他們看到的景象,恰好是虎嫂挾風雷之勢猛撲,兩名護衛一死一重傷,宗鳴倉惶閃避的那一刻。面對如此惡劣的形勢,四人大驚之下蜂擁而入,意圖給少爺提供支援。
隨后就與虎嫂塔山撞到了一處。
四個驚慌失措的二星戰靈,對上雖有傷患卻戰意蓬勃的塔山夫婦,結局可想而知。
倉促之間,四人連兵器都來不及拔出,只能憑拳腳肉身與之肉搏。人影交錯的短暫瞬間,虎嫂龐大的體型成了最為明顯的攻擊目標,至少有三拳兩腿落在她身上。
落在那厚到讓人哀怨的脂肪之上。
嘭嘭的悶響中,虎嫂沒有做出任何閃避動作,硬頂著眾人的群毆,反擊!
兩拳,一腿,三條人影。
門口狹小的地勢,幾乎被她一個人占滿,容不得誰閃展騰挪。密集如鼓點般的夯擊聲頻頻作響,隨后是一聲巨大的轟鳴。
沒有人能硬扛虎嫂的拳頭,更不要說那條堪比大象的粗腿。三名護衛騰空飛起,或重重地撞擊在墻壁,或凌空飛出門外,同時口噴鮮血。
無一合之將!
更要命的是,每一條身影飛出,總會有一個矮小的身體隨之跟進,補上致命的一擊。
塔山沒有了飛劍,還有拳頭。雖不如虎嫂那么勢大力沉,取位卻異常叼毒。下陰、雙眼、咽喉,招招要人性命。
被擊中下陰的護衛,身體還在空中就縮成了一團,他聽到自己身體里傳來倆聲或一聲脆響,心里意識到發生什么事情,根本來不及感覺到疼痛,精神就為之徹底崩潰。另一名護衛兩眼一黑,劇痛隨之傳入腦海,登時如瘋子一樣嘶聲慘嚎,兩手如車輪一般在身邊舞動,瘋狂攻擊著所能攻擊到的一切。
反倒是那名被攻擊咽喉的護衛最好,他及時收回下頜,雖然被一拳打成稀爛,總算沒死也沒有殘廢,除了吃飯說話不太方便,應該沒什么大礙。
二星戰靈的身體到底強悍,塔山本命飛劍自爆,身體的傷患遠比看上去嚴重。否則的話,這一拳足以將他的頭顱都打爆,不留半點生機。
最后一名護衛動作稍慢,然后他突然發現,自己需要獨力面對那一大一小的兩個怪物。心神劇震之下,他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眼前這一切根本沒有發生,又或是不可能發生。
臉上帶著錯愕與茫然,虎嫂已經用撞的方式沖到他面前。宛如泰山壓頂,虎嫂甚至來不及把拳頭收回來,直接一頭夯在護衛的面門。
虎嫂的情形并不好,一身肥肉可以卸力保護內府,卻不能讓其不受傷害。她的身體在顫抖,只是因為那一身肥肉在上下抖動,無法看出有何不妥。
可看出的傷害在臉上,虎嫂的額頭有一個清晰的腳印,鼻子被生生砸成扁茄子,汩汩流著鮮血。原本虎嫂的臉型雖然大卻不失勻稱,甚至顯得憨厚和藹;此時她的臉已徹底變成一團亂麻,五官扭曲到難以分辨的地步。
因為憤怒,因為疼痛,又或者是別的什么。
這無法影響虎嫂的威嚴,眼看著那張大臉在視線中快速放大,護衛心膽俱寒之下,竟然連反擊都已忘記,只顧張嘴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嚎。
“啊…嘭…呃…”
隨著幾聲局促難辨的音調,一朵絢麗的桃花在空中綻放,那名護衛的腦袋猛的后仰,鮮血不是以流動、而是以飛濺的方式朝四周飆射!宛如有一只裝著紅顏料的高壓水槍朝墻壁上噴射,渲染出幾分悲壯,幾分寥闊,還有幾分哀情。
一頭致命!
護衛的整個臉都沉到腦袋里,鼻子周圍形成一個清晰的坑印,仿佛正在努力朝外生長一樣。如果這樣他還能活下來,那他不應該叫著人,而是應該改名叫小強。
他的身體尚未軟倒在地上,就被那個充滿彈力的肚皮頂飛,在空中劃出一道血線,直射向自己的歸宿——那輛馬車!
與此同時,虎嫂與塔山雙雙趕到,塔山沒了武器,干脆縱身躍起,抓起那名護衛當做狼牙棒或者大錘,凌空砸下。虎嫂則亮出殺手锏,不,是殺腳锏。那條能一腳將厲風踢飛的粗腿高高揚起,斜向朝馬車中央轟擊。
大披掛!肉搏的時候,任何吃身體飯的人,都是以它做為最強一擊!
直到這個時候,所有人才明白過來,原來他們倆從戰斗一開始,目光就從來沒有離開過那輛馬車。
那輛充滿神秘的馬車!那輛沉悶壓抑的馬車,那輛被宗鳴當做底牌的馬車!
不是狂妄,更不是無的放矢。
眼下的局面,兩人生生利用那一瞬間的優勢,將六大護衛統統打殘,更讓戰靈中實力最強的厲風變成廢人,戰果可謂輝煌。然而這改變不了大局,嚴格來說,哪怕宗鳴一人,細嚼慢咽地打下去,塔山他們倆也不是他對手。
現在塔山夫妻要考慮的,已經不再是勝負,而是生死。
是戰,還是逃!
“塔山!”
一聲怒到極致的狂吼在三元閣內爆響,隨之而來的是一聲轟然巨響,整個三元閣仿佛被沖過頭的氣球一樣炸開,就連那根最為粗大的主梁都被震飛。
一片煙塵之中,宗鳴如魔神一樣升在空中,兩只手掌散發著六色之光,面若瘋癲。此時的他,連此地常有禁空之險都已拋之腦后,只想將塔山夫妻扒皮抽筋,再也顧不得其它。
“實力不等于戰力!”
這是前兩天二少爺剛剛教訓手下的話,此時想來,何其辛辣,何其譏諷,又是何其無聊。
極度的羞臊令宗鳴徹底失去控制,心頭宛如有一百只老鼠在撕咬抓撓,讓他的心為之痛,神為之傷,靈魂都為之顛倒。
“聲、色、形,儀、觸、思;六欲升仙!”
六道顏色各異的煙氣從他掌中涌現,轉眼間匯集到一處,化作一只流光四溢的手掌,晶瑩璀璨幾可耀花人眼。
“殺!”
沒有半句廢話,二少爺伸手一指,那只手掌五指張開,帶著繚繞的仙氣與森寒的殺機破空而過,掏向虎嫂的后心。
彩色巨掌尚未臨體,磅礴的靈壓隨之浮現,周圍百米之內的靈氣激蕩起來,形成一股劇烈的旋風。遠處緊張觀看的人們面色大變,心頭涌起驚駭。他們可以感覺到,哪怕只是站在漩渦之中,也不是一星戰靈可以做到,更不要說與那只手掌正面對抗。
修士神通竟然強悍若斯,在落靈城生活的人們,第一次有了直觀的認識,心頭也不禁涌起濃濃的擔憂,還有嘆息。
旋風的核心處,宗鳴臉上的瘋狂稍解,重新露出譏諷與不屑。他對自己的神通有絕對信心,相信它一定可以將那個賜予自己屈辱的女人徹底抹去。
下一刻,他的笑容凝固在臉上,變成錯愕與驚詫。
“嗷!”
一聲狂躁而帶著哀傷的怒吼在場中響起,宛如受傷的野獸在哀嚎。模糊的視線所及處,虎嫂的身形竟然再度膨脹,宛如吹氣一般放大,直至丈余高。
她的身體上,那層厚厚的脂肪似乎突然間消失,又似乎被什么力量吸引到一起,化作糾結而緊繃的肌肉,粗看上去,已經不能算做人類,宛如一只直立的巨熊。
變身之后,她的姿態卻沒有任何變化,背身隆起準備硬扛巨掌的一擊,高高揚起的粗腿卻沒有回收,反以更加決然的姿態,轟擊而落。
“獸魔變!山君是你什么人?”始終保持安靜的馬車中,突然響起一聲驚呼。
“算命瞎子,老娘是你親媽!”虎嫂答非所問,卻似乎聽出了車中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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