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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六九章:業難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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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萬道目光注視下,人影畫出美妙弧線飛躍千萬顆頭頂,落在轉為尊者設置的觀臺上,大模大樣坐下來,再回身宣告。

  “這才是最近的路。”

  夸張刻意炫耀的姿態,輕浮透出霸道的神情,囂張舉動并未讓人如何厭惡,相反引來一片叫好。學子們猜測這多半是兩人之間的玩笑,或許打個賭什么的無所謂了,無論從哪個角度想,能開玩笑總歸是關系改善的兆頭,符合人愿。

  歡呼生短促而熱烈,之后慢慢停頓,學子們有些緊張地朝幾位監察教習張望,不知該做點什么好,還是該不做什么才好。

  十三郎犯禁了。

  耍帥扮酷,此舉至少犯下兩條禁令,一是飛,二是位置。大比時候,若沒有特殊狀況發生,非在場監察下令、余者皆不準飛。再則大比安排周密,不同人群自有不同位置,十三郎至今還是學子身份,怎么能跑到尊者席上?

  違禁怎么辦?當然要罰。清河岸邊剛剛證明過,道院看似溫和實則森嚴,不該違反的東西,誰都碰不得。

  罰,怎么罰?

  身為今日執掌,黑面神的臉黑到幾乎透明,內心陣陣為難。

  “這個”

  “為何終止比斗?”

  十三郎搶在前面開口,面沉似水。

  “戰斗時,生死勝負毫厘之差,一心一意尚不足以保證活下來,你們在做什么?”

  目光落于臺上,對著兩名至今仍在發懵的學子,十三郎嚴肅說道:“臺下發生的事情與爾等何干?難道你們認為,還有什么事情比戰斗更重要。比你們的命更重要?還是你們覺得執掌老師控制不了局面,周圍這么多前輩高人控制不了局面,需要你們才能維護安危?”

  兩名學子無言可對,臉孔發燙;黑面神的臉也在發燙。因為十三郎的話說得“很對”。對到足以證明他這位監察失職。

  十三郎朝雷尊方向抱拳,嚴肅說道:“稟尊者。學生已經試過。”

  雷尊沉默,一句話都沒有說。

  千萬學子紛紛恍然,心里想難道這是一場測試,真的假的管他真的假的。

  真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是大比,大比關乎性命,更關乎各院榮耀在否,還關乎到修行心性、能否做到不涉外物。十三郎違規也好,雷尊是否授意也好,那不是自己應該關心的事情,自有各位教習長老去管。

  “還不繼續!”

  黑面神一聲怒吼。臺上兩人如夢初醒,趕緊施展神通互毆無奈心神難以一下子穩定,看上去怪模怪樣,如小兒做戲。

  “哈!”

  “哈哈。看他”

  “看看他,這是戰斗還是繡花”

  “那位也不差,像在照鏡子。”

  不知誰頭一個發笑,很快感染周圍、引發陣陣呼應;如此一番笑鬧,臺上學子越發難以聚集精神,拼命搶攻想要展現勇武,打出來樣子便越是滑稽。

  另類比斗惹來更多麻煩,千萬學子,總有些人生性便是好事之徒,紛紛開始鼓噪。

  “小心,撩陰腿!”

  “胡說,那是秦師兄的得意神通,萬幻刀芒。”

  “從下往上,不是撩陰是什么。”

  “那也不是腿。”

  “你再看看,像刀還是像腿?”

  “還真是”

  “哎呀,雙頭蛇!”

  “那是法師兄的陰陽雙龍算了,還是像蛇多一點。”

  “哈哈!”

  臺上打斗亂七八糟,臺下喧囂陣陣,要說誰最高興,小宮主毫無疑問是第一,笑著鬧著恨不得跳幾跳;直到老祖宗開口喝叱,小宮主才意識到自己身在何地,回身發現眉師揉著眉心連連搖頭,趕緊表示關心。

  “老師,您不舒服?”

  “沒事,看比斗成何體統!”

臺上,那位姓秦的學子踢歪了腳、不,是用錯了刀,后力不繼一屁股摔倒,再被對方神通所逼,索性滿地打滾  “哇!法體雙修!之前沒見他用過。”小宮主大驚失色,震撼不已。旁邊霞公主掩面偷笑,黃花女姐妹苦忍憋得眉眼歪到一邊,幾名大佬面面相覷,不知該說什么好。

  “佛祖慈悲”和尚最大的好處是,不管遇到什么情況,他們永遠有詞兒。

  默默穿行在學子群中,雷尊望著周圍一張張生機盎然的面孔,感觸頗多。

  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是這些人中的一個,望著臺上生死相斗,遙望監察森威重重,眺望更遠處的大拿身影,暗暗立下誓言。

  “我要趕他們,超越他們,成為這世間獨一無二的那個人。”

  千百年苦修,無數次磨礪,多少回險死還生,幾度掙扎與煎熬,徘徊與抉擇;如今他做到了當初對自己的許下的承諾,獨一無二。

雷尊這個稱號在道院傳承了數千年,真正發揚光大成為九尊中的耀眼明星,只有他才做到。世上沒有第二個雷尊,以前沒有,以后  雷尊搖了搖頭,只思從前,不想考慮以后。

  “哈哈,這一招打得好啊,見過尊者。”

  迎面三名學子正在大叫,忽然發現雷尊已在身前,匆忙端正面孔施禮,神情有些驚恐。

  雷尊朝送給他們一記微笑,略點了點頭,之后淡然從其身邊穿過,走向下一團人叢。沉默之中雷尊沒有發現,因為人群比較擁堵,之前他走的并不是直線,時常需要轉個方向,甚至繞圈。

  因為之前那一鬧。學子們不敢、或者真的沒有再分神他顧,以至于看不到那位受人敬仰的尊者穿行在自己身旁,像個普普通通的學子。

  當然,這也可能是裝樣。從那些匆忙轉身的學子臉上。雷尊能夠輕松看出“假扮突遇”的痕跡。只是沒有去說破。

  真還是假,雷尊不在乎。此刻的他忽然發現,如這樣走在學子中央,自己的心格外放松而且沉靜,甚至稱得上享受。

  爭了上千年。斗了幾百載,失去很多得到不少,悲憂喜樂難以盡表,雷尊唯一能肯定的是,他從未如現在這樣自如。

  “為什么呢?”

  雷尊享受著這種感覺,自然而然涌起一絲貪婪,想要找出原因、以便能夠長期擁有。此時此刻。雷尊忽然有些感激十三郎,因為他知道,假如不是這樣鬧一下,自己經過必將劈波斬浪。周圍無人敢進入十丈內。

  “嗯,本尊會報答你,讓你死得慢一些。”

  心里這般想著,雷尊靜靜地走著,看著,體會著,微笑著;他的速度越來越慢,心境越來越悠閑,臉上笑容越來越多,越來越燦爛。

  這不像他。

  周圍學子們先后發現異常,再不需要偽裝什么,紛紛用詫異的目光望著這位素來嚴肅的尊者。

  雷尊沒有發現這些,他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已經忘我。

  身邊喧囂再難入耳,記憶中的畫面一幕幕重現,老師們和藹期望的目光,同門羨慕震驚的表情,敵人驚恐絕望的臉,還有許多灼人的眼神。

  兩張相似的面孔出現在腦海,神情迥然不同,一張嫵媚妖嬈,一張清純曼妙,讓人驚心動魄的美麗,釋放無窮誘惑。

  “奸了她們,殺了她們!”

  內心忽然響起一個聲音,陰陰的,濕濕的,粘粘的,就像被針線穿過一樣連在身上,揮之不去。

  “奸了她們,才能得到無上修為;殺了她們,才能真正蛻變成神。”

  的聲音沒有一點修飾,的誘惑不做絲毫遮掩,人類的從來都存在,區別就在于是否穿上衣裳,還有是否會用一些華麗而虛偽的詞匯去妝點。

  雷尊明白這一點,因為他知道那個聲音叫破了自己的想法,只是自己明明已經忘記了那一幕,為何還要記起來?

  心里有些悸痛,雷尊平和面孔突現猙獰,目光變得陰毒;他清清楚楚地記得,自己經常很長一段時間思考,最終聽從了那個聲音,親手摧毀了她們。

  雷厲風行之人想到便會做到,那兩張面孔于是發生變化,先是驚恐,后是凄涼,之后額頭出現一條血縫,臉皮被緩緩拉開,分向兩側,露出里面血淋淋的肉,白生生的骨。

  “你看,里面是一樣的。”

  那個聲音說著,如同一把最最精巧而且鋒利的小刀,在那片紅與白之間忙碌著,最后呈現給他兩張干干凈凈、不沾一絲血跡的皮。

  “美的只是這個,看清楚了?”

  那個聲音繼續響著,陰冷潮濕、偏偏帶著讓人無法抗拒的誘惑,之后那把小刀繼續向下,將那些美麗通通剖開,露出其所講的一樣:紅與白。

  雷尊望著那個畫面,身體不知不覺開始顫抖,他想抬頭,頭上仿佛壓著一座大山,他想飛跑,腳下仿佛栓著鎖鏈,他想吶喊,喉噥似乎塞有火炭,他想施展萬鈞雷霆,結果只放出一個屁。

  “別緊張,別害怕,不要后悔,你好好看看,你還有他們。”

  那個聲音安撫著他,示意雷尊朝某個方向看。

  “他們比她們好,好多了。”

  視線中出現兩張嬰兒的臉,一個歡笑,一個面苦,各自揮舞小手,對他打招呼。

  “你”

  “你怎么哭了?”

  幻相消失,耳邊突傳來清朗聲音,雷尊愣愣地望著十三郎,望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神情有些茫然。

  “真哭了啊呵呵,哭吧哭吧,哭又不是罪。”

  好奇地目光打量著雷尊,十三郎揮手招呼其他尊者過來看,笑容忽為之一收。

  “哭也不能抵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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