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了。”
平平淡淡,穩穩當當,清朗中帶有幾許自責,更多是欣慰與快意。聽在戰場上各人耳中,不亞于平地一聲驚雷。
百花仙子忽然間淚光漣漣,此前微微顫抖的手頓時變得凝穩,充滿力量;藍山啊哈一聲怪叫,出寶速度暴增三倍;古鳴約與十三郎接觸較少,但不知為什么,只是聽到那個聲音,他便有大局已定的感覺;仿佛結果就在前面擺著,剩下的事情就是走過去,而后拾起它。
“停下,停下,停”
感慨最多最深無疑是槍王,像孩子一樣哭喊。不知道的人怎么也猜不到他在叫什么,只有親手造就過生命的人才明白,那是何種哀腸寸斷。
槍王哭喊,鐵槍跟著哀鳴,脫離三子掌控的鐵槍沉沉落下,發出幾聲輕鳴后再無一聲。這次它的傷不只限于靈體,還有相當于其身體的槍身,內憂外患幾近垂死,非經數十、乃至上百年修養不可。
“居然聯系的不是我,不然怎么會這樣”
槍王不禁有了埋怨。他知道,十三郎遠在幾百里外時就與血舞留了話,就像當初營救自己所做的那樣;稍加思索,槍王很快得出進一步判斷,應就是血舞“奪舍”的那一刻。
非如此,血舞絕不至于需借助奪舍來做掩飾,掩飾其內心的震蕩與狂喜。平心而論,槍王覺得如果換成自己。多半不論保持平常心,多多少收流露出端倪;那樣的話。效果顯然不如這樣。
這樣是哪樣?
這樣就是群毆,突襲之后群毆,群毆中帶著偷襲,偷襲中夾群毆 慘不忍睹。
五大修士中,除血舞沒有人知道十三郎此時會出現,他們接到血舞的指令,全力攻擊三子用來攻擊的那條腿,準確地講是其蹄子與腿骨的鏈接處。也就是腳踝。
這樣做很不智,因不管三子是豬是羊還是牛,蹄子都是其最強處。此時大家面對的不止一條腿,而是適才剛剛險些將槍王滅殺的兩大神通。
攻其最強,聽著豪邁實際上很傻,眼下眾人實力不足平時一半,最好的辦法就是躲避。然而在接到血舞傳音發出命令時。藍山等人不約而同選擇了遵從。原因倒也簡單,他們都能聽出血舞的聲音與往日不太一樣,那種堅決與興奮絕不會毫無來由,多半找到了對方破綻。
結果當然不是如此,三子沒有流露任何破綻,他以完美的狀態被突襲。被群毆,再被偷襲,之后再被群毆 慘不忍睹。
三生,尋常理解前世今生與來世,抽象出來的話象征久遠。并無一定特指。
三牲是特指,沒有象征。不會誤解,就是人間祭祀所用的三頭畜生:豬,牛,還有羊。
以三牲象征三生,有沒有道理?山君對三生有路的理解,是不是真的如十三郎所講的那樣?
鬼曉得。
人們知道的是,修真世界盡管存在著如兼有人獸血脈的奇異之修,但亦很難找到如三子這樣該怎么形容才合適。
這就是個畜生,是個大雜燴,是個啥玩意兒都不是的四不像。血舞等人心里都明白,這家伙只有很小可能天生地長,多半是某種試驗的結果,且是個半成品。
摸樣怪異不要緊,三頭三法加上強橫的身體,三子實為化神之下第一人。此番血域之行,三子無意中發現血鼎進一步奧秘,正處人生最得意驕傲的時刻,怎會在乎誰的難聽話。因此當十三郎出現,并且喝出那句自以為可動搖對手心志的嘲諷時,三子絲毫沒有因之憤怒,只感到一陣心寒。
因為那支箭,同時還因為那個人!
如八子一樣,三子同樣認出十三郎,進而聯想到此前自己判斷錯誤,五名大修并非被二師姐掌控,血鼎也沒有易主。隨后他馬上意識到另外一件事,八子為什么會死?
被十三郎殺了?可他只有一個人!呃,其身邊跟著一名紅袍魔修,三子一眼就能看出,那是魔王宮修士蔣凡。
結論昭然若揭,八子種道之法出了問題,蔣凡并未被其掌控,里應外合將通天八子滅殺。話說這樣雖然意外,某種程度上也算正常;一來蔣凡最有可能擺脫道種,二來八子并不以戰力聞名,至少無法與三子相提并論;再說其身邊本就人員不整,或許也是被蔣凡尋到機會陰死。
“來就來,一并收了!”
情勢緊迫,三子來不及再想下去,他要馬上對付那支迅若流星的箭,同時要加緊將腳下五人解決,之后再直面新到的強敵。
說做便做,三子三頭齊聲怒吼,打定注意抖擻精神,下決心來一場祭旗之戰。其結果,三子很快發現自己落入到一個臨時布置的陷阱內,被毆打,被偷襲,再被毆打 慘不忍睹。
掌天弓的威力,不親自領受很難準確估量,無論是誰,首先感受到的肯定是其恐怖速度。
箭發不知何地,看到光點遠在天邊,定神時便已近在眼前。那分明是無視,好像可以超越空間,出手即可傷身的感覺。
瞬發神通不夠威力,大威力神通來不及施展,三子因此做了最恰當的調整與最壞估計,將兩道蒼龍通通調轉,共同迎向那道熾烈光華。計劃中,最好的結果是雙龍破箭,順帶阻礙對方腳步,尤其是蔣凡。
三子聽說過十三郎的經歷,知道他曾經設計滅殺不凈王。但其修為正如自己此時所見的那樣,幾乎不值一提。
不是不重視。三子自認謹慎。當然不會忽略一位滅殺過大修士的強者。然不管怎么講,十三郎的修為是死的,射出掌天弓之后還要歇歇氣,其速度總歸快不起來;至于戰力,總不至真比那名大修更厲害。
即便不能得到預定目標,三子相信雙龍至少能剩下一條,足以為自己爭取時間快點轉身,此后大可看看情形。適時調整策略。
最壞最不可能的結果,兩條蒼龍與箭矢同歸于盡,且對十三郎的預判發生謬誤。不要緊,三子相信即便出現那種情形,自己頂多放棄對身下五修的抓捕目標,仍不至應付不來。
心腹大患是腳下。三子明顯感覺到,隨著十三郎的話音。那幾人仿佛打了雞血一樣陡然亢奮起來,原本只有三分力此時竟能發揮五分,合擊之后,已不容其輕視。
悲劇從這一刻起便被注定,雙龍轉向迎向箭矢,身邊突聞兩聲低吼。以清淡一冷厲,一嘲諷一不屑,好似對著三子的耳朵吹響反攻號角。
“吼!”
“定!”
吼的是那兩條龍,定的還是那兩條龍,不求將其擊破滅除。甚至不求效果如何明顯,只要它們稍稍停上一停。
需要提到的是。但凡似這種化出妖獸形狀的神通,皆帶有一絲輕微靈智。也就是說,它可以半途中轉換目標,有點類似于寵獸;若不然,神通放出斷無法憑空收回。就好比修士放一把大火燒山,結果發現燒錯了地方,想要收回來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另外施法將其滅除。反之修士放的若不是火焰,而是一條擁有形狀的火龍,事情就變得不一樣,可隨時改換攻擊目標。
可收便意味著可控,可控便意味著它同樣會受到別的影響,比如此時血舞與十三郎合力而發的定身神通。雙發同施,休說三子,便是真正化神修士,也要為之一頓。
法術相接,相差豈可在毫厘;雙龍稍以遲緩,破空之矢已在眼前,其上閃爍的寒芒如可侵透人心。死亡的感覺充斥心頭,三子三頭三張面孔通通變了顏色,霹靂一聲斷喝。
“開山!”
揮拳,踢腳,三頭齊動,豬頭噴腥,牛唇暴吼,羊嘶并帶紫氣氤氳,通通為了抵擋那道明顯錯估了的箭矢。
可惜,悲劇既然發生就注定不止一件,出拳沒錯,錯在他忘了自己剛剛握住的是什么東西。鐵槍雖已不在,槍靈怒爆的影響尚未消除;放下五人踢腳也很對,可他不該忘了背后;三名大修壓力陡輕,又怎會錯過這等千載難逢的戰機。
這些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待那道箭矢臨頭的時候,天邊陡然再現光華,又又又又 又來一支!
“這不可能!不可能啊!”
掌天弓名揚四海,最顯赫的是那個至今未得證實的礙主傳言,其次是祭煉與開弓難度。靈寶,本就不該出現在這個界面,雖非絕對不可掌控,其限制之多也足以令普通修士絕望。
具體而言,化神以上怕的是遭天道所妒,化神以下純粹因為力量不夠,開一弓便屬不易。幾千年了,但凡有什么辦法克服這兩條,掌天弓也不會白白放在魔宮如此之久。十三郎的修為,得到掌天弓的時間,之前必然經歷過戰斗,且經長途跋涉,還是在殘念之海中飛行,或許還要與妖獸廝殺 這么多限制,三子覺得哪怕換成自己在那樣的位置,能趕來便可算奇跡,十三郎他怎么開得了兩弓?
瞬間閃過這么多念頭,三子尚未理清如何應對,接下來發生的一幕撲面而來,令其六只眼睛同時瞪圓,心里首次想到一個不該有的念頭:自己是不是應該調轉頭,溜之方為大吉。
一溜紅芒,雙翅閃越,十三郎前進的方式哪里是飛,根本就是跳,且完全沒有中間過程。抖一抖便是千米,搖一搖又是千米,三竄兩蹦,比之掌天弓慢不了多少。
蔣凡?早被十三郎扔到身后,相差不可以道理計。
似留意到三子驚詫的目光,蔣凡好意朝他笑了笑,無聲示意。
“你看錯人了,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