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蠻尊不認識老祖宗,但他一眼、不看也能體會到其強大,何況有人與之同行。走字如吼,吼聲如雷,空中陡現一頭蠻荒巨象,身形足有百丈。
百丈荒獸迎向老祖宗等三人,蠻尊揮手卷起嚴萌與靈機,毫不猶豫轉身就逃。
數十年前,嚴萌曾以巴蛇之魂技驚四座,作為其老師,蠻尊所用的妖魂恰恰是荒象可見其對這名女弟子的溺愛程度。
巴蛇吞象,誠然那條巴蛇不可能吞得了這頭象,總顯得不那么吉利。此時此刻,向來不、也不可能信邪的道院尊者在心里默念并祈禱,可不要因為這點歧義,造成師徒同葬之局。
“攔下他!”
百丈妖魂威勢如山,老祖宗卻連看都沒有看過它一眼,其身形沒有絲毫躲避的意思,筆直如箭矢迎上去、沖過去,沖破巨象那張可怕猙獰的大嘴,沖散其身體,一直沖到小宮主的身邊。其身邊兩人左右聞言身動,好似殘影劃過空中,轉眼已是千米外。在那里,蠻尊踉蹌著自虛空內閃出,面色蒼白中透出幾分絕望,張嘴便是一口鮮血。
蠻尊沒指望巨象能夠戰勝、不,沒指望它能夠阻止對方多久,但似這樣一擊而破不問可知那名老婦人的實力又多強。非要形容一下的話,蠻尊覺得自己此生都沒見過有誰能與之相比,連老院長都不行。
“這運氣,真是”一邊懊悔一面慶幸,蠻尊慘笑中很快留意到一個事實,那名強悍到恐怖的老太太的真正目標似乎并不是他,而是那個氣息越來越強橫的綠裙少女于是生出一絲僥幸。進而有所決斷。
“走!”
“老師!”
“快走!”
悲泣聲中,兩條人影被蠻尊一上一下拋出,靈機一頭栽想大地就此不見,嚴萌如流星般飛射升空,蠻尊本人咆哮轉身,嘶吼中瘋狂揮灑神通。同時攔住兩名大能。
“蠻族修士?”
“不自量力!”
兩名魔宮長老先后冷哼,雖因蠻尊搏命一時拖住手腳,神情卻沒有絲毫擔憂。兩人與其激戰不忘捏碎靈符傳出號令,學院內頓起數條身影,分頭朝嚴萌靈機消失之處追蹤而去。與此同時,亂舞城內各個角落響起一聲聲斷喝,一條接一條身影竄至空中,構筑起一張飛鳥難遁的天羅地網。
“誰都別想走。”
“留他們性命!”
老祖宗的聲音淡淡響起,傳令后轉身喝道:“妖婦。給本座滾出來!”
帶著一絲痛惜,一絲不忍,更多的還是歷千百年無法消散的怒與恨,老祖宗雙手連揮,其身邊不知何時出現七道琉璃般的光柱,璀璨之光扶搖直上,匯于蒼穹之頂。
光柱源于七種法器,共同組成那座連遁法都封死的法陣;老祖宗手中還有一只金漆木魚。正如高僧禮佛般徐徐敲響,一聲一震。一震一雷,屢屢轟向小宮主的頭頂。
不知有多少年,已罕少親自出手的老祖宗非但動用了陣法,還自持法器當場廝斗,可見其對此戰做了何等充足的準備。反之小宮主情形明顯不妙,一來其神智似乎極為混亂。表情獰惡中透出無盡掙扎,身體內似有什么東西與那只木魚連在一起,每次敲擊都形成共鳴,進而帶給其更多傷痛。
即便是這樣,她仍能與老祖宗周旋。且不落下風!
周圍風暴已然劇烈,一股股灰色氣流從城內各個地方涌過來,千軍萬馬般朝那座七彩陣法沖擊,沖入小宮主的身體令其氣息更加強大,且不斷朝天空仰望。
“君臨啊!”
一字一口血,小宮主努力念出一句完整的話,總也成功不了。她的身體好似被千萬根線從內部扯動,不停顫抖并搖晃,不斷潑灑鮮血。
低下頭望著老祖宗,小宮主斷斷續續的聲音說道:“老東西,你為何在你是如何知道”
老祖宗冷漠搖頭,說道:“一氣三清很了不起,不是本座發現的你。”
小宮主茫然不解。
老祖宗如實說道:“數十年前你上了如花的身,原本不被本座所查;可你太貪心,不老實蟄伏還想借機在十三郎身上種一縷魂絲,試圖重新成就三清之氣。”
“是他?怎么可能是他!”
小宮主難以置信這個事實,尖叫道:“這不可能!”
木魚聲更急,老祖宗唇角抽搐幾次,譏諷道:“如今的你再也休想做到三清合一。而且本座斷定,既然這樣著急,證明你送進血域那股氣此時也在滅亡之中,或許就是因十三郎所致。”
“蕭,十,三,郎!本座要你生死兩難!”
小宮主凄厲大喊,聲音斷斷續續顯得格外詭異,她扭過頭,竭力讓自己的表情顯得寧靜些,冷笑說道:“老東西,上次作戰你被本尊種下陰魂詛咒,注定不得好死!”
老祖宗神情不變,說道:“相信我,你落在本座與蕭十三郎手中,才是真正不得好死。”
“一氣三清,果然很了不起。”
山前石上,眉間三點星光,似能照亮宇宙蒼穹。借助尚未完全消散的三星余威,十三郎得以暫時體會到俯瞰整個世界的感覺,胸藏千萬里。
遙遙眺望遠方,十三郎說道:“但也只是一口氣罷了,終究有辦法破解。”
槍王疑惑問道:“一氣三清?妙妙?破解?”
十三郎回答道:“她在下面鬧出點事稍后再說這個,對了,感覺怎么樣?”
槍王挺胸說道:“很好!”
的確很好,何止很好?千年苦修,猶如在黑暗中摸爬滾打,一朝破鏡。恰似身軀被朝霞映透,帶來的變化不僅僅是強大那么簡單。槍王的視野自此完全改變,周圍點點滴滴都與以往不同,顯得清澈而寧靜。
山還是那座山,殿還是那座殿,但在槍王看來。這個世界仿佛變成了點與線的集合,只需將那些點、線理清,虛幻自然掃空。
早在亂舞城的時候,老祖宗曾判斷槍王根基深厚修為精純,一旦破鏡,大有希望在極短時間內沖上中期。如今事實與老祖宗的判斷并不相符,得山峰灌頂、且受天道之賜的槍王非但沒有達到那一步,連氣息都顯得不太強盛。
生怕十三郎誤會,槍王解釋道:“先生放心。化神與元嬰完全不同;血域和滄浪也不一樣陸某心里有數,如以戰力衡量,此時的我絕不會輸給化神中境。”
話語有些含糊,原因是槍王成道的時間畢竟太短,尚需時間鞏固及領悟。至于環境方面的表述,分身同樣進階成功的十三郎其實很明白因為魔氣精純程度完全不一樣,血域化神與滄浪破階的內涵也不一樣。簡單打個比方,滄浪化神如果是氣。此時的槍王就是水,體積小十倍。純度精度高十倍。
大概如此,具體如何需慢慢摸索,非一日之功。
槍王說道:“此處若還是之前那種程度,陸某一人便可破解。”
豪氣干云的表情僅維持不到一息,槍王環顧周圍默然道:“可這”
化神時心無旁騖,待一切定格停息后。他們又回到一座“新”的山峰面前,腳下依舊踩著陣盤,上面的線條更加濃稠,且泛著幽幽的光。此時此刻,兩人身邊又多出幾個人。藍山蔣凡等萎頓于石臺上,獨缺百花仙子一人。
面對的是涅祖,己方尚有人質在其手中,新獲巨力的槍王講不出太多豪言壯語,只好以決心表達寬慰。
“如何抉擇由先生定奪,陸某但只有這條命。”
這是真心話。死境中能夠看到一生所求,槍王覺得自己馬上死了也已經心甘,余下的問題是,此時的他們到底有沒有拼命的資格,以及如何去拼。
“動不動就是命,你這條命放在下面值錢,在這里呵呵。”
一句呵呵代表著全部,十三郎早從小不點的口中得知其老祖強大到何等程度,更有啞姑座下四大鬼尊做參照,明白此時的自己與槍王仍只是螞蚱,充其量個頭比以往大許多,仍不值涅祖一聲輕吼。
隨手將“昏睡”的藍山抓在手中,十三郎說道:“先讓他們醒過來。”
片刻后,藍山等人一一醒來,情形與槍王之前一模一樣。
半個時辰后,幾名羞慚大修明白了一切,神情震撼同時涌起無邊期待,恨不得時光倒流,讓自己與槍王調換位置。
“怎么做?是不是現在就破山?遲則生變,先生”
第一個開口的是古鳴約,親眼看到槍王的強大,古道人的眼眶內布滿血絲,整顆心都被嫉妒羨慕所占據。他完全沒有留意到周圍人的目光,直到藍山在一旁扯著其衣袖狠狠瞪上幾眼,古鳴約才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如何不妥,訥訥不能再言。
“破山是肯定的,但如果你們都想化神,恐怕是做夢。”
一瓢冷水當然澆落,十三郎說道:“山峰吸收的巨力雖多,但還不足以供應這么多人沖關破境。可要是不沖關,我們幾個加起來也吞不了那么多,所以”
下面的話不用說出來,余下四名大修之中,需要有人站出來,主動放棄機緣。
這個事情很有意思,如以數學題解釋,此間六人、加上十三郎分身共七人中,兩名化神四名大修,身體全部騰空仍裝不下山峰內隱藏的龐大修為。可如果讓他們嘗試突破,那道巨力分散的話 血域魔氣精純是沒錯,可如今大家都知道這里的特殊性:天道難及。換言之,血域天變能夠引來的力量有限,恐不足以同時改變四人根本,其結果注定是災難。
這絕對不是杞人憂天,此前十三郎分身與槍王同時破階,后期均感覺到自天空而來的力量難以為繼,如非槍王根基格外牢固,十三郎兼有本尊優勢的話,或許就因此而失敗。
化神不是筑基、結丹那樣的小境界,可以多次嘗試尋求突破,很可能自此絕了道途。
這還是輕的,修士自元嬰起就需承擔不進則死的風險,淺嘗輒止也就罷了,似這種渡河中游半途而廢的話極有可能會死!
問題隨之而來:誰比誰親,誰比誰近,誰比誰更加具備資格?
“槍王需要鞏固根基,不可能再次嘗試破階,我也一樣。”
似嫌這樣還不夠為難,十三郎淡淡說道:“這便意味著,如果有人退出,他非但需要壓制修為,還會承受更多,其最壞的結果是:被撐爆。”
眾人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