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
等待是建議,也是決定,阿古王想了想,對此表示贊同。
星空浩渺,可拿來琢磨的東西看似很多,真做起來卻很難,下個地方,下顆星球,未必比這里好。
只不過,等什么呢?
截止目前,兩人對這片星空的了解寥寥,統計起來線索不過三五條,莫名靈力,時間無矩,昊陽無存,人似生魂,這些事情該如何研判,對了解星空有無意義,能否幫助他們離開?
又或者十三郎心中有結論,只等證據出現?
“實話我不知道先等著吧。”提出的疑問,十三郎回答時透著無奈。
“就這么干等著?”
“那倒不是,嗯從摸得到的東西入手。”
望著那顆星上驚慌恐懼的人們,十三郎緩緩倒退,拿捏著尺度一嘗試。
“一人之距。”
這里的一人指十三郎,與星球之間距離大于此,那顆星上的人們慢慢恢復平靜。
“有意義嗎?”阿古王問道。
“他們的感應能力很強。”
十三郎的身高,對星球上的人而言比天涯更遙遠,通過一些簡單的法子,十三郎很快試出來,他們不是用眼睛“看到”自己。
“然后?”阿古王又問道。
“不知道。”
“那有什么用?”
“免得嚇著他們。”
這也算收獲,值得拿來賣弄?阿古王撇嘴表示不屑,道:“你把太陽擋住了,讓開試試。”
“呵呵。”身體為盾遮擋陽光,那顆星才能平安,十三郎自不會隨意賭氣。坐倒、心中默默推衍。
“算什么呢?”阿古王好奇問著。
“算算得死多少人。”
“嗯?”
“找事情做。”輕輕合目,十三郎不再理他。
接下來便是等待。
一陽,一星,兩人,無時間。
等待是一件無聊事,或許是最無聊的事。星空孤寂、因等待越發清冷,尤其當身旁一片繁華地,自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心情越發難過。
相比十三郎,阿古王的日子更難熬,他幾乎沒有什么法力,所見多借十三郎之眼,所思卻不能同想共生,需問過、交流才能獲知;這意味著阿古王既不能修行、也干不了什么事。真正只好等著,與看著。
那就看吧,多看多思,沒準兒能找到一些線索。抱著這種念頭,阿古王看著那顆星球上的人,看著十三郎推衍計算,看著他時不時捉出一個人出來,看著他在手中化為灰燼。變成虛無。
漸漸地,阿古王看出一些東西。
當意識到自己看出什么的時候。阿古王的臉色變了。
“嗬!”
星球上的那些人,分明都是活死人。
“發現了是嗎?”
察覺到阿古王的情緒變化,十三郎微微苦笑。
“沉淪之地啊!”
表面上看,星球上的人都很正常,他們生老病死,他們娶妻生子。他們創造并且維護秩序,有家國,有種族,有仇恨,有戰爭;他們一代接一代繁衍不息。他們悲歡喜樂體會長遠,完完全全的人間世界。
但他們的數量不變。
這里死個人,那里定會多一個嬰兒,這兒缺稍幾條狗,那邊便會產下一窩,這邊一把大火燒山,那邊荒漠定有甘霖,催生無數新枝嫩草。
星球很大,生與死發生的距離遙遠,因而人們不會察覺到異樣,會這樣簡單、單純而且愚昧地活著,或許會一直活下去。
唯一真正死亡的、無法再生的,是那些被十三郎“殺掉”的人。
這是一個讓人窒息的地方。
這就是沉淪之地。
而在意識到這的時候,明十三郎與阿古王已經在此停留了很久。
很久是多久?
他們兩個都不知道。他們面臨的問題與那顆星球上的人不一樣,但是更麻煩。
因為清醒,所以驚恐。
“別的地方,應該也和這里一樣。”眺望遠方星空,阿古王幽幽自語。
“或許吧。”十三郎不置與否。
“唉!”
十三郎還在殺人,試圖找出那個“殺人規則”,嘗試以新的法子與其對抗,這么做的理由并非覺得可以破局,而是在目前的情況下,他唯一能夠馬上做起來的事。
“不是辦法啊。”阿古王唯有嘆息。
意見的話,他不贊同十三郎進行這種實驗,原因可以出很多,最主要在于敬畏。
他知道那是至高規則,以十三郎現在的境界,這樣做等于對至高規則進行挑戰,徒勞的結果不僅會影響心性,更重要的是、必然會消耗有限法力,后患無窮。
等待中時間緩緩流逝,卻沒辦法知道過了多久,于是、在不知過了多久后,阿古王忍不住開口。
“我能干什么?”
“注意時間就好。”十三郎隨口回應。
“呵呵。”阿古王無奈搖頭。
注意時間,這是兩人之間極有共鳴的冷笑話,已經過不少次。自打意識到此界無“陽”,他們便不斷嘗試創造一種法子來統計時間,如今更是有了大把空當,結果發現,在失去了最基本的計量參照后,一切法子都是徒勞。
比如數數,在這個混亂的世界里,兩次計數的長短無法量化,結果是“一萬個數”與“一個數”之間無法比較。
沒有長短區別的時間,有什么意義?
至高規則之強大由此可證,自語其后果與可怕程度 做一件事,知道做了多少但不知多了多久,行路知道走了多遠。卻不知道走了多久,阿古王與十三郎均漸漸覺得,自己好像才剛剛進入此界,但又明明已經做過很多事。還有自己好像剛剛意識時間難以統計,卻又試過很多法子破解。
他們兩個先后意識到,無法度量的結果會帶來另一重后果:先后。
這不是幻術。但比幻術可怕千萬倍,比如現在,那些明明發生過、堅信其存在的事、人、物,十三郎漸漸難以記清其先后次序。
阿古王也是如此。
兩人心里都明白,要破解其實很簡單,只要能夠做到一種計量單位就可以;不管它是次、個、條,還是天、日、紀,不管長短、甚至不在乎精準,只要找出來。便可立即破掉這條至高規則。
可他們就是做不到。
無論心里多么堅信,無論找出多么具有服力的例子,運用起來的時候都會發現,那個被自己當成計量單位的事物僅僅是一個名字代號,根本沒有意義。
這是一種讓人窒息的規則,越是神智清醒的人、越是能夠體會到其可怕。十三郎與阿古王能夠支撐到現在而不瘋掉,除其本身道心恒定外,還因為他們是兩個人。
兩個人比一個人好的地方在于如下。
“過多久了?”阿古王道。
“一千六百三十一萬。”十三郎提出一人。道:“這是一千六百三十一萬零一。”
認真追究的話,十三郎答非所問。然而對他們兩個來,意義卻比任何事情來得重大。只有通過這種法子,兩人心里才能保持對時間“多”與“少”認知,從而保持神智不失。
到了現在,連這都變得困難起來。
“哪個多?”阿古王問道,聲音聽起來就像夢話。
“后者多。”十三郎嘆了口氣。
“為什么?”
十三郎回答道:“因為一千六百三十一萬零一在一千六百三十一萬之后。就像這個是第一千六百三十一萬零二,后發生,所以多。”
阿古王呃了聲,再問道:“我問幾次了?”
“四萬八千兩百二十六。”望著第一千六百三十一萬零二團火焰在手中熄滅,十三郎輕輕皺眉。
“有發現?”
“嗯。”
“。”阿古王精神為之一振。
“是壞事。”
“呵呵。”阿古王忍不住笑起來。微嘲、亦或自嘲道:“還有什么事情比留在這里更壞。”
“有的。”
“那也。”阿瓜王聽出幾分不祥,仍堅持索要答案。
“太陽不行了。”
“嗯?”
“這個太陽”十三郎側身回顧,示意道:“它快要熄了。”
“那怎么行!”
無太陽無影子,無影子、阿古王無處藏身,是像剛進入的時候那樣隱藏起來,還是像十三郎殺死的那些人那樣,徹底消失?
這種風險如何能冒,阿古王當即提出請求。
“再鑄一個呀!”
“不能?”
“嗯”十三郎的回答顯得很艱難,良久道:“我忘記了怎么做。”
一顆新鑄昊陽消亡,時間過去了多久?
十三郎不知道,他知道的是,自己因為太久沒做,已經忘記如何鑄陽。
可是鑄陽明明是金烏本能,為什么會忘記?
十三郎不知道,他知道的是,自己的確忘記了,根本無從回憶。
阿古王陷入沉默。因為他“很清楚”地記得、很堅定地相信,自己和十三郎一樣忘了很多事。
相比之下,因為昊陽仍在,十三郎才能知道自己忘記鑄陽;阿古王知道自己忘了很多,卻不知道忘了什么。
這就是沉淪之地。
沉默了很長時間,阿古王再度開口,道:“滄浪,不,蘇老板,關關”
“記得。”十三郎聲音堅定,聽在阿古王耳中,能夠感覺到一絲刻意。
這絕對不是什么好現象。
“那還好。”沒有多什么,阿古王又問:“這個星球上的那些人”
“有發現。”十三郎著嘆了口氣,“好像沒什么用。”
“呃。”阿古王猶豫了一下,道:“其實,我也有發現、不,應該一直有想法要和你講。”
“是什么?”
“我覺得關鍵仍在補天石上。”
這樣著,目光自然而言投向補天石,阿古王神情再變。
“大了啊!”
“呵呵,不是它變大了。”
十三郎馬上接過去,苦笑著搖頭。
“力量、壽命不斷消耗,是我在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