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很大,千里不長,飛虹一道戰雙劍,雙劍掉頭就跑。
掉頭就跑?
那可是涅修!
論實力,古劍三老與白毛雙修不相伯仲,適才戰斗明明白白,蘇老板充其量略勝其一,單挑都未必能滅殺。考慮到蘇老板帶傷入戰,一對一旗鼓相當,一對二必敗、但考慮到他那種古怪的分身乏術,或可拖延。
正因為看穿了這單,禿頂老者才會放心,獨自一人搶上狂靈;按照他的估計,這邊二老穩勝、又無法速勝,正好可以彼此牽制,順帶把劍門根骨救幾個出來;等到這些事情完成,自己理應大功告成,將天絕拿到手中。
已經死掉的人,禿頂老者怎么計較已經不重要,這邊兩大涅修同戰十六蘇,拿不下已經足夠丟臉,看到一個劫修參戰就逃跑?
聽上去不可思議,情況就是如此,這邊天絕剛剛起步,那邊二老察覺后同時大叫一聲:“走!”
逃跑沒面子,說走比較好聽,比逃跑更沒面子的是,兩人竟連同路都不敢,言罷兵分兩路應該叫分頭逃竄,快似流星。
有點眼力的人都能看出來,二老報的念頭不是“事不可為留待將來再戰”,而是徹底喪失斗志,跑掉一個是一個。
能有這么怕?
真有這么怕。
戰斗打到現在,二老一個人都沒能救下來,劍宗三千劍修喪生玄冥、后被阿古王取走祭劍,至于和蘇老板的戰斗,只有一個字能形容:慘!
說慘是對雙方而言。以一敵二,蘇老板先是拖住兩名大佬不準其救人,后來拖住他們不準馳援,再后來拖住他們不準其干涉劍尊歸位,三階段次次不容失手。傷痕累累、死了好幾回。
數字證明一切,十六身等若十六條性命,斗到現在蘇老板已失三人,余者個個帶傷。
與蘇老板對比,兩名劍宗大佬也很慘,某種角度講比蘇老板還慘。同樣傷痕累累,但其更關鍵的傷勢在于心,在于那種無法形容的絕望感覺。
開始很順利,兩大劍修全力出手,上來各自斬殺蘇老板一具分身;那之后的戰斗完全是噩夢。交手期間,左首老者打過十七個噴嚏,抽筋二十六回,摔過六次跟頭。
注意這不是比喻,是在沒有遇到攻擊的情況,自己用腳把自己絆倒,摔了個實打實。
右側老者比同伴的運氣好,不抽筋不摔跟頭也不打噴嚏。
他頭疼。還打嗝兒。
頭疼事小,疼的再厲害也能忍,可是打嗝兒就施劍動法。運氣掐決,前進后退,做一個動作打一次嗝兒,總計三百六十八回。
運劍成殺,關鍵時刻打噴嚏會怎樣?疾沖時抽筋、自己把自己絆倒會如何?假若每次運轉修為時都會打嗝兒,戰斗如何進行?
這樣猶能維持不敗、不死。還生生滅掉蘇老板三大分身,不錯了。真心不錯了!
原因得找,煎熬中。思來想去二老最終發現:剛開始戰斗,對手兩大分身根本就是主動送死,為的就是施展這個邪門到不能再邪門、惡毒到不能更惡毒的詛咒,直到現在。
人多到底有好處,十六蘇分身則力量不足,合體則數量有失,加之上來便遭重創,實力大打折扣;劍宗二老互相掩護,不至于被逼到要逃跑。事實上,自打明白自己被某種詛咒盯上,二老反而更加堅定決定,非殺十六蘇不可。
照常理,破解這類邪門詛咒的法子只有一個:殺死施法的人。換言之,蘇老板不死,二老便將背負詛咒一輩子日子可怎么過!
那就殺吧。
一面抽筋、打噴嚏、打嗝兒摔跟頭,兩大劍修彼此掩護,苦斗連連。
殺來殺去,殺到三千劍修喪盡,殺到蘇老板渾身帶傷,殺到三殿下抽身參戰,殺到萬劍齊鳴先生回歸,殺到自己的劍都不再聽話,殺到狂靈地上聲威大放直到劍尊歸位,目光投向這里,二老心里皆意識到,不能再打了。
再打就要死了。
戰斗當中兩人對望,均從對方眼里讀出兩個字:跑吧?
跑得掉么?
“吼!”
首先發威的不是劍尊,而是苦忍、苦熬、苦等至今的蘇老板,狂嘯凄厲,十三道身影分兵兩路,各追一方。
分身之法古怪,蘇老板追擊的方式更古怪,一人抓起另一人拋向空中,拋出去的人一下子不見蹤影,后從空間的另一段鉆出,鉆出之后身軀微晃,又把拋他的人帶過來、和二為一。正是憑借這種匪夷所思的手段,蘇老板才能拖住兩大涅修,如今追擊更加大放異彩,不但能夠跟上、還能保持合圍。
“十三,一個都不能跑!”
知道強助即將趕到,十三蘇個個大喊,人人奮發,反之兩大涅修逃跑不得安寧,踉踉蹌蹌,慌不擇路。
“汪!”
白影閃過,三殿下成功偷襲到左側老者的臉,破相事小,要點在于將其快要發動的遁術打斷。
皓首白發,老者原本神仙面孔,如今鮮血淋漓眉目猙獰,恨到極致反頭、拍掌、扣心,動禁。
“該死的孽!”
障字說不出口,劍到了。
嗖的一聲,劍終于到了。
那是怎樣的一劍呵!
嗖!通常意味著極快、極凌厲或者極輕巧的物體飛過身邊,然而在老者的感受中,迎面飛來的不止是一把劍,還是一座山,一片海,一陣風,一顆起自狂靈、落在頭頂的千里橫木。
劍未臨。劍威來,掌中法劍顫動哀鳴,懼意清晰顯露。
與禿頂老者不同,此老雖同樣精通陣法,但在劍道上走的是單線。一心一意精修本命劍,早已通靈;因其通靈,更能體會到劍中君王的壓力。
劍臨頭,殺意放,劍中虛影并指抬足,以極標準、極隆重、極正式的禮節向老者致意。清喝一聲。
“斬!”
重生之后第一劍,面對的是自己從未遇到、想到想不到的“前輩大能”,大先生不止為了給對手尊重,也為了天絕。
輕視對手是斗志,尊重對手因為品行。劍尊眼里,用劍修士同等條件下,理當獲得更多尊重。尤其當他看到、老者所用劍中有靈,越發認定這是一個愛劍之修。
這次他真的錯了。
“劍靈,崩!”
突如其來一聲大吼,老者做出一個誰都預料不到的舉動,掌中法劍悲聲大放,劍靈哀嘯后連連閃爍。最終蓬的一聲炸飛萬道,萬劍齊飛!
“嗬!”
未曾對劍自崩劍靈,換來強大力量的同時。更換來天絕一聲怒嘯,以鳴響大唱做宣告。
“畜生。”
悲壯一幕,本該惹來許多慷慨氣,但在劍尊看來毫無疑問:褻瀆!
不是說劍靈不可以死,因主而生,護主身亡也是天分;就算劍尊本人。也不會認為劍靈比人命更重要;然而死要有個死法,堂堂涅級大佬、修為還在的情況下、僅僅因為劍靈生懼就逼其自爆。哪有一點用劍者的根骨。
劍靈生懼并非無膽戰斗,它依舊會為了主人出生入死。只是氣息壓制受點影響罷了;再說劍靈之膽從哪里來?還不是來自用劍之修?
同一把劍,換個人拿,效果絕對不同。
這樣的人怎么配用劍,為何修得出劍靈?
很明顯,這次劍尊又錯了,至少錯判一部分。
他沒看過之前的戰斗過程,根本想象不出來老者承受了多少折磨,壓力有多大;這個時候劍靈傳出懼怕的意味,對老者而言不單單是損失戰力那么簡單,而是詛咒效果加劇,已經干擾到靈體。
詛咒啊!那么邪門的詛咒,會不會造成劍靈反噬?縱不會,其戰力還能剩下多少?
既如此,何苦留著它?
劍靈崩,八方散,這把價值連城的法劍頃刻碎滅,換來一場威力無匹的劍只風暴。
老者自以為明智的舉動,實則犯下此生最嚴重的錯、也是最后一次。
“劍定八方,斬!”
憤其人之不恥,哀其劍之不幸,天絕大劍再無保留,血光盡釋,連斬三千。
千條劍魄催動,一顆主魂鎮壓,三千修之三千劍意,瞬間齊出。
一把劍崩碎、換變成多少份?
成千上萬,那是形容、肯定有所夸張,了不起數百、上千道,老者以劍靈崩潰換來成百上千次攻擊,無一能夠突破天絕,道道被殺。
“這不可能!”
靈劍崩潰仍具忠心,一剎那的功夫,老者感應到自己的諸多同門、甚至包括師兄;與從前不同的是,那些他們的氣息里多出一些東西,中正平和,縱暴怒時仍能體會到灑脫。
融合短暫,那種灑脫的感覺還很淡,遠未能把劍意聚為整體,甚有可能重新潰散。
對老者而言,是否潰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從未見過這種用劍方式,從未想過自己要與整個宗門、整個天下的劍修為敵,也接不下。
“這不可”
心里閃過最后一個念頭,三千劍落,將老者分成兩千一百二十七份。
漫天劍光散去,濃濃血色當中,劍內身影略顯惆悵,幽幽開口。
“你,不配用劍!”
“管他配還是不配,還有一個!”
蘇老板恨死了也急死了,六七人上前同時抓住十三郎,同時大喝一聲。
“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