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人鉆進去”
奇景異像,修道至今聞所未聞,十三郎茫然回頭。
“這算奪舍?”
身后群修個個見多識廣,個個與他一樣迷惘。視線中,蘇四進入蘇四的身體,蘇四肚皮上的創口慢慢收攏,將其嚴嚴實實包裹起來;沒有了四肢,頭顱幾乎被十三郎錘進身體,怎么看都像一只肉胎。
肉胎內部時有蠕動,但無任何聲音傳出,看樣子蘇老板正以某種秘法與之融合,結果未知。
沒有預告,沒有解釋,沒有交待,蘇四老板就此“失蹤”。唯一供人猜測的線索來自星河,點點星光順著四老板的身體鉆進去,速度時快時慢,規模越來越大。
癡呆呆看來好一會兒,大家想起眼下狀況,先后發言。
“咱們怎么辦?”邵林問。
“不宜久留。”程血衣強調。
“爹爹,姐姐還在跳。”小不點不關心以后,跑出來提醒父親,那邊有位入夢女孩等待施救。
“呃先把她制住。”
扭頭看了眼,十三郎趕緊轉回目光,招手喚來陳睿、邵林。
“還好吧?”
“好。”血衣殺者冷漠而干脆,誰都能聽出其語氣中透出的強大意味。
“不好。”相比之下邵林略有不滿,怨聲說道:“我不明白”
十三郎斷然說道:“問的是身體、傷勢、修為,事情不明白先放著。”
邵林楞了下,隨后意識到輕重緩急,恍然赫然說道:“我錯了。我需要閉關。”
“多久?”十三郎追問。
“不知道。”
“喔。”十三郎回頭去看程睿。“你呢?”
“三十年,必成劫修。”
“收獲很大啊!”
雖不知就里,但能看出兩人與以往不同,十三郎想了想,問道:“楚胖子逃了?”
邵林搶著回應:“我不明白的就是這個,明明能殺,為什么讓他”
十三郎心里想著什么,隨口說道:“是我的安排,得有個人活著回去。”
“不是這個。”邵林憋久了也憋急了,忙說道:“我的意思是,先生怎么斷定我們會贏,怎么知道別人會死,怎么知道楚胖子能活,怎么好吧假設這些你都算到了,為什么事先一點沒說?”
十三郎平靜說道:“你說的那些我一樣都沒算到,怎么提前交代?”
邵林張口結舌,心里大罵你忽悠我呢,剛剛還說安排。
十三郎擺手說道:“楚胖子實力強又最狡詐,除了血衣兄沒有人殺得了他;我只是按照最好的局面叮囑他,就好比告訴你,若遇到那名程氏親衛的時候不要硬拼,道理一樣。”
提到親衛,邵林又有不少疑惑,忙道:“先生早就知道他會投降,這也太神了吧!”
十三郎笑起來,說道:“能算到那地步還打個屁。我只是覺得,上次獸潮之戰,血衣兄有能力殺掉親衛但沒有下手,或許有內情。”
“果然有鬼!不對啊”邵林回頭再去看程睿。
血衣殺者坦然說道:“十三講過,各人有權保守私密。”
“不是這樣的!”瘦肉漢子越聽越迷糊,跳腳大叫:“剛剛我看到,他不是你的人。”
“你真聰明,他本來就不是我的人。”血衣殺者神情不屑,但與以前那種沒有絲毫情緒的冷漠相比,差別如云泥。
“那又為何?哎呀!氣死我也”邵林體會不到這么多,一個勁兒撓頭。
“別想了,先去休息吧。”
阻止其繼續追究,十三郎心里也有疑惑,上上下下打量邵林,忍不住問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對勁兒?”
瘦弱漢子一頭霧水,隱約感覺十三郎的話很有道理,于是目光跟著十三郎上下打量自己,說道:“沒什么呀,除了瘦點”
“咄!”
血衣殺者無端出手,彈指分射邵林胸口、頂門、丹田,斷喝清聲。
“守心,定魂,鎮神頭!”
三指鎮壓,瘦弱漢子兩眼泛白,吭都沒能吭一聲,仰面摔倒。
“你敢!”剛剛收拾好小翠的小不點嬌聲怒叱,指現黑光。
“沒事兒。”
十三郎趕緊叫住女兒,順手接住邵林的身體,這才去看程睿。
“咋回事兒?”
生修破劫,細枝末節忽略不計,要點在于修為、法相、心境還有神通,四大要素都要滿足某種標準,缺一不可。如果是浪浪那種提前修習信術的修士,信力純凈也是必須的一條,關口好過,兇險卻更多。
邵林情況格外特殊,前三種沒有一樣達標,憑一技入道堪破劫關,是幸,但是不幸。修為、法相暫且不提,首當其沖是來心境危機,看破劫關相當于打開一整座世界的門,別人由遠及近慢慢觸摸,破劫時候猶會面臨好大兇險,邵林冷不丁沖過激流,可想而知其沖擊有多大。
內里變化難說清楚,外在表現區別明顯,此前那個魁梧漢子沉默寡言,算不上多聰明但是絕對能夠守拙,如今劇變失了心性,變成一個偏愛追根究底、什么都忍不住的冒失鬼。
這種情況程血衣身上也有,程度輕至幾可忽略不計,原因在于他本就只差臨門一腳。需要提到的是,除非擁有遠超劫境的掌控力量,此刻萬不可將邵林的狀況點破,否則會帶來更大禍患;最有可能出現的結果是,邵林就此迷失在生與劫之間,猶如神魄在兩個世界間徘徊。
夢游的人不能隨便喚醒,道理與之相仿。
十三郎不懂,血衣殺者早就看破了這一點,可他沒辦法解決。直到此方戰事終結,他與十三郎一番沒頭沒尾的對話,其實是有意將邵林引入混沌,暫時從境界之變中脫離開。非但如此,還要邵林自己意識到問題,生出警惕之心才好。
具備這些條件后,血衣殺者驟然出手,極為干脆地將邵林的身、魂、法、意全部封死,帶著那一絲警惕入局。接下去就看他自己了,成則就此明悟大道,成為那個有可能是史上第一的生境劫修;敗則退至原點,終身再無半分指望。
“五五開吧,機會不是太多。”
解釋之后總結陳詞,血衣殺者感慨說道;“劫關艱難不可想象,何況提前突破?能有這樣的幾率,是他的運氣。”
十三郎默默點頭,說道:“那,你呢?”
程血衣愕然說道:“我?”
十三郎說道:“聽說狂靈之地不能動用劫境力量,邵林空有境界或許無妨,你現在出不去,會不會有事?”
程血衣傲然說道:“我修狂靈道,又無信仰之力作祟,最應該突破的地方就是這里。”
十三郎心想但愿如此,撇開話題,指指那個看不出變化的肉胎,說道:“你覺得,他的機會多大?”
血衣殺者凝重搖頭,回答道:“不曉得。”
經過這么會兒思索,兩人對蘇老板想做的事情大概有些眉目;一來必然牽扯到十六蘇之間的關聯,再則吃系有其所長,生系想占據,實為情理之中。那具身軀的自愈能力比十三郎還要兇猛得多,粗略想來,生系蘇四正以某種法子奪體融合,或能實現繼承。
成功如何,失敗怎樣,目前看不出任何跡象,只有等。
“星辰之力是個麻煩。”
觀察半響,程血衣無奈說道:“這些星點帶不走,沒有它們,難說會發生什么事。”
十三郎也在觀望,想了想才回應道:“只要時間不是太長,問題不大。”
放楚胖子離開是計劃中的事,如今他真走了,事情因為四老板發生變故。萬一楚胖子再引追兵,蘇四這邊進程又沒結束即便不考慮這個,須知星漏淵開啟是有時限的,誰知道它什么時候合攏。
“沒有蘇四,楚胖子開不了仙靈殿的傳送,只能慢慢飛著回去,一時半會兒也來不了。”
沒辦法事情只好觀望,十三郎回頭看看那名照顧同伴的侍女,微微挑皺眉。
“這個棋子和你什么關系,接下去打算怎樣?”
“她?無心插柳罷了。”
安排棋子在四老板身邊時,程睿還是當年的那個血衣殺者,一切皆以勝負為念,自不會考慮對方意愿。
“我在狂靈之地經營多年,早已察覺到十六蘇詭異;我想了解仙靈殿對狂靈道的研究進程,曾考慮綁一名蘇四詳細審問。可惜仙靈殿進不得,十六蘇個個難纏,又不怎么露面,找不到機會下手。”
“此次飛升,我走遍狂靈之地各個區域,用些手段布置棋子;她是我用神通交換,本意只為了搜羅信息,傳話方便罷了。后來蘇四主動出手,我便讓她順水推舟,就此混了進去。”
“其實,吃系蘇四并不是我的首選目標,這件事情純屬巧合。”
講到這里程血衣說道:“提前申明,我沒想到蘇四會把她帶來,不是故意隱瞞。”
“這也叫提前申明?”搖頭表示懶得計較,十三郎問道:“這么說,她可以算你半個弟子?”
程血衣斷然否認,堅決說道:“我沒有弟子,永遠都是,絕對不收。”
“不用那么較真。”十三郎笑了笑,說道:“把她交給我,行不行?”
“好。”血衣殺者毫不猶豫,看神情非得拿不覺得為難,相反松了口氣,彷如像擺脫心障。解脫的同時他有些好奇,問道:“有什么計劃?”
“暫時沒有,得看四老板的狀況,還有他。”
指指那名一直守候的親衛,血衣殺者聞言知意,從頭把事情再解釋一遍,最后道:“這個人,你想怎么處理?”
十三郎說道:“他是你的人,怎么叫我處理。”
血衣殺者楞了下,想想實在沒什么好說辭,破天荒調侃道:“十三先生詭計多端,程某自嘆不如。這樣講夠了沒?”
“夠了夠了,哈哈!”
十三郎大笑,著程睿叫來那名親衛到身邊,不待其施禮,劈頭一聲斷喝。
“除了追隨程血衣之外,程家老祖還交代了什么,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