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姑繼續說道:“那兩條鏈午,啞姑一看到就很喜歡,第一次了解到喜歡是什么滋味。啞姑很想把它們藏起來,不交給少爺。”
“鏈子是母體,含有墮落意,還有冥鬼的墮落氣息口對墮靈來說,含有墮落氣息的東西,比任何寶物都珍貴。”孟凡林一旁輕輕開口。
啞姑說道:“血域回來之后,啞姑境界停滯,開始覺得是正常的,慢慢發現有些不對勁兒。現在,修行對啞姑來說就好像吃東西,無論吃多少都不覺得飽,和沒吃一個樣。啞姑想了很久,一直不明白這是為什么,直到拿起那兩條鏈子,才想起少爺說的一句話:一只桶能裝多少水,決定于最短的那塊板子。”
孟凡林解釋說道:“世間萬物皆有兩面,情亦如此,墮靈要成長,就必須吸反而棄正,否則就像她所講、先生自己提過的那樣,水桶會有一塊木板特別短,水位到了那里,再不能多裝一分一毫。”
啞姑說道:“鏈子能讓啞姑強大,但不能用。拿著它,啞姑覺得記憶越來越淡,周圍越來越陌生,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一樣。”
“包括我?”十三郎插了一句。
“嗯。”
啞姑默默點頭,黯然說道:“這東西是禍害,啞姑不能留著它,可是”
“可是鏈子在我這里,你又很想得到,對不對?”
“是的,啞姑忍不住不想。”
“這是她的本能,誰都怪不來。”
孟凡林認真說道:“墮靈修反面,逆天道,但不代表一開始就能舍棄干凈。先生的這個她,大多正情都已拋棄,唯一個‘忠,字擺脫不了,加上她自己刻意學習、模仿,看起來才能比較正常。然問題也隨之而來,若一直這樣下去,她不但修行再無寸進,還會承受墮落反撲,其殘酷為世間所不能想。假如反過來,讓其按照墮靈的路子修行下去,總有一天,她需要親手抹掉這個忠字,才能成就自己。”
十三郎輕輕挑眉,說道:“意思是,殺了我?”
孟凡林肯定回答道:“只此一途。”
“放你娘的屁!”大灰不知道什么時候湊過來,破口大罵。
“想死了吧,老狗?”
“放肆!”
十三郎沒有發怒,喝止后回頭,朝孟凡林誠懇致歉,誠心請教:“該怎么辦?”
孟凡林一指啞姑,毫不猶豫回答道:“殺了她。”
“老狗…”大灰又要罵。
“不可能。”
平靜而堅決地拒絕掉孟凡林的提議,十三郎內心已決定接受事實,問道:“有沒有兩全之法?”
孟凡林搖頭。
十三郎笑起來,笑容冷酷透著狠倔意味,說道:“我相信,世上沒有不能解決的問題。”
孟凡林無奈說道:“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問題。”
十三郎為之默然。
沒有問題不能解決,聽著很有力,很強大,可老虎吃羊是不是問題?陽光化雪是不是問冇題?誰呢過想個辦法出來,將這些不是問題的問題解決?孟凡林的意思很簡單,啞姑從來不是問題,是事實。
“絕對兩全肯定沒有,假如先生不忍,或許可以變通一下。”
“變通?”
“嗯,變通。”
十三郎沉吟,孟凡林帶有幾分遲疑說道:“比如,讓她離開。”
明顯是客氣話,其真正想要表達的意思為:關起來。話說回來,即便真的讓啞姑離開,她能去哪里?
世界雖大,對某些人來說卻很小,啞姑身為極怨之靈,一旦離開十三郎,哪有能夠容身落腳的地方?
為難的何止這點,別忘了還有一條關鍵:生死契!
事情已經很明了,啞姑不修墮靈,修為停滯遲早會死,連帶十三郎一家老小都會死。修墮靈,啞姑會慢慢失去記憶,直到最后反噬十三郎,不管誰死,結果都一起死。放啞姑離開,且修墮靈,啞姑若被人殺死,十三郎一家都會死:啞姑若不死,遲早會有修成正果的那一天,到時不僅十三郎一家,整個世界都會淪喪。
無解。
“可惜,可憐,這只怨靈,唉…”
孟凡林還不知道事情嚴重到這種程度,感慨說道:“如沒有先生那句話,她或許已經自絕。”
聽了這句話,啞姑神情越發黯然,頭垂得比剛才更低。
不是她不想,是不能。
“你媽逼,老雜種。”大灰不停用眼睛朝孟凡林說這句話,只恨不能把他的嘴巳縫上。
“我不信。
”雖然衰老不少,雖然衰弱不堪,火姑娘脾氣沒有多少改變,弄明白意思之后格外憤怒,看老孟、連十三郎都格外不順眼。
“你不會信了吧?什么墮落之靈,本姑娘完全沒有聽說過。”
“你沒聽過的還有很多。”
十三郎神色冷峻,回頭說道:交淺言深,孟老刻意告訴我這些,為了什么?”
孟凡林笑起來,攤手反問道:“先生可會受人左右?”
十三郎無言可對。
講歸講,具體怎么做還看十三郎自己,孟凡林左右不了口因別人說實話就認為其居心叵測,不是十三郎的做派:放開了想,事情若真如其所講的那樣,即便居心叵測,也應該被理解。
一般看法而言,無論十三郎怎么做,孟凡林的話都已埋下一根刺,遲早會爆發。
“先放著吧,說說別的事。”
想不出辦法,十三郎不再多想,說道:“這么講的話,四魔將會如何?會不會變成墮靈?”
孟凡搖著頭,說道:“墮靈不是誰想做就能做,非天生絕不可能成就。
四魔吞了墮靈氣息,將來或許脾氣古怪,或許嗜殺難測,也有可能反噬先生,但其終究屬于‘惡,的范疇,與墮落完全不同。”
惡為惡,非墮落。比如人殺人多半有私人目的,為仇為情為財為別的,不像墮靈那樣、是為了讓世界沉淪,顛倒全部是非。這是根子上的差別,正如孟凡林所講的那樣,根子由出生決定,后天不可能生成。
“那就好。”
因啞姑而一直壓抑的心情為之一松,十三郎說道:“孟老覺得,它們何時能夠醒轉?”
孟凡林回答道:“老朽不知口先生是在考慮作戰?”
之前戰斗歷歷在目,無論孟凡林事先對冥鬼了不了解,了解多少,憑其眼光亦能看出許多問題。聞歌而知意,他說道:“純粹針對戰斗的話,老朽覺得,這只怨靈的作用比四魔尊更大。”
這句話講出來,十三郎目光微閃,忽又想起一件往事。
上次秋獵,十三郎身陷夢幻天羅,被獄邏讀完全部記憶,之所以能夠醒轉來,憑的不是修為也不是神通,而是他刻在山崖上的那些字。
喜、樂、憂、思、悲、恐、驚,如不是當年滿腔憤恨、無論如何刻不出那個喜字,十三郎恐真的要沉淪,變成另一個林氏老祖、或者別的什么人。反思起來,獵邏恐怕早有墮落之意,因其后天無法修成,才弄出這些冥鬼…生生把墮落之靈造出來。
造出來的東西,肯定不如天生那么完美:墮落之靈可憎也罷,該死也好,其難得處毋庸置疑。換句話講,休說這些冥鬼只是半成品,縱其能夠融合完整,本質也比啞姑低了一層,相差便如天塹。
燈下黑。
有四大魔尊在,十三郎不知不覺將啞姑忽略掉,換句話說,明冇明擁有絕世神兵,怎會想到拿一把菜刀戰斗口如今四魔沉眠,再有老孟的一番話,十三郎意識到自己進了誤區,忘掉那把一直陪著自己的菜刀才是真神兵,空置半年。
“誘敵,伏擊,鉗制…”
“示弱,窺虛,封殺…”
聰明人都是那么奸詐,簡單兩句對答,腦海中已各自閃現出十幾種殺法殺招。孟凡林伸手一拉身邊那名叫做藏的欽克修士,說道:“對付冥鬼,我二人皆有綿bó之力。”
藏的話不多,略一抱拳,說道:“如能恢復實力,之前那種墮靈,兩箭可殺。”
很強,或者相克。
十三郎內心做出半斷,說道:“到時自要勞動兩位,眼下我們會在這里留段時間,兩位與族人好好休養,盡快回復實力。”
這是正途,也是最最緊要之大計,兩人沒什么好推辭,各自離去。行前,孟凡林東看細看抬頭看,終忍不住心中疑惑,拉著十三郎問了句。
“請敖先生,他們兩位在做什么?”
“他們…孟老居然不知道?”十三郎有些詫異。
“老朽應該知道?”孟凡林比他更詫異,連連搖頭。
“呵呵,只是覺得怪,百曉生也有不知道的事。”
十三郎將兩根鏈子都拿在手里,對比、火燒、風吹、雷劈、搖得叮當亂響,看似神情專注,實則有些走神。
鐵鏈不知何物打造,任憑十三郎用盡手段,依舊紋絲不動。孟凡林望著他的舉動,好意提醒道:“墮靈可殺,墮落之意無法清除。先生縱能將它煉化成灰燼,其內里的墮落之意仍會留下來。”
“是啊,沒什么用。”十三郎默默嘆息,忽然道:“孟老覺得,我有沒有可能是墮靈?”
“…”孟凡林完全不知該說什么好。
“開個玩笑,孟老別介意。”
十三郎忽又拾起剛才話題,指指正在高臺施法的僧道兩個,賣弄的表情。
“他們啊...跳大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