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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十六章:真算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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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袁朝年說出這句話,夜蓮終于有些動容。

  靜下心來,夜蓮呼吸幾次,確認靈臺完全空明才重新開口,說道:“我有疑問。”

  袁朝年欣然點頭,說道:“應該的,妹妹請講。”

  夜蓮輕輕皺起眉,說道:“我不想聽到你這樣叫。”

  袁朝年目光平靜,說道:“這與想不想無關。”

  夜蓮沉默了一會兒,垂下目光說道:“你那位老師算到樂洪濤之死,他又說蕭十三郎的命運不可窺探,然樂洪濤因為十三郎才會如此,這樣算不算矛盾?”

  袁朝年微微一笑,說道:“問出這個問題,證明妹妹對算道的理解有誤。”

  夜蓮淡淡說道:“不是有誤,是我根本不懂。”

  對絕大多數修士而言,算道是修行的一條神秘門徑,不可不信、但不能癡迷。依據很簡單,假如未來可以“算”出來,未來還能叫未來?假如算道那么有用,以算道聞名的破天觀修士們早就應該飛升天外,怎會與其他人一樣窩在這個小地方幾千上萬年?

  夜蓮的想法與普通人并無多少不同,或許更堅定;聽聞袁朝年的那位老師連這都能算得到,夜蓮第一反應是他在吹牛,但隨后…

  似袁朝年這種人,可以不喜歡,可以看不起,但不能懷疑他的半斷力、心性的強大,還有做事時的周密,與嚴謹到苛刻的風格。

  這樣的“牛…袁朝年不會亂吹,而且太容島被戳穿。

  “居高而不驕縱,很難得。”

  袁朝年毫不掩飾眼里的憐愛與贊賞,說道:“天道如網,眾生如魚,魚在網中掙扎,看似凌亂辛苦無序,實則按照天道制訂的規則演繹人生,進而再為天道完善規則。天道最忌有人干擾其規則,同時又需要有通達之士助其完善規則,這就是天道允許修士感悟天地,但不允許有人改變命運的原由。”

  “換句話說,天道就是規則的集合,規則越豐富、越細致、越完善,天道就越發完美。無數個人無數種可能,億萬中人出一個補充一點,有無盡時間做基礎,天道仍可慢慢成長。”

  “像我們一樣成長。”

  講到這里,袁朝年神情流露出崇敬,甚至有些狂熱。

  “妹妹你看,這就是天道的本質啊!”

  用力揮手,袁朝年說道:“茫茫世間,宇宙蒼穹億億萬生靈,有誰能比老師看得更通透?”

  夜蓮冷冷望著他,說道:“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袁朝年神情微僵,說道:“師妹莫急,為兄這就提到。”

  稍頓,他說道:“老師講過,算師施法,難如大海撈針,險如火中取栗,境界越高越要小心。透視命運就是看透規則,會對原有規則造成干擾,是對天道的挑釁。算師施法,需要謹慎且有度,一旦被天道察覺,會將算師看到的那些東西改變,令其徒勞無功,還會降臨反噬。”

  “妹妹一冇定聽過類似的例子,某些算師修為深厚日益狂妄,或因為外力驅使強用其力,希望看得更遠、看得更清,結果折損壽元甚至當場死亡,其原因便在于此。”

  袁朝年說道:“老師以為,算道首先要看到,但不可過于苛求看清,當確定其初始末尾的那兩個點,之后推衍過程,再通過觀察來驗證。在不夠強大之前,再高明的算師都只能看到線頭,而不是具休畫面與結局。拿樂洪濤為例,老師知道其必然事敗,但其方式、時間以及會不會死,如何死,死在誰手,通通不能提前預知。”

  稍頓,袁朝年說道:“這就好比驅趕馬車,重要的是為拉扯的馬指點方向,而不是親手轉動車輪。”

  夜蓮說道:“既然結果注定,看到又有什么用?”

  袁朝年回答道:“看到線頭之后推導過程,之后在不觸及規則的基礎上因勢利導,將事情推向既定方向,便可以另一種方式規避風險,不為天道所察。”

  夜蓮想了想,說道:“為了活著?還是為了修行?”

  袁朝年回答道:“兩者兼有。天道是規則,算師修行便是修規則,每完成一次整合,意味著看清一部分規則,算師對天道規則的理解便會加深一重。長此以往,日積月累,無數歲月后,便可看清全部。”

  夜蓮說道:“看清全部,就是另一今天道?”

  袁朝年搖搖頭,感慨說道:“哪有那么容易。看清之后還要模擬,進而實現創造;無論哪一種,遠非現在的你我所能理解。”

  夜蓮說道:“活著又怎么講?”

  袁朝年回答道:“算師窺視天機,用在外物或他人身上相對容易,風險也比較小,期間縱有失誤,還能想到辦法補救。如對自己使用,就好比魚兒嘗試破網,猛虎試圖脫去枷鎖一樣,危險百倍增長。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處處皆是殺機陷阱,如有算師為自己施法算運,其結果要么看錯,要么就是一頭扎進殺陣,萬死無解。”

  袁朝年嘆息說道:“老師雖強,總不能與天道相比。”

  對任何人而言,這句話都不是貶低,而是不敢奢望的贊美。

  袁朝年目光崇敬,又說道:“只要不是真的走投無路,真正的算師絕不對自己施法。師妹想必知道,算師往往并不具備強大戰力,沖鋒陷陣更非其長,因此從安全上考慮,最好的辦法就是遠離漩渦,身在其外靜觀其變,活著,而且修行。

  夜蓮微諷說道:“察覺到危險就躲起來,好辦法。”

  袁朝年回應道:“之所以苦苦修行,就是為了活著。”

  夜蓮沉默下來,稍后說道:“你的老師,算到了六方會談?”

  袁朝年笑了笑,回答道:“妹妹還是沒明白,老師看到靈魔之間會有一段和諧,不是算出過程。”

  夜蓮說道:“他不是會推導?”

  袁朝年說道:“問題回到原點,涉及蕭十三郎,老師也難以掌控。”

  夜蓮沉默了一會兒,說遭:“所以,蕭十三郎必須死。”

  袁朝年再度笑起來,說道:“為兄知道妹妹有執念,或者是情蕊不用否認,不用擔心蕭十三郎如何,他也影響不了大局。”

  這句話似有多重蘊味,夜蓮稍稍皺眉,說道:“事實是六方會談應蕭十三郎而成功,已經影響到大局。當今之勢,靈魔妖三方利益互相牽制,外部還有四大星域的威脅,合作關系會隨時間延長更加穩固,怎么亂得起來?

  袁朝年平靜說道:“老師早己看透此點,自然有辦法改變。”

  抬手指指夜蓮,袁朝年說道:“關鍵在于妹妹你。”

  “我不明白,我也沒有那么大本事。”

  “你有的,只是還沒有意識到。”

  袁朝年回手指指自己,認真說道:“而且,還有我相助。”

  夜蓮神情冷漠,望著袁朝年的目光滿是譏諷,分明當他是瘋子。

  袁朝年對此毫不介意,說遭:“妹妹可知道,再有百余年,會發生什么事?”

  這是廢話,夜蓮懶得回應。

  “升仙臺開啟,靈域會迎來最重要一次飛升試煉。”

  袁朝年自問自答,接下去說道:“或許妹妹還不知道,魔族一方在血域的飛升通道也會在那個時候開啟。

  夜蓮淡淡說道:“與我無關。”

  “當然有關。非但有關,而且至關重要。”

  袁朝冇年連連搖頭,說道:“妹妹想一想,六方會談已經成功,再經過百年磨合,靈魔之間的關系是不是會很和睦?這樣的情形下,那些原本矢志守護的老怪們會怎么想?還有那些胸有大志,但被老家伙們死死壓制的人,且占去絕大部分珍稀資源的年輕一代,又會怎么想?”

  聽了這番話,夜蓮神情微變。

  “妹妹到底靈秀,一點即透。”

  贊一聲,袁朝年繼續說道:“以往升仙臺少有人參加,一來因為生機渺茫,更重要的原因在于靈魔征戰不休,那些看重傳承的老家伙們牽掛甚重,有意無意會說服自己放棄這條打算。現在,當靈魔之間失去爭執,意味著老怪們失去目標,心情會怎樣?”

  “按照常理,參加的人數越多,合作越緊密,越有可能產生幸運兒;如此一來,此次升仙臺越發顯得重要。”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升仙臺開啟可遇不可求,錯過這一次,他們只能慢慢等死。”

  “等死呵!以往靈魔彼此仇視,等死也不會太無聊。現在呢?那些苦熬千年、見識過一切、厭煩了一切的老家伙們,還能否耐得住那種寂寞?”

  微微喘息,袁朝年又說道:“每一個踏上升仙臺的修士,行前都會整理遺物,比如用不到的法寶、材料、丹藥、寵獸等等。師妹從來不缺少這些東西,無法休會尋常修士對那些東西的渴望如何強烈;為兄可以負責地告訴你,一旦沒有了外力威脅,那些掌權的小字輩巴不得將壓住頭頂大山移走,會勸說、鼓動他們冒險。”

  “為兄打探到,自從六方會談開始,己有不少人封門閉死關,專心準備敲響那面升仙之鼓。隨著局勢越來越穩定,會有更多修士加入這支隊伍。”

  “燕尾、咔吧兩族也己在為此籌備,自主選擇升仙臺還是魔族通道,為長生做最后一搏。”

  袁朝年說道:“可以預見,升仙臺上聚集的人數會遠超以往任何一次,血域通道也會集中大量魔族高手;過了那個關頭,靈魔妖三方大地,扛鼎之人十去其八,局勢煥然一新。”

  聽著袁朝年的話,夜蓮神情一變再變,漸不能如剛才那樣平靜。

  她知道袁朝年的話沒有錯,在突然失去大量坐鎮之人情況下,靈魔會迎來歷史上從未出現過的局面,最易生變,最易生亂。

  袁朝年留意到夜蓮的反應,滿意說道:“樂洪濤事敗,道盟實力大損,聲威一墜千丈,絕非短時間可以恢復;待其供奉的各位長老進入升仙臺,空虛程度萬年僅見。戰盟情形實與道盟類似,包括歐陽老祖等人,全部在籌備升仙大道。”

  “至于道院,大比結局會如何,不用為兄解釋吧。”

  “雷尊…”

  夜蓮眼里閃過厲芒,說道:“也是你那位老師的人?”

  袁朝年搖搖頭,回答道:“我不知道老師說過,大比之后便不用擔心道院。他老人家既然這樣講,就一定是如此。”

  目光漸漸火熱,袁朝年顫抖的聲音說道:“師妹只需吞掉齊飛,修為提高一倍;之后再受山君點化,經百年苦修,人界巔峰指日可待;到那時,憑你的資質、身份,執掌仙靈不在話下。為兄身涉道院、道盟、戰盟三大勢力,只需破境突破化神,想做什么事情都不算難。”

  “老師運籌帷幄千年,靈魔兩域早己埋下不知多少伏子,到那個時候,只要你我想動,什么六方會談,還不就是一紙空文,隨時可以“…”

  “夠了。”

  揮手喝斷袁朝年,夜蓮深深呼吸數次,強行讓自己恢復平靜。

  “為什么?”

  “為什么?”

  袁朝年疑惑反問:“什么為什么?”

  “你的老師為了證道,你呢?”

  夜蓮放緩聲音說道:“為何你甘心供其驅使,情愿做山君的一條茍?”

  袁朝年越發不解,回應道:“妹妹講的什么話,難道你這么快忘了剛才的故事,忘了你我是誰所生?妹妹難道忘記了父母的身份,忘了他們的大愿氣血仇!”

  “我沒忘,是你早將其丟在腦后。”

  慷慨陳辭僅換來一句冷漠譏諷。片刻時光,夜蓮似己完全從之前的震驚中走出來,神情滿滿不屑,同時稍稍流露出一點失望。

  “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種會牢記仇恨的人,你甚至害怕被人看成那樣的人。”

  “是這樣嗎?”

  袁朝年好奇問道:“妹妹為何這樣想?”

  夜蓮望著他說道:“講述前事的時候,你從來沒把母親成為母親,也不把父親稱為父親。我猜想,這應該與你繼承到的資本不夠豐足有關,你嫉妒我、甚至恨我,你根本不愿意承認父母、甚至痛恨他們,對不對?”

萬世之花的聲音平平淡淡,聽不出什么喜怒哀樂;對面,袁朝年耐心聽著,目光順著夜蓮的眼、臉、、唇、頸、胸、腹,一路下移,落在那雙握緊并有光華隱放的雙拳之上”忽然笑起來  “妹妹嗬你可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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