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白在回宗之前,向來是獨來獨往。只在和“神子”的追隨者們糾纏在一起后,才短時間內實力急劇暴增,甚至臨場突破,達到仙道八重元神級的境界。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身上的那些寶物,劇毒的遠古龍象,以及最后那遁出的另一道元神,必定是和伏神、鎮魔、降妖三大長堊老有關。
林熙殺了“薛道光”以及一干“神子”的追隨者,“鎮魔大長堊老”想要殺他為徒弟報仇,也就是順利成章的事,沒什么好大驚小怪。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像執法長堊老這樣當面質疑神宵宗掌教則是另一回事。
“邢長堊老,你是什么身份,你說的事情,掌教能不知道嗎?你還不快快退下。”
傳功大長堊老急使眼色道,心中替執法長堊老著急。
李秋白的事情,掌教已經金口玉言,下了裁斷。此時,不管真相是什么,已經不重要了。執法長堊老護徒心切,想要為林熙討個公道,卻渾然忘了他已經不是在質疑鎮魔、降妖、伏神三大長堊老和李秋白的關系,而是在質疑神宵掌教!
做為宗內長堊老,這是極為不智的!
“傳功大長堊老”向來不偏不允,和執法殿并無恩怨,他雖然說的嚴厲,但神色緩和,明眼人都知道,這其實都是為了點醒執法長堊老,袒護他。
“咝!”
執法長堊老深吸了一口氣,此時似乎也想了什么,眼中恢復了一點清明。
“好!李秋白的事情,俊臣可以不追究。但是趙白龍等人違反宗規戒律,群起攻之,襲擊同門師兄弟。鎮魔大長堊老不顧身份,以大欺小,出手狠辣,對付本殿弟子林熙,眾目睽睽,此事不可以不追究,請掌教主持公道!”
執法長堊老聲音嚴厲,顯示不折不撓的堅定信念和意志。
執法長堊老實力有限,仙道六重的修為,恐怕只能對付一個趙白龍,但在元神強者面前,就顯得軟弱無力。
力量上幫不上林熙,只能在其他方面下力,當著正副掌教的面前,為了林熙,執法長堊老豁出去了!
伏神、降妖、鎮魔三大長堊老也感覺到了執法長堊老的意志,三人都是臉色一黑。
執法長堊老以“宗派長堊老”的身份,說出這番話,比林熙這個“受害者”說出來的話,還要份量重。
李秋白的事情可以推托到他自己身上,但這件事就不好辦了。
當一名宗派長堊老鄭重的提出某種請求,只要合情合理,哪怕一派掌教也不能置之不理。
看臺邊,剛剛恢復過來的趙白龍等人也是臉色一白,嘴唇囁囁,但卻說不出話來。
之前眾人撲下看臺,群起而攻之,若是殺了林熙也就罷了;林熙沒死,麻煩的也就自然是他們。
整個“死亡之臺”的氣氛頓時為之一窒,就連傳功大長堊老都沒有再說了,所有人都為執法長堊老展現出來的氣勢所懾!
仿佛是過了一剎那,又仿佛是過了漫長的無數個世紀,看臺中堊央,神宵宗掌教緩緩站起,皺了皺眉頭,然后開口了:
“趙白龍,李維處,肖無一…,你們幾個違反宗規,插手死亡之臺的戰斗。我罰你們禁閉一個月,不得離宗,有異議嗎?”
宏亮的聲音,古井不波,顯示出巨大的威嚴。
“弟子無異議,謹遵掌教法旨!”
趙白龍等人趕緊敬畏的低下頭來,恭聲道。
“鎮魔大長堊老,你想替門下弟子報仇,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你畢竟是大長堊老,在宗派裁決之前,任何人絕不能輕舉妄動,以泄私憤。今天的事情,本來應該重罰,但是念在特殊時期,宗派正是用人之際,罰你斬殺一頭九重魔帝,將地獄深處的‘前沿崗哨’前推一百里,你有異議嗎?”
神宵宗掌教背著雙手,淡淡道。
“掌教明鑒,我并無異議。
鎮魔大長堊老低頭道,抬起頭來,目光掃過場中邢俊臣師徒,嘴角陣陣冷笑。
地獄深處的“前沿崗哨”,哪天離得了戰斗,即便沒有掌門的命令,他也是要將“前沿崗哨”前推的,這本來就是他在地獄大世界中的工作。
至于斬殺一頭九重魔帝的事情…,只不過是順帶之事。
這種隔靴搔癢,似重實輕的懲罰,“鎮魔大長堊老”當然沒有異議。
至于趙白龍等人的懲罰,更是無關緊要。閉禁一個月,誰都知道只不過是最輕的懲罰,走個過場而已,正好可以在宗內安心修練。
然而不管怎么樣,至少在表面上,已經對趙白龍等人以及鎮魔大長堊老做出了懲罰,回應了執法長堊老的質疑。
“掌教!——”
執法長堊老怒發沖冠,厲聲叫道。他的臉孔脹紅,血都涌到臉上去了。
這種名存實亡,象征性的懲罰,鎮魔大長堊老看得出來,他當然也看得出來。神宵宗掌教完全是偏頗鎮魔大長堊老等人,將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了了之。
這根本不是執法長堊老想要的,想到深處,一股怨怒的情緒從胸中爆發,沸盈臉上,執法長堊老還不死心,還想要申辨什么,突然就聽到了一個聲音。
“師父。”
林熙聲音從旁邊傳來,透著一種洞察一切的淡然和平靜,道:“算了…”
“什么!”
聽到后面兩個字,執法長堊老渾身一顫,猛然回過身來,震驚的看向林熙。任何說這句話,都不會比林熙口中說出,更讓他震驚。
“師父,算了…”
迎著師父邢俊臣的目光,林熙再次重復了一遍,一臉認真道。
執法長堊老呆了呆,良久,從林熙的目光中仿佛意識到了什么,喟嘆一聲,深深的閉上了眼睛,一動不動。
林熙緩緩的走過去拍了拍邢俊臣的肩膀,輕笑著安慰道:
“師父,放心吧沒事的。”
這場爭斗,自始自終都圍繞著一個人,“他的態度”才是這件事情的核心。
這個人就是神宵宗的掌教。
不管是趙白龍,還是鎮魔大長堊老,都只是邊緣人物,沒有神宵宗掌教的默許,或者縱容,他們便縱有再大的能耐,在這種場合也無法施展,更不可能成功。
自始自終決定的林熙命運的都只有神宵宗掌教一個人。十幾天前是如此,十幾天后的現在…同樣如此。
執法長堊老就是因為沒有看清楚這一點,或者說,看清楚了但心中不能肯定,也不愿承認,才會因此而迷茫,表現的這么激動、激烈,在鎮魔大長堊老和神子追隨者們身上糾纏不休。
林熙的平靜,并不是對于自己命運的無動于衷,也不是放棄了想要將一切寄托于執法長堊老,而恰恰是他看明白了,這里面的關鍵人物不是鎮魔大長堊老,而是“神宵掌教”。
在神宵宗掌教說出那一句“不用了”的時侯,林熙就已經明白了他的態度,所以之后,他沒有再爭。
林熙明白,執法長堊老卻沒有明白。有些東西,別人說是沒有用的一定要自己行動過了,受挫了才會真正的明白。
在事實面前,執法長堊老覺悟了。
“你早就知道了?”
執法長堊老低聲道。
“嗯。”
林熙點了點頭:“以前不確定,但現在確定了。”
“你不該回來了的…”
執法長堊老聲音沉重道。
“我知道。”
林熙笑了笑,帶著一絲苦澀:
“…但我還是來了,因為宗里還有些東西是我放心不下,而且不到最后真正死心,弟子又何能夠放棄。”
宗派掌教表明了立場,即然鎮魔大長堊老他們對林熙下手沒有事,那么接下來危險的就輪到林熙了。
“殘殺同門”不管內情如何,在任何宗派都是大罪。更何況,林熙殺死的還是三十多名真傳弟子。
“掌教,說吧,宗派準備如何處置我?弟子林熙洗耳恭聽…”
林熙抬起頭來,望著看臺中堊央的神宵掌教,冷笑道:
即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真正來臨的時侯,林熙發現自己還是壓抑不住心中的憤怒啊。
對這個宗派,他付出了自己的感情。曾經為它悲憫過,憤怒過,也努力過。但一切的一切,都敵不過“神子”兩個字。
宗派甚至都沒有想過,給他一個公平的機會。
“這就是為之付出的宗派啊!…”
林熙一片悵然。
“林熙,放肆!”
“掌教面前,也敢如此無禮!”
人群一片轟然,一名名真傳弟子、長堊老厲聲喝斥。在仙道宗派中,掌教的位置至高無上,林熙身為弟子,說出來的話,幾近無禮。
然而沉默的也大有人在,掌教對趙白龍等人的偏袒,很多人都看得出來。林熙有如此反應,也是情理之中。
“鏡花水月啊…,可惜他的天賦。”
人群中的一名名真傳弟子默然嘆息,宗派對于林熙的打堊壓態度已經非常明顯了。
看臺上,神宵宗掌教眼中掠過一抹異色,盡管已經確定了對于林熙的方針政策,但看到他的杰出表現,依然忍不住有些憐惜。
確實是人才啊,智慧、勇敢、毅力、天賦、努力…,無一或缺,如果不是宗內已經有了一個“神子”,哪個宗派不是大力扶持?
然而,林熙表現的越優秀,只會讓宗派的策略越嚴厲。這樣的弟子,即便神宵宗不用了,也是是絕對不容許流露到其他宗派的!
想到這里,神宵宗掌教眼中閃過一絲冷酷、果決的神色。
——為了宗派大局,只好犧牲掉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