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嗎？董樂的確就是在賭，身為信訪局這個不起眼清水衙門的一把手，就像是他先前所說的那樣，當初之所以會選擇這個職位，為的就是謀求最大公平公正，然而真正從事這個工作后，他才清楚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可笑。
和這個現實社會相比，他的理想就如同冬日里的小草根本禁不起摧殘。也幸好是他為人比較謹慎和聰明，所以說才能在幾次波動中勉強保住位置，否則他早就被踢出局。
只是這次遇到的事，讓董樂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沒辦法再裝作熟視無睹，繼續容忍下去。董樂老家就是紫陵縣的，而舉報信中赫然就有他的親戚署名。如此不算，更加觸動他的是舉報信中的內容，想到要是說不能還所有人公平公正，一旦流傳出去，就有可能會引發社會的動蕩，讓政府失去民心，董樂才毅然決然面見蘇沐。
會選擇蘇沐是董樂在拿著前途命運去賭，幸運的是他賭贏了。
蘇沐果然就像是自己所猜想的那樣，是個嫉惡如仇的好領導。這事只要交給蘇沐處理，絕對能辦的漂漂亮亮。被重視和肯定的感覺非常好，讓董樂在激動之余心中愈發下定決心，信訪局內的那兩個下屬一定要關照好，不能讓他們胡言亂語。
辦公室中。被這樣一封舉報信刺激的有些心神不寧的蘇沐，也沒有心情再去處理錦繡鋼鐵的事。他知道在任何地方都有可能會發生這種骯臟勾當，但沒遇到沒聽到就算了，而遇到聽到就不能視若無睹。
“陳味。”
“市長。”
陳味應聲而入后，站在辦公桌前面畢恭畢敬等候吩咐。
“你安排下，咱們明天動身去趟紫陵縣，你找到個合適理由。不必聲張，低調點過去就是。”蘇沐淡然道。
“明白。”
“紫陵縣九所醫院，就讓我來揭開你們背后隱藏的黑暗面紗。”蘇沐雙拳緊握，眼神凜冽。
午后六點半，已經下班的時間點，郭建設依然還在錦繡鋼鐵總部的辦公室中忙碌不息，新廠選址問題雖然說還沒有明確確定，但各項準備工作卻是要提前進行的。這里面牽扯到方方面面都必須確保沒有閃失，小家小戶搬個家還得忙活半天，更別說錦繡鋼鐵這樣的大型企業集團，不處理好每個部門的關系是會出亂子，鬧笑話的。
“郭董，鼎鑫煤炭的副總秦元春在外面想要見您。”趙云敲門進來后恭敬道。
“哦，請他進來吧。”郭建設從滿堆文件中抬起頭說道。
趙云走出去，招呼秦元春進來時，雖然說表面看不出來任何情緒波動，但他心里卻是早就笑歪了嘴。哼哼，秦元春啊秦元春，你恐怕沒想到自己也有今天，俗話說的好，風水輪流轉。我們當初在華州市的時候，你擺出來那副趾高氣揚的模樣，說什么絕對沒有商量的可能，死死的咬住所謂的底線不松口。現在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了吧？你要真有能耐，真牛逼，那就別過來啊。
不只趙云，偌大錦繡鋼鐵知道這事的人對秦云春的到來，都沒有好感。
“郭董，咱們又見面了。”秦元春走進辦公室后，面對著郭建設擠出如花般的笑臉，主動伸出雙手。
郭建設則揚起手蜻蜓點水般的碰了下，就招呼著秦元春坐下來，直截了當說道：“秦元春，你火急火燎的找我有事嗎？有什么事不能在電話里說嗎？還特定從華州市跑到我們錦繡市來，有這個必要嗎，要是讓你白跑一趟，不是浪費時間浪費精力嘛。”
那你就別讓我白跑不就行了。秦元春心底這樣想著，臉上卻是微笑著道：“瞧您說的，咱們兩家離的又不遠，彼此多走動走動也是應該的。再說您當上董事長后，我都沒有來及好好道賀，所以說這不是想著親自過來一趟，顯得正式點嗎？”
裝，你就可勁的裝，我就不點破，看你能裝到什么時候。占據主動權的郭建設，慢條斯理的端起面前茶杯，輕輕喝著說道：“你這話說的有些見外，前兩天在華州市的時候，可是多謝你的招待，那時候你都已經說過祝賀的話，現在就沒必要再說。這樣，你既然來了，我自然也要盡好地主之誼。走，先一起去吃個飯吧，讓你好好嘗嘗我們這邊的特色菜肴，一定要多喝幾杯哦。”
“別別，吃飯不著急。”秦元春看到郭建設說話間就要站起來，趕緊勸阻住，他清楚郭建設是揣著明白裝糊涂，自己要是再不說出來，人家是肯定不會揭破。
得，誰讓苦果是自己釀的，自己不承擔誰來承擔。
“郭董，我實話實說吧，這次過來找您是有事商量的。之前在華州市的時候，是兄弟我做的不對，是我所想不周，我吧既然做錯事也就不找理由解釋。我這趟過來就是想要請您通融下，能和我們鼎鑫煤炭繼續展開合作。”
“好歹咱們兩家也是合作過好多年的盟友不是，我們鼎鑫煤炭這次是完全同意你們提出來的條件，是會無條件的接受前期賒欠的說法。怎么樣，你老哥大人有大量，別和我一般計較，放兄弟一馬，我們現在重新開始這個合作的談判？不，不能說是談判，就是商量協商。”秦元春一咬牙，換做滿臉可憐兮兮說道。
“哦，你說的是合作這事啊？”郭建設沒有想象中的激烈反應，云淡風輕的問道。
“對對，就是咱們的合作，你看？”秦元春趕緊接口道。
“要是這事，我恐怕是不能讓你滿意嘍。老秦，實不相瞞，我們已經和天演省的蔣氏煤炭達成合作協議，這事也是經過改革小組點頭的，不是說我想要推翻就能的。至于說到你們鼎鑫煤炭現在說出的這事，我只能說無能為力。還有你或許不清楚，我們蘇市長是親自給你們黃亞東總裁打過電話的，他說你們是拒絕的。因此這事即便到最后咱們兩家不能合作，都和你沒關系。”
郭建設說著就站起身：“走吧，先去喝兩杯，別想這些煩心事。”
“我好吧，今天一定要好好敬敬您。”
秦元春剛想繼續多說，但后來眼珠一轉就直接應承下來。很多事的談成都離不開酒桌，只要喝多了，事情就會變的好辦。然而秦元春根本就沒想到這次他是失策了，任憑他再舌燦蓮花，郭建設都是不松口。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大早，蘇沐早早就出發了，身邊跟隨的是兩個人，朱槐笛和陳味。除了他們這個標準陣容外，其余人全都沒帶。他原本也想讓沈響跟隨，但想到市政府那邊沒有人坐鎮，指不定會出什么亂子，因此就將他留下了，畢竟和沈響相比，陳味的地位和話語權都要弱上很多。
有沈響盯著市政府，哪怕是周山川都不敢隨便造次，沈家底蘊，可不是兒戲。
“知道咱們這次下來要干什么嗎？”蘇沐閉著雙眼輕聲問道。
“市長，不是到紫陵縣考察嗎？”陳味也不知道好好的蘇沐為何會突然說要來紫陵縣，聽到他詢問后就本能的聯想起來錦繡鋼鐵的新廠選址問題，這個是他能想到的。
“陳味，你之前是在錦繡縣衛生局工作的，那么你知不知道衛生系統中存在著一種牟利手段，而這種牟利手段近乎是約定俗成的，只要不是說事情做得太過分，大家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裝作沒看到。”蘇沐沒有睜眼，而是微微仰頭，找到一個合適舒服的角度后，聲音微寒著問道。
陳味心弦猛顫。紫陵縣之行絕對是和所謂的錦繡鋼鐵新廠選址沒關系，不然蘇沐是不會詢問這事的。難道說是和醫療衛生系統有關系嗎？而醫療系統是誰分管的，是周山川副市長。
這也能解釋蘇沐為何會親自過來調查，而不是說隨隨便便下達一條指令讓人去做。陳味很清楚，以這蘇沐現在的能耐和權威，還沒有可能肆意調動下面的人，讓他們盡心盡力做事。
震驚歸震驚，陳味還是控制住情緒后，直接說道：“市長，我不知道您詢問的是那種約定俗成的手段，但我知道的卻有幾種，這里面像是藥品采購，醫療器械采購和后勤服務都是存在著很多能做文章的地方。”
“而說到醫院，一般來說最容易被盯上的就是藥品和醫療器械，這兩者是任何一家醫院都不可或缺的部分，也是利潤最大的。其實不只是醫院，在現代社會，跟多人有病拿藥都是去藥房，而遍布錦繡市的大小藥房同樣是滋生的場所。不知道您聽說過沒有？早先賣藥的，現在都是住別墅開寶馬，即便是現在才從事醫藥行業的，也都是個個身家頗豐。要說這里面沒有一點貓膩，沒有豐厚利潤，誰相信？”
“是啊，你說的很對，醫藥歷來都是一個利潤豐厚的行業。大家都中規中矩做事賺錢也無可厚非，但偏偏有些人就是喜歡走歪門邪道，對待這些人我們不知道就算，知道就必須嚴懲不貸。”蘇沐說著猛然間睜開雙眼，從旁邊拿起那封舉報信遞過去。
“看完之后說說你的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