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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七章 斗法于朝

  六部尚書被宣召到了勤政殿,太子、淳郡王、誠郡王以及才開始上朝參政的七皇子,年幼些的八皇子也在。太子注意到依次進來的六部尚書,原本不愉的臉上多了些陰沉,六部按緊要順序排序,依次是吏部、戶部、兵部、刑部、禮部、工部。吏部負責官吏任免、考核、升降等事,若是想安插人手,務必經過吏部審核,雖吏部中吏部左侍郎還有郎中是太子的人,但到底吏部尚書張致遠是個軟硬不吃的,在太子看來就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偏他仗著帝寵,漸漸接手了吏部,使得原本不過一句話的事變的麻煩,讓連連吃排頭的太子很不滿。

  本來江南鹽政是塊大肥肉,錢權兼具,是太子的錢袋子,只不過這錢袋子被當時身為巡鹽御史的張致遠在太子看來是個刺頭,逮著誰咬誰,雖然知道里面必定有皇帝授意,但實際上也埋怨張致遠不會做官,毫不手軟。鹽城那邊的事雖有太子授意,但實際上下面的人略有些會錯了意,使得張致遠對處理鹽城的事情大刀闊斧,鹽城的一帶失職鹽道官員該抄家的抄家,有問題的鹽商也毫不手軟。雖說這些鹽商私底下和賀家往來不說,其他王爺的人也有往來,事實上明面上卻是太子最丟面子。而且太子也因此被擺了一道,刺殺張致遠并不是他,按說幾個王爺均有嫌疑,但因為之前鹽城的事,緊接著就發生了張致遠被刺之事。張致遠作為天子近臣,對他不利的最大嫌疑人卻是天子的兒子!雖說皇帝明面上沒有發作太子等人。但到底冷待了一段時間。太子暗惱這件事,損了夫人又折兵,等到張致遠來都城任職,再想拉攏就難了。[不知道太子對張致遠不滿。如今太子沒將張致遠拉下馬,反而是張致遠步步高升,眼看皇帝都有意讓他入內閣代替內閣六位大學士中的李閣老了!太子哪里會滿意。收攏了手,那之前的翰林院掌院學士不都是讓他們斗下臺了,就不信這張致遠能多有能耐!

  張致遠自從修煉《清心訣》后,五感異常敏銳,尤其是在這靜悄悄的大殿里,不用抬頭就能感應到太子傳來的惡感,臉上沒半點波瀾。心道:這是勤政殿。四處都是皇帝的耳目,太子自以為做的隱秘,但實際上不知被誰看了去,實在是不明智之舉!張致遠只眼觀鼻,鼻觀心。躬身聆聽皇帝有何指示!

  皇帝蹙著眉頭神情專注地看著手中的密折,太子收回隱晦的視線,因為是站在離皇帝最近的地方,便是小心翼翼的觀察著皇帝的神色。視線看到站在另外一側的八皇子,神色不明,心里思忖皇父為何將八皇子帶在身邊,又想起內線傳來的消息,斂下的眼皮下露出一絲不滿。再下面,便是淳郡王和誠郡王。還有七皇子,六部尚書個個恭謹的,大殿里伺候的宮女、太監大氣都不敢多出一下。

  皇帝積威甚深,再加上最近一系列雷霆手段,讓朝堂上的眾臣見識到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還有皇帝的乾綱獨斷。皇帝看完密折掃過殿下。不急不緩道:“江浙一帶去年遭了旱災,如今米價哄抬,有奸民聚眾鬧事,打劫哄搶富家,搶奪米鋪,滋生事端,當地官府卻對此不聞不問,朕想問問你們有什么看法?”

  皇帝話一出,太子當即臉上露出了不易察覺的慌張之色,但幾乎是一閃而逝,很快就按捺了下來。而淳郡王嘴角噙著笑,這一幕何其熟悉,當初長江發大水,皇父派他去賑災,卻發生了揚州米商卻只知道往自己府里積攢糧食,趁機哄抬價錢,火上澆油,此事必然有人在背后指使,暗地里給他使絆子。當初他雖將此事上了密折,然而事情便不了了之了,沒想到事過幾年,又出現了類似的事情,也不知道這事要怎么了了。

  在場的人知道當初揚州澇災之事的除了淳郡王就還有張致遠,對于當初的三皇子臨行時隱晦提出他還印象很深,如今皇帝的意思怕不止于此了…

  皇帝目光逐一掃過,先停留在太子身上,不過卻是越過了淳郡王,最終停留在最近在戶部辦差的誠郡王身上,“誠郡王你說。”太子眉頭蹙了蹙,卻很快舒展開來,淳郡王面色不變,依舊是恭謹的聆聽圣訓。

  誠郡王微微垂下頭,不緊不慢的道:“兒臣以為,奪糧打搶之事雖是奸民所為,但所為官逼民反,必定事出有因,朝廷下發的賑災銀兩和米糧若非為當地官員貪納,決計不能鬧發此等變亂。為今之計,只有先整治貪官開倉放糧,待今年收成過后,民情安定后,再探訪懲治民眾里帶頭鬧事之人,以警示民眾。再者哄抬米價之商販,必要時給予警罰,以平定物價,以安民心。”

  誠郡王說完這些直直的跪了下去,道:“兒臣當值戶部,發生此等事情竟然全不知情,以致事態嚴重,是兒臣失職,請皇父降罪。”

  誠郡王幾句話讓在場其他人都有了不同的微妙表情變化,六部尚書皆是跪倒在地,尤其戶部尚書,雖然誠郡王當值戶部,但并非統領戶部,戶部尚書猶是負責主要事務。戶部管土地戶口、賦稅財政等事,在六部里重要程度僅次于吏部。如今雖說天下承平,但最近幾年天災人害,雜然并至,賑災、用兵、修建河堤等等無不是需要用錢,各地災害發生必然要免除賦稅,再加上用兵必然需要錢,造成了國庫空虛,戶部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也是皇帝開海禁的一大原因之一,誠郡王幾句話讓戶部尚書冷汗淋漓,張致遠眼光留在朝靴上,自古以來官吏的貪污舞弊之風從未停歇過,如今雖然在今上的管制之下,這股風氣得到轄制,但水至清則無魚,貪污舞弊之風并不能得到遏制。想今上上次南巡之時,抄家斬立決的官吏豈非大多是都是貪污受賄以至于治下引起民亂的也非少數。如今這盛世之下,隱伏著痼疾。

  不說六部尚書,就是幾位皇子,太子掩飾好自己的神色,掃過幾位兄弟,淳郡王低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么,七皇子倒是真真與淳郡王是同母兄弟,表情皆是差不多的。還有誠郡王,太子可沒有漏看他雖然掩飾的極好卻仍然讓太子注意到他眼睛里的一絲得意。太子眼中微冷,這個四弟他平時還真是小看了,在皇父面前裝的一副為國為民,從不徇私結黨的表相,私下里卻不知道他最是狠辣不過的了,而且心思很深,使得他們這一派很難找到他的把柄,真的是會偽裝啊!還有張清和遇刺一事,一直讓太子耿耿于懷,雖然是懷疑這個四弟,但饒是如此卻找不到證據,讓他十分不甘心。眼光瞟到站在一旁的八皇子,太子眼睛瞇了瞇,以前覺得這個八弟年紀尚幼,不足為懼,沒想到竟然竄綴著皇父讓他不去上書房,反而是到國子監讀書。國子監多是都城世家貴族的子弟中的中流砥柱,日后必然是要入朝為官的,這么一想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罷。如今皇父又為他破格,竟然商議朝事的時候還讓他站在一旁聆聽,真是圣寵頗濃啊!

  皇帝沉吟片刻,并沒有接誠郡王的話,而是將目光轉到了太子身上:“太子你覺得呢?”

  太子稍怔,旋即回道:“兒臣認為四弟所言極是,不過開倉放糧怕是來不及,江浙一帶地擾民富,可以在民間籌糧以解燃眉之急。”

  皇帝又轉頭問了淳郡王,淳郡王所說也不差,只是說若是在民間籌備糧食,還是酌情給予捐贈糧食的富商減免米鹽稅的獎勵,再者貪官污吏要嚴懲不貸,再者受災地區還需減免賦稅以渡過難關。

  還問了七皇子和八皇子的意見,尤其是八皇子所言也有亮點,皇帝聽了點了點頭,又問了其他官員的意見,最后卻是下旨讓工部尚書何敘然為欽差,往江浙查證平亂。皇帝的話一出,眾人算是明白過來,幾位皇子的話他誰都不信,何敘然是他的人,不在任何黨派,而那個密折,其實也是何敘然上的。

  從勤政殿出來,眾人皆是在太子問禮后在他點頭之后才離去,太子卻叫住八皇子,八皇子如今還未離宮在宮外開府,還住在皇宮里。太子笑的溫和,道:“小八,正好孤和你一塊兒去和母后請安。”說道母后時,太子眼中閃過一絲嘲諷,母后,不過是姨母而已,比不上當年母后的一半風采,就連管理后宮的權力也被貴妃搶了個協理去。若非他的母后,這個姨母又怎么能坐上皇后的位置,如今還擺起了皇后的譜來,當真是諷刺!

  勤政殿里,皇帝捏著手中的密折,聽著殿下之人的匯報,神色漸漸凝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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