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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寧知道張致遠有什么顧慮,這拿出來的禮物自然都是精心準備的,并不起眼,誰知道內里還藏有乾坤啊。而且都城的氣候自然不比江南,就是五月了就開始炎熱起來了,尤其是這幾天,都城燥熱了好幾日了,都是大毒太陽掛在天上,連一絲兒云彩都沒有,艷陽高照,燥熱的人只想躲在屋子里頭不出去的。
就算是吏部屋子里放了冰盆,但也耐不住熱風無孔不入,而且這官袍也不是薄的,穿上身上每一會兒都有汗的。而且這還并不是都城一年里頭最熱的地方,酷暑才剛剛開始呢。張致遠有那么些稍稍潔癖,也不想忍受汗流浹背的感覺么。
安寧這禮物算是搔在了張致遠的癢處了,而且經過安寧這么一解釋,大老爺很高興的接受了。把玉環拿在手里把玩,看上面的雕飾的云卷紋,“你自己雕刻的?”
“嗯,這個云卷紋相對簡單些,而且老爺您戴上顯得大氣嘛。”安寧不輕不重地拍了個馬屁,張致遠大悅,安寧拿出來個絡子來將玉環拴上,張致遠戴在脖子上,只覺得一股兒溫涼之意透過肌膚慢慢地傳達到四肢百骸,通體生涼。
兩人說了一會話兒,張致遠就突然來了句:“長壽面呢?”
安寧嘴角扯了扯,敢情您還沒忘記啊,道:“您沒吃飽啊?還吃得下?”才吃過飯有多長時間啊,你就還想吃,雖然每年都是不可少的。不過她的幾個孩子過生日的話她都會親自下廚準備長壽面,就是張瑤和張玫過生日的時候安寧也不忘讓廚房來準備長壽面,雖然不是自己做的。就是小福久的今年二周歲的生日是在船上渡過的,安寧還是給他做了一小碗,一口氣吃光光,健康長壽。
還是沒爭不過大老爺,安寧就下廚做了一碗來,笑瞇瞇道:“先說好了。我已經讓下人給準備了陳皮酸梅消食茶了。”
張致遠無奈,小妻子是多想他撐著啊…
等張致遠吃完,安寧端上陳皮酸梅消食茶來,目的不言而喻。
張致遠:“…”
等態度回歸到正軌。張致遠稍稍提了幾句外面的事,讓安寧當個心。安寧點了點頭,道:“你這次壽辰雖然是整壽,但還是以初來都城尚未安穩為由,并未大辦,但早幾日就有人上門打聽,壽禮也早陸續有人送上了。要么就是打著過端午節的名頭送上厚禮。再說了最近下帖子找我賞石榴花的官太太也不少,哪里有這么多石榴花要賞啊,我自然會謹慎的,當然知道‘妻賢夫禍少’的道理嘛。”
后宅之事從來都不是單獨存在的,和外面的事情有著千絲萬縷、密不可分的聯系。管理后宅,約束下仆,交際應酬,人情往來等等。管好內宅就不會在男子在外奔波勞苦的時候,發生后院起火的事情,‘妻賢夫禍少’就是這個道理。因而張家行事更為低調謹慎。送來的壽禮以及端午節節禮,逾矩的東西不收,打眼的禮收下后必找由頭回送一份相當的禮等,而且約束下仆謹慎低調,而且許多官太太的邀約她都找理由能推就推了,理由有很多啊。
妻賢夫禍少,張致遠一愣,隨即笑出聲來,聲音低低沉沉,清俊冷雋的臉上修眉微揚。星目微彎,眼尾微翹,紅潤有型的薄唇綻放,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他很少有動容的時候,就算是笑,也就是星目含笑。嘴角上揚,笑意微揚而已,如今一笑,開心純粹的笑容卻是很少見的,就像是冰山融化,春回大地,安寧一時都有些驚艷,不由得怔住。這人還真是…安寧微微側過頭去,臉有些微紅。
張致遠眼中的笑意更深,終于扳回一城了!
安寧要是知道大老爺想什么,肯定會想:這美男計什么的,最無恥了 “今上南巡,一路大刀闊斧整頓吏治,節制各方勢力,幾位皇子有所警覺私下暗潮涌動,所以才會造成某些官員病急亂投醫,不過他們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不過,老爺我還是有些不明白。”安寧很自然的在周圍下下結界,笑道:“如今畢竟儲位未定,幾位皇子爭奪激烈是在所難免,誰活動有力,誰就有可能獲勝,這是‘利害之關,終身榮辱’之時,因此一定要爭,爭取不世之榮。太子乃是國本,不得不立。在儲位爭奪戰時朝中免不了的爭儲、結黨、站隊之禍。皇上是位明君,那為了朝堂平靜,避免骨肉相爭,皇上大可以秘密立儲,這樣的話,既避免了大臣們為了從龍之功的投機結黨行為,能夠一直忠于皇事,也避免了幾位皇子之間為了皇位,紛爭不已,骨肉相殘,不是很好嗎?”
張致遠歷來知她在朝堂走向上有高度的敏銳,便是示意她接著說,安寧還想以從外面聽來的為由,被大老爺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眼神中就透露著‘我已經知道了你的小九九,別隱瞞了。’干脆的破罐子破摔道:“好吧,這些只是我個人的想法。雖然之前你說過皇上自己經歷了奪嫡之爭,同室操戈,手足相殘之事,因此不想讓自己的皇子上演上一代人的悲劇,希望兄友弟恭,全心全意為民。但卻忘了一點,高高在上的皇權實在是太誘人了,當年他自己何嘗不知道骨肉親情的可貴,但為了那高位,還不是無所顧忌的出手。有父輩一個成功的榜樣在前,下一輩有學有樣也無可厚非。”
安寧又看了大老爺的臉色,畢竟大老爺祖祖輩輩是純臣嘛,如今他忠君為國,要是她這么說的話會不會觸動大老爺的尊嚴什么的嘛。張致遠收斂了眼中的笑意,嚴肅起來,“無礙,你接著說。”
安寧看他真的是平靜,這才接著說道:“在我看來,當初今上登基之時,憑借從龍之功的傅家和房家,太子妃被封皇后,側妃被封貴妃,而房貴妃先元后一步生下皇長子,而皇后繼而生下嫡子,可謂無限榮耀。讓這兩家勢力大漲,而那時候新皇登基不久,忙著穩定局勢,還需要傅、房兩家的支持,因而重用兩家的子弟,鞏固皇權,傅、房兩家勢力大漲,能夠壓制先朝的不忠于皇上的老臣,但兩家又是對立關系,在朝堂上起到了制衡的作用。皇上的用意則是管他西風壓倒東風,還是東風壓倒西風,皇上則可以左右逢源,獨立風中毅然不倒。然而由皇上一手扶持下壯大起來的傅、房兩家卻漸漸不滿于同對方瓜分朝中勢力,一山不容二虎,而且還是兩只有野心的老虎。傅家的元后鳳歸,又有女兒進宮就可見一斑。這傅家有皇后,有嫡子,有文臣;房家有貴妃,有皇長子,有兵權;而皇位的承繼講究立嫡、立長、立賢,并不完全以嫡長繼承制為依據。誰有能力,誰就能駁的頭籌。而被權勢和富貴迷住的兩家,卻漸漸的忘了他們如今的權勢是誰扶上來的,忘了皇權的威嚴不容侵犯,也容不得皇子勢大威迫到皇權。”
“需知水可載舟亦可覆舟的道理,皇帝當初扶持兩家的時候就應該考慮到這一點。如今縱容過頭,皇帝想要采用拉一打一,房家有兵權,有皇長子,有貴妃,擁兵自重,很好的靶子。逼宮造反,多么好被討伐的理由啊!”而且怕是皇帝已經知道了其中的全盤計劃,正好來了‘請君入甕’,一網打盡!皇權至上,大皇子就成了皇帝維護皇權的炮灰,天家無親情。皇父皇父,皇為先,父在后。自古權勢高于情,皇帝并非無情,但情在他的心里,遠遠比不上權勢、帝位。
“房家大敗后,房家擁有的兵權被收回到皇帝手中,連帶著還有許多跟隨造反的一些將官手里擁有的勢力,進一步將兵權握在自己手中。”當初的陳家不就是想要‘從龍之功’被迷住了眼睛嘛,不過話又說回來,若是當初陳家沒有被波及進去落敗后回蘇州,還在全勝在都城的話。依照那家子的性子,他們家搬來都城指不定受到多少刁難呢!這么說的話還得感謝一下皇帝陛下啊,陛下圣明!
安寧吃了一口茶卻是不打算說了,朝張致遠露出個明媚的笑容,“老爺,以上純屬我個人猜測,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張致遠修眉微挑,點了點頭,“寧兒說的八九不離十,大抵是如此的。如今剩下的那一個,怎么能一枝獨秀呢?那寧兒說了這么些,那就該明白今上為何不立儲或是秘密立儲了。”
安寧一愣,旋即想起今上的兒子太小,除去一個被貶為庶人的皇長子,傅家皇后所出的皇二子以及皇八子,余下的有腿疾的皇三子,最近幾年才入了眾人視線的皇三子,也還只有和皇三子一母同胞的皇七子了。兒子少也成了個問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