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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宋姨娘和張玫說了一通之后,張玫再去安寧房里請安的時候多少有些不自在,以前沒注意到的一些細節,自然會注意到。
看小福久不愿意走的時候都是太太抱著的;還有大姐姐對著太太的時候尊敬多些,親切卻不足的…她卻是不以德報怨的,畢竟她身為庶女,不管吃的還是用的,衣食住行皆可以和大姐姐這個嫡女比肩了。就她日常所見,所聽,所聞,太太當真對她們倆快一視同仁了。別的不論,就是她出去交的那些人家的女孩兒,就是嫡女的,好些個家里太太都是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認為女子女工針黹才是其本分,識些字能夠誦讀《內訓》、《女論語》等女四書這些教導姑娘家修身持家、知書守節之要義的書就罷了,不然就是能讀得懂賬本就罷了。
但家里就是她大姐姐當初請來的先生教導,到她這兒也是不差的,都是經由嚴格把關才選來的先生。雖說教養嬤嬤比不上大姐姐身邊宮里出來的,但也是揚州有名氣的嚴厲嬤嬤。她自然聽說一些旁人家的庶女,嫡母刻意忽視,更有甚者還苛待的,兩廂對比起來,她雖是庶女,但太太待她是親厚的。由此雖多胸中多了些溝壑,她性子本就爽朗些,因而過了幾日就轉換出來態度,宋姨娘見狀并無多加勸說,日日緊著做針線。
一日張玫行事規矩學完了,湊到張瑤屋子姐妹說了會話兒才回了宋姨娘的院子。自打張玫七歲后,就從宋姨娘的院子里搬到緊挨張瑤所居的瑤光院旁邊的落梅院,而且身邊的一等丫鬟兩個,二等丫鬟四個,三等丫鬟六個。只比張瑤身邊的大丫鬟少兩個,其余皆是不差的。
紅玉倒了一杯茶放到宋姨娘身邊,勸說道:“姨娘,快歇歇吧,我知道您疼二姑娘。可也不能日日夜夜的拿著針線做。可把眼睛熬壞了可就得不償失了。再說了二姑娘的衣裳鞋子,不是還有家里養的針線上人。還有姑娘身邊的丫頭們做呢。”雖說紅玉心里有些小九九,但總歸是宋姨娘身邊的大丫鬟,宋姨娘也不是吃素的。綿里藏針。再者說了上次安寧不在府里,出了那等之事,府里又肅清了不少人,紅玉一個丫頭能有多大見識。趕緊把心里頭念頭咽回去。
宋姨娘做了半日的針線,脖子也有些酸了。端過茶來沒喝放在手里暖著,聲音低不可聞:“我知道,可總歸是就有這么個念想了。”
“姨娘,你說什么?”紅玉沒聽清,問了句。宋姨娘搖搖頭,低頭將手中的最后一針縫好,咬斷絲線,抬頭正好見著張玫進來,心神一晃針頭差點戳到手指上。宋姨娘把滿嘴的苦澀咽了,招呼張玫,說是給她做了棉衣,讓她試一試。
“姨娘怎么又做棉衣了,今年照例做的大衣裳都還沒穿呢。”張玫似真還假的抱怨著,心里卻是極高興的,不過穿上卻是詫異道:“怎么覺得比經年棉衣厚一些,不過穿著更暖和了。只屋子里燒著火盆,冷不著的,姨娘可是糊涂了不成?”說完嘻嘻笑,宋姨娘笑道:“是厚些,人家都說北邊兒冬天可是冷的很,天寒地凍的,臘月間大雪能堆積到腿彎呢。”
“嗯,我從書上看過的,”張玫嘻嘻道,“好好的姨娘怎么想起說北邊兒的,難不成是前個我和姨娘說都城,姨娘才想說這個的?怎么不見姨娘戴那枚小鳳釵,原是太太從都城帶來的,我瞧著姨娘戴著好看就給姨娘了,姨娘戴著肯定好看。”
宋姨娘順著她話頭往下說,只把那只小鳳釵拿出來釵到張玫發髻上,點翠銜單滴流蘇的小鳳釵配著嬌紅的臉頰,燦爛嬌俏,拍拍她的臉頰,“還是玫兒戴著好看。”
張玫還是個八九歲小姑娘,愛美天性擋不住的,當下就對著鏡子照來照去,然后抱住宋姨娘的胳膊,可勁兒問:“好不好看?真的嗎?”宋姨娘在一旁應和著,紅玉站在一邊兒雖然覺得這些時日宋姨娘言行有異樣,卻以為她是操心二姑娘,因而就沒怎么放在心上,如今又看宋姨娘疼愛二姑娘的樣子,也在一旁湊趣打諢。
這邊兒安寧送走了蔣夫人,坐在榻上想了會兒,才算是明白蔣夫人的來意。明年張瑤就要及笄了,定親也有三四年了,蔣家看重她不曾催促,但蔣韻的年紀也不小了,蔣夫人的意思是等明年張瑤一及笄,就要辦兩人成親的事兒了。這時代有些家底的人家大多是在孩子十一、二歲的時候才說親的,先定親再準備嫁妝,總得花個一、二年功夫,嫁過來正好。雖說張瑤十歲就訂了親,雖說有些早,但也不算太出格,她的嫁妝這兩年早就是制備好了的。雖說這時代姑娘不到及笄之年出門兒也不少見,但依照張致遠疼愛張瑤的樣子,是要留姑娘及笄的,素以蔣家人雖看蔣韻年紀也不小了,因而也不曾多加催促。
安寧吐了一口清氣,這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張瑤就要及笄,要出嫁了。想想也是比她大一歲的布政使家的女兒卓靜今年及笄,嫁了人,就是蔣家小女蔣雪晴也在去年出嫁了,原本還玩在一塊兒的閨蜜轉眼就為人妻了。不過蔣家那般不納妾不收房的風氣規矩,又知根知底的,再好不過了。哎,說不得過兩年都能升一輩兒了。安寧一想有個小娃娃喚她外祖母的樣子,忍不住秀眉抽了抽,說起來她還不到三十歲呢,不過加上前世的過的歲數,她也和大老爺差不多歲數的。歲月催人老啊――
因為是開春要進京述職,很多事情都需要張致遠處理,因而早早的就去衙門了。上午也就蔣夫人過來,小福久自己玩的正高興,安寧將府中事務處理后,又拿出來從都城宅子寄回來的信,從開始著手修葺到現在十一月份,已經四個月了,北邊兒不比南邊兒,冬日天寒地凍的到臘月已經地凍的話是不好再修葺的。當時也考慮到這個情況,請來的能工巧匠多,而且金銀銅錫以及土木磚瓦之物俱全,因而過了四個月屋子就已經修的差不多了,余下的也就是一些上色打磨之類的活計了。因而到臘月前收工前是能全乎的,接下來的時間避免新修建的院子陰暗潮濕,需要晾晾,散去潮氣方可。
除了這個,還有被安寧派去到京郊西北的田建大棚的管事的稟報。這幾處田地都是荒地,就算種莊稼,長得也不好,是不好的熱地,再加上旱澇不定,若不是邊上的山林還有些出產,佃戶都過不下去,因而是收益不高的,就沒有莊子在那邊兒,這幾處是老太太的陪嫁里面的田地。安寧為了一家子在都城時冬季也能吃上新鮮的蔬菜,考慮到地熱的緣故,說不定是真的成功的,派去的管事也有經驗的,是原本她溫泉莊子上的從娘家來的幾個小子之一。搭上了大棚,雖沒有揚州這邊的溫泉莊子上的菜蔬長得好,卻是成功的了,又原本那邊沒有莊子,蓋上田莊,日后也是多了一個進項不提。
又翻看了幾個旁的,進度都是不錯的,安寧心情飛揚起來,好心情地將一沓信收起來,沖坐在一邊兒安靜地捧著一本《本草綱目》‘看’的津津有味的福久笑道:“兒子,中午想吃什么跟娘講,娘給你做去。”小福久現在能認的不少字了,不過看這本《本草綱目》他還是讀不來的,小家伙就是好奇的翻看上面的藥草圖。安寧這兒的書相當的雜,奇物賞鑒、歷史雜記、志怪古志、山海經文、地理游記、醫書圖冊,就連農學方面的書也是有的。本來張家幾代藏書,庫存就很可觀,更不用說安寧空間里還有一間圖書館似的書房,還有識海里存儲的各類知識,有時候見到好的,適合在外面讀的,安寧就將它抄寫下來拿到外面來裝訂成冊,以增長見聞、開拓視野。有時張致遠翻看到了,來了興趣,也會拿過去讀一讀。
聽到安寧的聲音,小福久歪歪腦袋,呆呆的被安寧抱過來揉搓一頓,親親蹭蹭,又問了一遍兒小孩兒想吃什么。小孩兒朦朦的才反應過來,“魚魚。”安寧失笑,“好好,咱吃魚魚,還喝魚湯湯怎么樣?”小福久眼睛亮亮的點頭,安寧又摟著他一頓揉搓。
添香捧著粉彩福祿壽高腳大托盤進來,上面放著洗的干凈紅彤彤的草莓,笑道:“太太、小少爺吃草莓,新鮮的草莓,才摘下來就送來了。”紅彤彤的草莓散發著清香,安寧拈了一顆遞到福久嘴邊兒,自己又吃了一顆,酸甜可口,又道:“怎么這個時候送來的?多不多?多的話這邊兒留些,分給大姑娘和二姑娘去罷。”草莓在這冬天很難見,但那是對旁人來說,安寧是不缺這些的,反而還有更好的,吃兩顆就是圖個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