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儷雖還想再分說兩句,但看到張瑤精致眉梢間的厲色還是嘆了口氣起身說要告辭了,只臨走前還從身邊跟來的老嬤嬤手里接過來一個紅木盒子,只道是陳母聽說了張瑤定親的事兒,特意挑出來的賀禮,也沒多說旁的就帶著婆子走了。
羅嬤嬤見張瑤沒有心軟答應去陳家,心中歡喜。自家姑娘聰明剔透的,卻是心軟善良的,不過如今看得出來姑娘是下了決心的,這樣反而好。
坐在回去的馬車上,陳儷不免想起張瑤,她不過才十一歲竟是定了親的,如今她都快要十五歲了,家里邊兒誰還能想起給她張羅呢,就是三哥哥的親事還沒個著落。這兩年母親和嬸娘爭的厲害,父親又是不管事,只管和通房喝酒耍樂,祖母雖然還能管事,可若是祖母沒了…若是當初陳家沒和張家鬧翻,如今是不是就不是這般光景。
陳儷這里怎么想,張瑤自然是不知道的,她想到自己剛才的一出話,是清清楚楚的和陳家斷絕了關系。不,張家早和陳家沒關系了,又不免想起早逝的生母,張瑤還是有一些傷感。看著擺在手邊的紅木匣子,她就不該收下的,不過是多增添一份傷感罷。
安寧自然知道陳家來人的事,只不過這樣的事還是讓張瑤自己去面對,聽了下人張瑤對陳儷說的那番話,心里感嘆張瑤長大的同時,心里也對陳家的厚顏無恥的程度有了更多的看法,完全是無下限。
“怎么了?在想些什么?”張致遠來蘇州并不是完全無事的,他還有些公務要處理,恰好今日無事,便早早的回來,身后還跟著兩條小尾巴。福生和安康從張致遠身后探出小腦袋來,身后丫鬟手里拿著的都是各色精巧玩意兒。這些時日就是張致遠也熱衷給孩子預備起衣裳器具等等的購置了,福生和安康作為哥哥也不甘落后,在此同時跟著張致遠游歷蘇州。看一些風土民情,增長見識。
安寧打量了下兩小的衣裳,準是又去哪兒胡鬧了,“還不快去洗洗。臟兮兮的像什么樣子?”兩小的乖乖的去洗漱了,張致遠很自覺地過來扶著安寧坐下來,“孩子今天有沒有老實?”張致遠看著安寧已經挺起來的肚子頗為擔心,孩子這才六個月安寧的肚子就像是被吹起來的氣球似的一下子大了起來,而且從懷孕到現在就沒老實過,害喜害的厲害有兩個月,等小胳膊小腿兒有勁了就可勁活動。雖然踢在肚子上不痛。但是還是會酸疼。本來肚子比懷著福生的時候還要大,安寧還以為是雙胞胎,可實際上肚子里就一個小寶寶,而且相當活躍。雖說在蘇州有丫鬟婆子伺候,但終究比不上在家里舒適,再加上秋高氣爽,但夜里還有些涼意了,因而他們也再在蘇州停留幾日就要回揚州了。
“他今天老實沒動靜。”話音沒落安寧就‘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哭笑不得,“這孩子剛說他老實就動了起來,等他出來看不打他屁股。”
雖說福生是他頭一個嫡子。張致遠自是疼愛,但如今安寧肚子里的這個孩子他的關注明顯是最多,就像是他以前說的那般‘我們的孩子,我要一點一滴都要參與,看著你的身子一天一天的臃腫圓潤,看著孩子一點一點的長大。’等到小包子消停了,安寧才告訴張致遠今日陳家來人的事,還有張瑤的應對,當爹的露出欣慰的淺笑,攬著安寧拿出幾張田契和地契說:“這是我辦差時候。無意得知陳家出手的莊子和鋪子,我派人給買了下來。只沒想這是瑤兒生母當家的陪嫁,肥沃的田莊,地段和經營都很好的商鋪,看樣子是急著出手的,可算得上賤賣。我已經派人去打探了。若還再賣的話就買下來。”
安寧接過他手中幾張薄薄的紙張,翻了翻。當初陳氏的陪嫁她也經手過一段時間,自然是有些印象的。當年陳氏出嫁的時候正值陳家鼎盛時期,再加上陳氏又是老來唯一嫡女,深得陳父喜愛和陳母疼愛,那出嫁的時的十里紅妝就足夠她吃喝花銷十輩子綽綽有余!雖說陳氏對她陪嫁不上心,但這十余年經營下來每年的收益也不是個小數目。田莊皆是肥沃的土地,就是商鋪每不是地段繁華之處的。張致遠拿回來的這幾處田契中最大的一塊,就在蘇州,離陳家的祭田隔了幾里地,有將近一百頃地。這田莊全都是七八兩一畝的良田,又旁邊緊挨著運河,上好的水澆地,旱澇不愁,是陳氏陪嫁中在蘇州幾處產業中收益最豐的一處,每年都能有兩三萬兩的收入。再看其他的田莊,無不是上好的田莊,還有幾張店鋪的地契,看見上面些的地址多是繁華地段。陳家發生了什么,安寧無心去管,把手中的紙張放到桌子上,淡笑道:“正好留給瑤兒做陪嫁,我看那商鋪地段都是好的,派人去整休下收益也不會少。”
張致遠點頭,深邃的眼眸中亮光一閃而過,低頭見安寧有些困倦,遂不提旁的事,換了個姿勢讓她更舒服些。
過了沒幾日一家人就收拾東西回揚州去了,因為安寧的身體,車馬走的都不大快,沿途還欣賞了一番江南如畫般的風景,很快就將這點煩心的事兒拋之腦后了。
陳家急著出手家中產業的事兒,可不就是趙氏見陳母身體大不如前了,更想趁著自己管家的時候多撈點。當初抄家之時,皇上看在陳父的面上并沒有全部抄沒,還留下足夠生存的產業,再加上陳氏的陪嫁可是相當大一筆,但實在能拿在手里的現銀不多,所以就將主意打在了田莊和鋪子上。再加上買家見是陳家的,就有意壓價,趙氏根本管不了那么多,雖然稱不上賤賣,但是也沒賣上價錢。張致遠派下來的人得了主子的信兒,到了年關零零總總以極低的價錢將趙氏賣出來的產業買下來,算起來基本上陳氏陪嫁里的田莊和鋪子有九成都被買了回來,還有當下來的古董、字畫等。這些都被添到張瑤的嫁妝里,并沒有跟她說這是當年她生母的陪嫁。
年節將近,安寧挺著大肚子就是走兩步,都會唬得旁邊的人心肝兒一顫一顫的,就連福生和安康平時都正正經經的請安,在桂院的時候從來都是老實再老實的。安寧也有些擔心,怕孩子在娘胎里養的太大生產的時候怕會不順利,每天都堅持在廳中走幾圈。屋子被熏的暖暖的,大些的擺件都被挪到一旁,生怕安寧會出一些意外。
因為這個她從進入臘月就不怎么管事了,張瑤也跟著羅嬤嬤學了一年多的管家理事,去年年關時也隨著安寧學了。安寧也放心的讓她來歷練歷練。這不,張瑤忙著差人打掃房間,收拾擺件,身邊還跟著謝嬤嬤回報采買賬目,還有羅嬤嬤等一干大嬤嬤在一旁幫扶。等過了小年才慢慢的歇了下來,雖然累一些,但張瑤明媚的俏臉上多了幾分自信之色。安寧見她做的有條不紊特干脆的做個甩手掌柜,將年禮的事也交給張瑤做主。羅嬤嬤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姑娘能有這樣的能全權做主歷練的機會可是好事!再者姑娘定了人家是二子,嫁過去不用參合到管家大權的事情里,日后關起門過日子,憑姑娘如今的本事,定是能將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條。而且還是有那樣規矩的人家,自己跟著的這個主家當真是疼愛姑娘的,就看置辦的嫁妝都是豐厚的了,看那樣子還不滿足,還要再添的,日后姑娘可是有福氣的嘞!
過年時,揚州城飄起了大雪,張家卻還是春意濃濃,一家子一起吃了團圓飯,福生對于放炮自然很感興趣,去年過年時安寧用爆竹炸飛豬肉這件事顯然沒給他有什么影響,顛顛的跑著去玩了。安康卻不跟他同流合污,而是膩歪在安寧身邊,說著話湊趣。
安寧精神還好,不過終究沒撐過守歲,稍有些困頓時就被張致遠護著回臥房了。安康又顛顛的跑去和福生玩,遭到哥哥的唾棄(書書屋)后,還不是兄弟倆玩的很開心。
時間說快也快,說慢也慢,過了年,元宵燈節自然熱鬧非凡。可張家卻是喜慶中夾帶著緊張,等到正月末安寧懷胎都十月了,可依舊沒見那似球般的大肚子有什么動靜。安夫人早早的就被張致遠接過來了,就連她也擔憂不已。倒是安寧半點不見擔憂,生福生的時候那小子不甘寂寞的要早半個月出生,可偏等到這一胎的時候人家沉沉穩穩的不到時間就不出來,可是愁壞了一干人等,就是孩子他爹都恨不得頭發拽幾根下來。
“等這臭小子出生了,定要打幾下屁股,讓一干人等好等。”他雖這么說,眉梢眼角卻都是慈愛和溫柔。
安寧含笑不語,卻不想突然一波陣痛襲來,抓住張致遠的手,皺著眉道:“我覺得你不用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