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問道:“怎么沒把翰哥兒帶來?”這時的柳姨娘哪有半點病態,臉色還有些紅潤。
安婉從袖子里掏出個荷包,遞給柳姨娘道:“翰哥兒跟著他奶奶呢,你這又是何必啊?前幾個月不是給了你銀子嗎?如今不是大嫂子管家她也不會克扣你月例的。”
柳姨娘打開看了,有張五十兩的銀票還有些碎銀子,打眼一看怕也有個十幾兩,這都趕上柳姨娘好幾年的月例了,還有個翡翠鐲子歡喜的戴在手腕上,聽了安婉的話撇了撇嘴道:“她自然是不敢的,婉兒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個丫頭們慣是會踩低捧高的,還都是些不省事的,那腳底下就跟安了輪子似的,一會兒就看不見人影,沒個銀錢指使她們能勤快得起來!”看姑娘的臉色稍霽才慢慢道:“你個沒良心的好幾個月不曾回來一回兒,如今我就你和翰哥兒這么個念想。前幾日鎮日鎮日想你睡不著覺的,我要是不說病了你也不好回來一趟。”
安婉眼圈有些紅,這娘家唯一能念著她的就是她姨娘了,也怪自己只管照顧翰哥兒和討好奉承婆婆了,也不知道姨娘天天念著自己的。心里又詛咒起她婆婆那個老貨了,不過如今她也算看出些門道來了,只在這老貨面前挑撥幾句相公向著誰了,誰就會被婆婆刁難,就算是婆婆自己房里得力的丫鬟又如何,還不是給她治得服服帖帖的!還有房家送來兩個狐媚子,聯合起來鬧騰得厲害,拉一個打一個,以往親密的跟親姐妹似的,如今還不是水火不容的!再說如今她還有翰兒傍身,翰兒說不定就是海家唯一的獨苗苗了,誰敢爬到她頭上去,如今從婆婆手里掏她私房可真是容易啊!遂對柳姨娘道:“等過年后拜年的時候就帶翰兒過來看你,想吃些什么就盡管拿銀子使到廚房去。旁人還能說你不成?”
“那是好的,我還給翰哥兒做了幾雙鞋襪你拿回去給他穿罷。”柳姨娘拉著安婉的手道,又出聲讓丫鬟出去才低聲跟安婉道:“我的兒啊,我知道你不喜跟大姑奶奶套些交情說些軟話的。姨娘就豁出去這些年的臉面求了老爺。你沒出嫁時你父親也是極疼你的,他說了跟大姑奶奶說說讓她家姑爺提挈些你家姑爺,總歸都是連襟不是外人的!”
安婉反應反而是淡淡的,看柳姨娘有些憔悴的臉頰拒絕的話也終究沒說出來,只道:“姨娘甭操那些個心思,外頭男人們的事哪是女人們能插嘴的,再說…”再說海家也不需去攀張家那根高枝兒。自有旁得法子往上走。再說張家那姐夫軟硬不吃,她相公也沒少因為這事兒明里暗里刺她,偏如今她有了寶貝疙瘩,看誰還敢給她排頭吃。終究蠕動了下嘴唇也沒同柳姨娘說出來,只讓她好好享福就是了。
吃午飯的時候,安夫人便問安婉:“怎么沒把翰哥兒帶來?”
安婉渾不在意道:“翰哥兒還小,萬一磕碰到就不好了。”
她說完安夫人就有些不高興,皺眉當這兒是哪里。這是你娘家,還能讓外孫磕碰到了?還小呢都快兩歲了,當初福生和安康八個多月就來了。怎么就見寧兒說不帶來啊!真是還以為做了娘能沉穩些,嘴上能知道變通些,沒想到還是那般個樣子,夾了一筷子排骨給福生,也懶得理會安婉了。
安大嫂也差不多這么個想法,看煦哥兒今日隨著兩個哥哥還多吃了小半碗飯,高興地不行,要是可能的話還真想讓煦哥兒跟著他表哥。兩個外甥被小姑子教的聰穎過人,她也得益良多,看煦哥兒如今才兩歲說話都清楚有條理。誰見了不得夸兩句的。
一頓飯安婉草草吃了,只說家里離不開人,就急匆匆的做馬車走了。
安夫人‘啪’的一聲把筷子放碗上,臉沉了下來,又礙著有孫子在場才沒有發作出來。不過是個從六品官家,家里也就幾個正經主子。還能有多少事務要操持!安寧和安大嫂對視一眼,安大嫂笑道:“母親,小姑子怕是擔心孩子罷,畢竟才一歲多,像我半天不著家也想孩子想的緊。”
安夫人臉色才稍霽,又問了兩句安蓉過來的事,并不知道安寧打她臉的‘綾羅綢緞事件”也淡淡的。安寧笑著插嘴,同安大嫂道:“她真那么說啊,我倒沒見著她呢。感情好不好,她倒是上下嘴皮一張一合就說的出來。大嫂你不用管她,跳梁小丑罷了。”
安大嫂一聽這兩人哪只是不對付啊,聽聽這諷刺又諷刺的,她還是頭回兒見這一向溫和的大姑子說話那般直接呢,心里就將這安蓉列為拒絕往來用戶。
別說柳姨娘還是盡心伺候安老爺幾十年的,為他生育一女,安老爺還是念著些情誼的。遂跟安寧暗示得說起來姐妹倆之間哪有化不開的心結的,怎么也得相互幫扶些云云的。安夫人坐在另外一邊兒聽了直皺眉,嘴唇蠕動兩下卻沒說出話來。待安寧領著孩子回家后,安夫人似笑非笑的看著安老爺,安老爺被媳婦看的心虛的緊,摸了摸鼻子窩在椅子上喝茶。
“姐妹情深?”安夫人想起安婉今日做派就不怎么高興,她再了解安老爺不過了,看他這幅德行就知道肯定是柳姨娘吹了枕邊風,合著我們娘倆都欠著她們的不成啊!還姐妹情深呢,你怎么不想著要是兄友弟恭,當年你那好弟弟還會不顧長幼霸了安家一半的家產不說,老太太死的時候私房幾乎是被他們二房的掏個干凈的時候你怎么不出來嚷嚷要兄友弟恭了啊!也是只有這等不顧長幼,偽君子假正經的才會做出養外室、把外室接進門登堂入室這樣的腌臜事。雖然其中有她澆了一些油,但誰讓程氏黑心腸子抹黑寧兒的名聲,不過一報還一報罷。又說到安婉的事,安夫人知道自己姑娘如今是個有主意的,不用她提醒也不會做出什么對自己不利的事情來。只柳姨娘仗著有安婉,越發沒什么正經形狀了,誰知道這病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也不和安老爺理論,轉身出門逗弄孫子去了,順便讓下面的人請大夫來,這臘月天的病著不見好也不是個事。
柳姨娘聽了就知道太太這是敲打她呢,本來這病就是裝的,目的達到了,喝了幾副苦藥汁,‘病’很快就好了。雖說她手里有安婉送來的銀子壓箱底,卻是不舍得使,鎮日又一副被苛待的模樣兒。安老爺同安夫人說了回兒,被安夫人霹靂啪啦頂了回去,又掰著手指說一一點明了,安老爺打那也沒再管過,被柳姨娘那樣子煩了還說了一頓,打那后也不怎么去她房里了,柳姨娘被氣的差點嘔出老血來,奴仆們哪個不是人精,這樣下來她要是再做些什么的,不可得拿銀子出來打點,反倒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這是后話不提。
還真別說,安寧還真沒放在心上,又年關一忙隨即就將這事兒拋之腦后了。還有那安蓉的事,安寧當日躲在一旁看戲,人家臉上青白紅的好不熱鬧,至于她送來的年禮,血燕窩被換了個包裝送到二房去了,其余的擱起來招塵土去罷。
城守尉太太狄氏年前來探安寧的口風,畢竟他們也是為了這木頭些的二兒子著急,而且蔣雪晴也已經十二歲了,比她小一歲的卓靜都訂親了,怎么著也不好越過哥哥去。狄夫人是早就暗暗相中了張瑤,只是見張清和把女兒當眼珠子疼的,也不好對付,只來探探好說話的安寧的口風。雖說孩子等十一、二歲再訂親也不晚,但像他們這樣的人家,早的姑娘八、九歲定親的不少,不到及笄之年出門兒也不少見。好媳婦總得早先定下來,才能放心不是!
安寧卻也思量開來了,蔣家和別家不同,蔣家是軍功起家,如今也大多是上過沙場的武官兒,也許是因為這個,蔣家的人口都很簡單。像蔣云揚就狄夫人一個人連屋里人都沒有的,蔣家長子蔣柏年逾弱冠才娶的妻子,前年得一女,去年又得一子,夫妻和樂融融,再沒旁人的。好像他們家有條更新不成文的風氣規矩,那就是不納妾不收房,唯年過三十五無子方才考慮納妾之事。就是因為這個,蔣家的男郎都比較受官太太們關注,誰也不想委屈了自家姑娘不是。而且比起其他家,蔣家還知根知底的,那蔣韻她也見過的,給人最深印象就是沉穩,站在那兒帶著些文人的儒雅,更多的卻是屬于習武之人的英氣勃發,像株青松。想了這么些,安寧抬頭看狄夫人熱切的眼神嘴角抽了抽,只暗示道先探探張致遠的口風。
狄夫人一聽安寧這邊兒是同意的,心也就放了一大半,據她觀察那張大人雖然冷面冷眼兒的,卻是個怕媳婦的,這話當然得憋死在肚子里不能說出來,這事兒成了個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