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圣上萬壽節,本來傳言圣上萬壽節要宣布儲君人選,待到最后圣上也并無這意思。而且還怕這趟渾水還不夠渾,圣上萬壽節大赦天下,被拘禁的大皇子也被放了出來,加之皇上還顧念父子之情,將大皇子的嫡長子接進宮里要親自撫養,這意思是日后原本該大皇子的爵位將有這個世子承襲。此舉在朝堂上掀起了軒然大波,眾人紛紛猜測:難道大皇子還有復起的希望?又心想之前皇上也是盛怒,如今氣消了,又念起大皇子的好來。另有金口御言不可更改,但畢竟會在其他方面補償的,畢竟日后世子成了親王,不可能讓他有個平民的父親不是?朝堂上的人也只是這般猜測,并無一人能懂宣武帝的意思,又伴君如伴虎,眾人也不敢胡亂猜測,萬一招惹了那幫子比石頭還硬的御史言官的,不把你說吐血他們就不罷休!
可巧圣上萬壽節后沒幾日,入宮將近十年未曾有孕的皇貴妃被太醫診出已有了將近兩個月的龍胎,皇上大喜,直言若皇貴妃此胎若為皇兒,便立皇貴妃為皇后。原本皇上兒子中,二皇子身份最為尊貴,為元后之子,乃皇上嫡子。若皇貴妃成功誕下龍子,那這龍子也為嫡子,那這儲君之爭又多了個強有力的對手。
不管朝堂上血風腥雨,江南局勢漸漸平穩下來。一來張致遠和揚州布政使、城守尉、按察使相扶相助,身后又有今上勢力依靠扶持,勢力漸盛。加之原本以賀家為首盤踞江南已久的一干世族中,也因賀家的倒臺牽扯甚深,江南大批官員落馬,元氣大傷。這盤踞江南已久的地頭蛇已經萎靡下來,假以時日定是能將這些世族徹底打壓。復又張家和卓家、蔣家以及鐘家交情日近。后而結為盟友。又有蔣家兵權為震懾,布政使也是江南之重,這新上任的都轉運鹽使司都轉運使也是今上的人,在幾方勢力相助下。張致遠慢慢將今上交代的暗線安插到鹽政各個關節上去,因而各方行事也便利起來。相比于最開始的舉步維艱,如今算得上柳暗花明了。
時間悠悠到了十一月,安寧對外面的風風雨雨是一點都不往心上掛。她這幾日忙著給福生和安康縫些軟和的帽子來。好讓兩個小的出了門不至于被寒風吹得頭疼。
張致遠從外面進來就看到小妻子歪在炕榻上一臉柔和的縫制小絨帽,濃密順亮的頭發松松挽了個慵懶髻,只斜斜插了一個梅花樣式的簪子,身上穿著米白色寬松棉夾滾毛邊兒褙子,胸前只繡著一枝粉色梅花,白色中衣斜襟領口也暗繡著點點的粉色小梅花。與那長枝梅花交相輝映。沒穿繡鞋,白嫩如玉的腳上也套了暗繡梅花的白色羊毛襪子。
一旁的小雕花案幾上擺著幾碟鮮亮的水果和幾碟精致的糕點。白底藍花的青花瓷杯還冒著絲絲的熱氣,又見旁邊的大案上一只玉色美人細腰瓶里插著兩枝粉色的梅花,更見三分雅致。整幅景兒就像是(書書屋)那畫兒,美人臥榻,蕙質蘭心,滿室馨香雅致。只一點破壞了全幅美景,美人手里的絨帽忒小了些。
這般想著,張致遠幾步走進去,碧水和杏兒看到了連忙福了福身將之前為了給小主子們做絨帽而找出來的各色皮毛利落收拾了,很有眼色的退下去了。張致遠看到了心道:果然是寧兒教出來的丫鬟,還是挺有眼力見的。脫了靴子爬上了溫熱的炕榻,完全沒了在外人跟前雷厲風行如同臘月寒風的冰山模樣兒,嘀咕著從后面摟住媳婦的細腰,文秀的下巴擱在媳婦肩膀上蹭啊蹭,儼然一只大型犬。
“最近的天真是越來越冷了。”張致遠自顧自開口,安寧顯然是習慣了他這幅動不動就黏上來的動作,剛開始還各種推開各種擰、掐完全沒作用,你越不讓他做什么他就越不聽,到最后只覺得自己的玻璃心落了個粉碎,這人是完全臉皮厚到無下限了。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是如何面癱嚴厲到讓人顫抖的,這種精分被大老爺掌握的很好,如魚得水完全可以自由轉換,不得不讓安寧喟嘆佩服焉!因而到后面,安寧就盡量無視他,反正他說什么都不要聽,免得再被荼毒,玻璃心什么的當真傷不起啊!
果然,精分大老爺見安寧沒反應,又說:“最近出門覺得風吹到頭上好冷,我都覺得頭有些疼了。”再接再厲道:“寧兒,為夫的頭好疼。”安寧額頭上的‘#’字爆開來,手上的針險些扎到手指上去。吸氣、呼氣再吸氣,深深吐出來一口氣,安寧淡淡道:“不是給你新做了一套冬衣大氅嗎?怎么還會頭疼?”
張致遠指了指安寧手中絨帽,安寧徹底無語了,用食指推開貼著她幾乎沒距離的老男人,道:“你多大個人了,你和兒子爭什么,福生和安康戴上可愛,你戴上像什么樣子!真是氣死我了,你離我遠點。”這絨帽不是一般樣子,手里的這個是用細軟的白狐皮毛縫制的兔子形狀的帽子,上面還有兩個長長的兔耳朵,小家伙們戴上白白嫩嫩的多可愛,你能想象一個三十多歲的大老爺們戴上它嗎?!安寧想想就有些惡寒,瞪了三十多歲的大老爺們一眼,被瞪之人掩飾性的摸了摸鼻子,老實許多不打擾安寧縫帽子,坐到一旁喝了口熱茶,想到什么似的同安寧說道:“寧兒,你上次說的那溫泉莊子,明兒我休沐幾日,我們一家人到那去住幾日吧。”
安寧挑眉,道:“像上次去廣安寺一樣么?不去。”難不成還讓你帶著你的女兒到我的莊子上來,讓我自找無趣,想得倒美。雖說經歷過陳家的事,大姑娘成長許多,但其中罅隙已經形成,就算大姑娘想要努力修補也無濟于事,更何況這其中的努力有多少是出自本心就不得而知了。不是她冷情,想讓夾在她們倆中間的張致遠難做,但畢竟是她付出過真心真意,人家不領情也就罷了還想一邊在享受多來的福利時還心里不屑,這更讓安寧難以接受。再說了她心本來就不大,如今生活被兩個小的填充的滿滿的,分不出別的心思來。自打想開后安寧自然不會再去自討沒趣,該給的半分不會苛責,但再多半點就什么都沒有了。
聽了她這話,張致遠一怔,旋即明白小妻子話里深意,便道:“不,只我你還有兩個小家伙。”
安寧將最后一針上好,打了個結把針線放到一邊兒,聽了這話雖有些狐疑,躺在炕榻上懶懶的看了他一眼,但見他神色無異,道:“好是好。”若是增加什么仇恨值的話,安寧如今倒不在乎的,只看這大姑娘如今被教養嬤嬤教導了那么長時間有沒有長進了!
謝嬤嬤聽安寧這般一說,也高興的應承下來,十一月府里并不算太繁忙,而且各處也有各自章程,照著章程行事也不會出大錯。
這溫泉莊子并不多大,只靠著一座青山,莊子的建造并無江南園林的精雕細琢,但勝在周圍青山果林環繞,又有天然溫泉,比外面天寒地凍多了幾分暖意。那青山下原本荒地也是莊子的范疇,原本因溫泉的緣故不宜種水稻之類的農作物,便是讓種些果樹、藥材,如今一年多下來,荒地上種了各色果樹,下面陰涼低洼處還種了些菌類,也不見平時荒涼。再來又因大棚能在冬日種出反季節的果樹瓜果的緣故,能在稍顯肅殺的冬季看到那些鮮亮的果蔬心情也能舒暢幾分。
安寧顯然比在府里時歡快得多,抱著福生和安康去溫室里采摘瓜果蔬菜,興起了還會親自下廚做飯。張致遠一邊欣喜的同時還有些遺憾,顯然對莊子上的天然溫泉池更感興趣,好歹的把安寧哄過去,享受了一番魚水之歡。氤氳水汽中,隱約透出親密交纏的身影還有傳來的軟膩的呻吟…大尾巴狼吃干抹凈后,體貼又細心的善后,不時再撩撥兩下,被安寧擰了幾把小紅豆,痛并快樂的繳械投降了…
只可惜美景不常有,兩個響亮亮的拖油瓶拖住娘親的大部分精力,就連肖想已久的魚水之歡也只那么一回兒,還想再故技重施時,有人來打擾了。事情是這樣的,他們一家四口到溫泉莊子還不到三日,府里的大管家差人來報信:陳家鬧上門來了!他們的意思是想要回先夫人留下來的嫁妝!
安寧當時就覺人至賤則無敵,至理名言也!想了想當即露出體貼入微又溫婉的笑,道:“老爺您還是趕快回去處理這事吧,不用管我和兒子,我們娘仨過幾日清閑日子再回府啊。”她才不回去看那腌臜事呢,再說了正好等大老爺走了,她好做正經事啊!
大老爺黑沉一張臉策馬回府了,帶著一種‘黑云壓城城欲摧,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