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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瑕疵必報

  陳母罵完陳伯懿和陳仲懿兩兄弟,歇了口氣又轉眼看向在一旁不吭聲木頭樣子的陳嘉懿,幾個月來陳母對這三子只窩在小院里的木頭作為窩火已久,這會子邪火又上來了就罵道:“老太爺在的時候最是疼你這個兒子,難不成你還是想讓外人來戳老太爺的脊梁骨不成?還不看看這事兒都傳成什么樣子,你還這副木頭不吭聲的模樣兒,真是白白費了老太爺疼你了,難不成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不成?”想起當初老太爺寧愿讓自家全成了白身,還跪求圣上保下這個庶子她就心肝肺的都疼!當初就應該在這庶子生下來就掐死的!

  陳嘉懿被這么說絲毫不惱,不慌不忙道:“老太太說的是,兒子受教了。只兒子問一句,若沒老太太的允許,大嫂、二嫂及兩位侄女怎么就能出去游玩去了?兒子還要回去替父親守靈,就不耽擱了。”說完徑自離開了。

  陳母攤在椅子上氣的直哆嗦,口里罵道:“這個不孝的東西!反了天了啊!老太爺啊!你睜開眼睛看看你當初保全下來的逆子就是這幅模樣啊!”還不曾走到門口的陳嘉懿聞言回過身來,沖陳母咧嘴一笑道:“陳家走到如今,到底誰才是罪魁禍首,我想老太太您應該最清楚才是呢。兒子倒是希望老太爺再睜開眼瞧瞧呢。”

  陳母被他那冰冷一眼瑟縮了下,嘴里卻不敢再說了,只瞪向陳伯懿和陳仲懿兩兄弟,厲聲道:“你們還杵在這兒做甚!還不快想辦法破除流言!”

  陳仲懿上前道:“母親,你讓她們去哪兒了?若不是母親不管好內宅,何苦造出這等壞事來?如今可讓我們如何在蘇州立足!”

  陳母被他這直言氣的拍打胸口,嚎道:“你當我是為了誰,我還不是為了陳家,你這不孝的東西!當真是要氣死我你才甘愿了是不是啊!”陳仲懿兩兄弟皆跪下來說兒子不敢!

  正說著外面有人來說:“揚州張姑爺來信了。”陳母一聽也不管陳仲懿兩兄弟了,連忙說快拿進來。陳仲懿兩兄弟對視一眼,皆看出對方眼中一亮。連連道:“對對,快拿進來。看看說了些什么!”

  陳母瞪了他們倆一眼,才從小丫鬟手里接過信來,看著信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后卻沉下來臉來拍著桌子高聲道:“好啊這姑爺是不認我這個岳母了是不是?連這點子人情味兒都不講。嫻兒你真是去的太早了,你該睜開眼看看你那夫婿如今是怎么對待你娘家親人的?”

  陳仲懿兩兄弟拿過信一瞧,即便是臉皮子再厚也被信上的話羞的滿臉通紅,真是恨不得拿跟繩子到老父墳前去了這條命。文人什么最厲害,嘴皮子最厲害。這一封信洋洋灑灑。引經據典,孝道人情兒一條一條兒提出來,直能讓看的人灰頭土臉,你找不出一處破綻來。可在如今的陳母看來那句句字字皆是諷刺,諷刺陳家不孝。他不想讓大姑娘得知外祖家竟是如此不堪,也不能讓大姑娘在這陳家沾染了這股氣,只說在老太爺過了熱孝后才讓大姑娘過來請安看望。他自己則是撇清關系都來不及呢。怪不得陳母會嚎哭了起來。連去了兩年的陳氏都被拿來做由頭。

  可惜陳母嚎哭了半天,也沒人過來勸慰,她也哭的無力了,干巴巴的擦了滴下來的幾滴眼淚。不等她說些什么。陳仲懿兩兄弟磕了個頭搖搖晃晃的走了。陳母嘴還張著,半天沒發出一點子音節來。直唬的一旁的丫鬟過來叫了兩聲,她才緩過神來。陳母暗恨,也不能和兒子離了心,就只得吩咐下去讓趙氏和邱氏回來。

  趙氏和邱氏得了信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噎了下去,不由暗恨她們這會兒來半點好處都沒得到,平白奔波不說,還受盡了人家的白眼和冷落。可是她們也不能耽擱,被信里老太太嚴肅的語氣唬住了,只得匆匆忙的回去了,正如她們匆匆忙的來。這趙氏回來后,她丈夫陳伯懿將她房里的擺件物什砸了個通透,又打了趙氏幾耳刮子之后,又踹了趙氏幾腳才在房內丫鬟哭天喊地后停了下來,揚言要休了趙氏。

  這趙氏被打懵了,聽了這話也不管不顧的只說:“你這天殺的!你也不看看我這去是為了誰?你倒是把我休了去啊,看到時候我娘家還會顧你一二不成!”這事兒差點就鬧到陳母那兒去,陳伯懿蒙頭不吭的讓丫鬟們關上門,只管出去了。邱氏房里也差不多情形,她們妯娌兩人嘴上不說,心里頭恨不得上去撕下陳母兩口肉來。再一想當初抄家之時陳母那老貨藏起來好幾箱子好東西,后面圣上開恩還余下的錢財全都讓她給藏著掖著,半點子都不說從指縫里漏出來。這趙氏也管家這么些年,對陳母的心性也了解幾分,便那么一合計去找邱氏商量去了,兩人合謀了半天,嘴上掛著冷笑各自分開。經過這么一弄,心懷鬼胎的眾人弄的陳家氣氛越發陰霾。

  這邊蘇州發生了什么事暫且不多提,說揚州張府這邊兒。張致遠干的什么事安寧并不知道,她還有些好奇為什么趙氏和邱氏幾人就回蘇州去了,想了半天也隨即拋開了。反正她布的局已經得到她想要的結果,只等著各自發作了。原來安寧在她們幾人身上使的離間計效果超群,那王陳氏也不管了就和趙氏邱氏撕開了臉面,等那日趙氏她們在安寧這兒碰了釘子后有拿著小包袱回到了王家,正被王陳氏堵了個正著。王陳氏自然是對她們明朝暗諷,雖礙于情面讓她們進府來,但卻把她們趕到偏遠小院子去,平日吃飯還得讓小丫鬟去廚房找。這些府里的下人都是捧高踩低的,她們可謂是在王家受到了白眼和冷落,又是寄人籬下的不得不咽下這口惡氣。

  偏的那日她們來張府‘看望’外甥女,安寧抱著福生在沁涼水榭曲欄邊玩耍乘涼,福生小哥兒一直想要抓安寧手腕上的鐲子,安寧就把一對鐲子褪下來給福生小哥兒玩。

  那鐲子乃是赤金底子,上面鑲嵌了幾顆櫻桃那般大的各色寶石,看上去璀璨極了又閃閃發光,是以福生才想去抓。幾人還沒說上幾句話,偏就有一個小丫鬟氣喘吁吁地過來說:“夫人夫人不好了。二爺可能得了風寒,渾身紅了不行。”

  安寧大驚。也顧不得趙氏幾人,忙叫人去把大夫來,自己則抱著福生快步向桂院走去,伺候的丫鬟俱是跟著走了。一霎那間這曲欄處就剩下趙氏幾人和她帶來的兩個丫鬟。可是人走了,那兩個璀璨華貴的鐲子也不知是不是安寧慌張竟是留在了雕花石桌上。襯著湖面上波光粼粼,越發顯得璀璨招人眼。只不過待到安寧身邊的小丫鬟來尋,那石桌上干干凈凈,就連放上的幾碟瓜果也只剩下零星半點。

  思及此。安寧嘴唇揚的更高了,鐲子卻是好鐲子,只不過天上哪有免費的午餐。只是要給趙氏和邱氏一點教訓了,誰讓她們說我兒子的壞話的呢,只是可惜了兩個鑲嵌寶石的鐲子。不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舍不得鐲子套不到人么。

  蒼翠的葡萄藤下,石桌上的棋盤上黑子已經被白子逼得縮在一角。清風徐來,幾片碎碎的陽光偶爾從葉縫隙間掉落下來。斑駁陸離。那密實的蒼翠葉子下。一嘟嚕一嘟嚕的葡萄掛滿了架,青綠色的葡萄如同翡翠顆顆晶瑩剔透。

  這片綠意中卻突然冒出個斑斕色彩來,細看之下卻是四喜那只鸚鵡,嘴就專挑青色變成紅色的葡萄叼。一叼一個準,因為這個沒少挨了碧水的追打。

  再去瞧旁邊。草坪已經長開了,泛著濃密的綠意,幾株茉莉花兒散發著淡淡的香味兒,山石跟前的秀逸的美人蕉初初綻放。游廊下的花草也生機勃勃,這綠意仿佛讓仲夏的熱意少了不少。

  時間悠悠然的進入了溽暑六月,一日張致遠穿著素凈的從外面歸來,安寧好奇的問了句:“老爺,這是從哪兒來?”

  平時情緒不怎么外露的張致遠話里的卻透出了幾分輕快,他急匆匆的灌了幾口茶,道:“今日賀章之賀大人發葬,便去悼念了一番。”話是這么說,安寧還是聽出他話里的輕快,又一想外面的情況也有些明白這人到底為何透露出幾分輕快來了。

  “那賀大人是怎么去的?”不知為何她就多嘴問了一句,話一說完她也有點嫌自己口快,連忙補充道:“前幾日聽孫夫人說起賀大人還建在,怎么說沒就沒了?”幸虧張致遠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也沒有多在意,端的是好心情的回道:“這我倒是不清楚,賀府的人只說賀大人是無疾而亡,當的上是喜喪了。如今這老大人一去,賀府眾人儼然像是失了主心骨一般,亂成一團散沙,這賀家也盤踞江南夠久了。”

  賀家盤踞江南數十年,自太上皇在位時就深得太上皇信任,有從龍之功,再者家里的女兒多嫁于公侯家,最厲害的一位則是如今在宮中為妃的一位。雖未曾生育龍子,卻極得今上寵愛,越級升為妃。因這妃子,賀家近年來行事越發跋扈囂張,又將主意打到了鹽政這塊兒肥肉上,平日里沒少和張致遠這個被圣上派來的都轉運鹽使司都轉運使對著干,下絆子,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更甚至欲除之而后快。

  只不過張致遠平日十分謹慎小心,又加上早有防備,一時并不沒有讓那些人得手。此后,張致遠越發收斂,又打開了缺口,又有圣上在背后支持,形勢漸漸明朗了起來。如今作為賀家掌舵人的賀章之一死,龐大的家族內部矛盾加劇,利益分割不平,倒是無暇顧及外事,這就給了張致遠這些人機會。

  這場無聲無硝煙的戰爭一觸即發,揚州、蘇州已經不穩,風云變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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