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五月,已是暖日凝花柳,草薰風暖。
安寧已經出了月子,可到處活動透氣了,不在只掬在內屋里。桂院里草兒淺淺綠,其余所種果樹花草都是欣欣向榮,透著一股兒清新自然的氣息,不自覺地讓人沉靜下來,欣然往之。
安寧一身纏枝青花式樣的衣裳抱著福生輕柔哄著,小家伙最近越發鬧人了,安康已經被哄睡著了,可這只小祖宗哼哼唧唧的不愿意午睡。一雙黑葡萄般的眼睛滴溜溜轉,虎頭虎腦的誰看了誰不得疼惜到骨頭里去。這一個月來又結實了不少,一點不像是只才一個月的嬰兒,倒像是兩個月的了。比起福生這個哥哥來,安康像正常小孩兒一些,他生來就帶著不足,身子骨兒十分細弱,眾人皆擔心他有早夭之像,好在請來的乳嬤嬤精于調養,兼之安寧尋來了空間一些性質溫和的靈物給暗中哺育,才慢慢好了起來。也不知是不是如此,安康特別的黏安寧,呆在安寧身邊的時候總是很樂呵,軟軟的聲音總是撓著人的心思。
對于這個孩子,安寧的觀感有些復雜,她實在是從大姑娘這件事上怕了。她本來很喜歡小孩子的,最開始時對于做了繼母,她便想著至少不與繼女交惡,頭前兒她關懷大姑娘,任誰都挑不出一點錯處來,她身體好起來可不是做假的,可結果呢,就是二姑娘玫兒見了她還能親親熱熱的呢,不提也罷。在理智上她不想再嘗試,但嬰兒的眼神是那樣的清澈無瑕,就是養只貓兒狗兒日子久了也會有感情的,更何況還是個小寶寶。
不知是不是感覺到娘親的情緒,福生小哥兒咿呀的叫著,扯著安寧垂下來的發絲一拽。“嘶——”安寧壓低聲音叫了一聲,這臭小子人小力氣大,吃奶就不說了,小拳頭拽了一下頭發就覺得頭皮發麻。偏他還特喜歡這個游戲。看到娘親痛苦了皺著眉頭,福生小哥兒咯咯的笑了起來。真真是個沒良心的。安寧費了些勁,才把頭發從自家兒子手中解救出來,伸手輕輕點了點小包子的額頭,道:“小白眼狼。”福生小哥兒露出個無齒的笑兒。打了個可愛的小哈欠,吧唧吧唧小嘴兒瞇上了眼睛,聞著娘親的味道,沒一會兒就睡著了。安寧嘴角噙著一抹笑意,輕輕的把福生放在搖籃里。拉過杏花薄菱被蓋好,蹲下身來親親兒子的額頭,又湊到另外一邊兒親親安康的額頭。看著兄弟倆香甜的睡顏,小嘴兒吐著奶泡泡,安寧在心里嘆了一口氣:就當是生了雙胞胎。從小開始教導,就不信還能養出個小白眼狼來!
這個決定后,安寧隱隱松一口氣。又覺得哪里轟然松動了。之前也讓謝嬤嬤說下去。將那些嘴碎的敲打一通,府里也不敢在安康的身份說說事兒。見識到安寧的手段后,他們子不敢造次,久而久之周姨娘就像是府里的禁忌話題。鮮少有人提起。
因為這事兒,張致遠自然覺察到小妻子的想法。只覺得有妻如此,夫復何求!平時有事沒事兒就只管往桂院跑,見著什么好玩的好看的什么都不管只往她這兒搬,擺足了老爺看重夫人的現象!
五月江南并不大平靜,周家的事只是一個開端,因此安寧便勸張致遠熄了給孩子大辦滿月酒的念頭。木秀于林風必摧之,這個風雨飄搖的時候張家鋒芒太露絕對不是什么好事。因此張致遠只定下了請 了在揚州相交的好友與安家人。再多了,張致遠只說是小子年幼,禁不住太多貴人看待,但饒是如此,滿月酒當日依舊是人來如潮賀禮成堆。
好在大多是派了管家送來賀禮,安寧省了好些麻煩,只接待了幾家與安寧稍微好些的太太們,堆笑著答應下來等過些日子下帖子請她們過來玩才被幾個人放過。晚間,張致遠樂悠悠過來,只席間高興喝了幾杯清酒,進來里屋前聞了聞身上的味兒,自覺地去凈房沐浴去了。
沐浴后只穿了件青色衣裳出來,房里的人自覺地退出去。安康的奶娘耿氏已經見怪不怪了,她也是仔細篩選來的,雖沒有福生的奶娘李氏那般機靈,但也是不差的。這李嬤嬤也是個知進退的,初來時也提點了耿嬤嬤幾分,半個月下來她們兩人倒是好的跟親姐妹似的,嘴緊心細,也不拿大,一個月下來和各處丫鬟也能處下來,人緣不錯。讓安寧對這李嬤嬤更是高看了兩分,月例和打賞都不會虧待的。耿嬤嬤只覺得如此輕松又高薪的事兒更難找,更何況主家待人寬柔,日后就算是榮養出去也不會差的,因而做起事來更盡心不提。
張致遠待下人退出去后,一改人前冰冷模樣,挑著嘴角湊到安寧跟前,摟住安寧的腰肢,細細比劃了下,只覺得比起最開始時小妻子的腰肢不增半分,比起因為孕事高漲了幾分地的上圍,當得上前凸后翹。離的這么近又隱隱聞到她身上傳來的淡淡的奶香味和獨有的淡香味兒,不免呼吸粗了幾分。竟是當著兩個兒子的面狼吻了小妻子一番,安寧再怎么厚臉皮也不會在孩子面前那么孟浪,手肘一推把老流氓推往一旁。雖說在孩子面前夫妻適當的恩愛不錯,但太過多了還真是讓人接受不能。
老流氓呲了呲牙,反倒是坐在一旁欣賞起小妻子的嬌俏,內心卻是暗暗心驚!他自認為自制力極強,雖及不上和尚入定,但也是極為自律的,但是卻在面對小妻子時,竟是心猿意馬,剛才的深吻幾乎讓他把持不住。他看向自己的小妻子,生完福生后,安寧迅速恢復了苗條的身材,胸、腰、腿、臀等部位大小無一不處于一種極為曼妙近乎完美的尺寸,帶上了為人妻的淡淡嫵媚,又糅合了為人母的柔美,讓原本只清麗稱不上絕色的外貌呈現了內斂的優雅婉約。一顰一笑間散發著雅麗的氣味兒,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仿佛剛剛好,既不耀眼也不透明,是那種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容華,深邃的仿佛要把人吸進去一般。
老流氓不由的看癡了,竟有種要把她藏起來的沖動,又想到兩個臭小子整日就呆在小妻子身邊。不由得吃起了兒子的味兒。
老流氓的視線那么炙熱,安寧發現不了才怪呢。不由的換了個背對他的姿勢,臉不由的紅了。心里啐了一口,這個老流氓!
“寧兒,這是做什么?”張致遠看到安寧拿出來的兩個雕刻了繁復花紋的黒木匣子。近看的話這黒木匣子散發著古樸的氣息,上面的花紋深沉大氣,竟有種不能逼視的錯覺,張致遠不由的眨眨眼。安寧發現了連忙把黒木匣子放到一邊兒,心里暗道這人似乎發現了些什么。難不成給他錘煉體魄竟然有那么大作用不成!先將這個念頭放起來,只笑道:“是讓家里玉器行給專門搜羅的玉,打成了玉佩模樣兒。那些個長命鎖太過富貴了些,而且也沉,總不好讓兩個孩子那么帶著。再說了玉。石之美者有五德乃石中君子,如此也算是給兩個孩子的滿月禮啦。”說著從一個盒子里拿出一塊兒用紅色絲絳結著的玉佩來,只見這玉有核桃大小。潤如碧泉。晶瑩透徹純凈的沒半點雜質,式樣也是極精致的。張致遠接過去頓覺得似有一股兒暖流從手中襲向全身,渾身只覺得暖洋洋的,很是舒服。大為不解:“這是個什么玉?為夫只覺得暖洋洋的。”
安寧心中一頓,剛才的疑惑更深了。但眼下得先解決當前的問題,拿過來笑道:“咦?老爺竟然還有不知道的問題啊?這玉是溫玉,人說溫玉養人,對不足之癥的人更是好,這樣水色也極為難得,正好拿來給安康佩戴,也好得些好處。”其實這玉是溫玉不假,卻是萬年溫玉,從萬年的溫玉巨石中最后碾磨出來的精髓,凝聚了那萬年溫玉的所有精華。書中記載此玉佩戴極為養人,便拿來給了安康。
張致遠平時最喜歡掏弄的是名人字畫,刻章石印也略微涉獵,玉石只有所了解,被奚落后也不惱,笑著給小兒子戴上。也覺得這玉水色很是罕見,仿佛透過了玉,看到小兒子的嬌嫩的肌膚。又聽安寧說這玉對不足之癥有好處,心下更柔和了些。便問:“給福生的呢?也是這溫玉?”
“當然不是,溫玉對體質虛寒之人大有好處,對身體健朗的人用處倒也不大。當時管事的那邊也找不到什么適合的玉,我想到當初出嫁前我娘塞給我的一塊兒玉,說是祖上傳下來的也不知是什么玉。我看著挺不錯的,就拿來給福生了。”安寧笑著又從另外一個黒木匣子里取出一塊兒同樣用紅色絲絳結著的玉佩來,這玉也有核桃大小,看上去潤白透徹,倒是難得的是從玉心內有淡淡的又均勻的云煙纏繞,似水霧,又似云煙,遠遠看著就像是在緩緩流動似的,看其水色也是不凡。饒是張致遠奇珍異寶見過無數,也覺得這玉石不凡之處來,定然珍稀無比,比之剛才那塊兒溫玉有過之而不及,忙道不錯不錯。
安寧笑而不語,這玉自然不是凡品,冬暖夏涼,最妙的是玉心中景色也當得可變,謂之璇玉。掛在福生脖子上,低頭親親兒子的小爪子,給孩子當然是最好的。這兩塊玉佩都是她挑選出來,親手雕刻的,不說其作用,只說上面的樣式都是雕的福祿壽喜俱全的,絲絳也是她自己編的。
張致遠竟是久久不語,待安寧略帶促黠的看向他,他干咳了兩下,道:“寧兒,我可以搬回來了吧?”
安寧大寒,還以為他要說什么正經事呢,搞了半天原來是這個。然而,注意到老流氓眼中的綠光,她止不住打了個寒顫,她能說不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