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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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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瑜神情語氣真切誠摯,文嬌也不禁動容,她給端王下跪兩次,心里確實不忿,但也沒有太大怨念,畢竟禮法當前,誰叫自己是平頭百姓啊?

  想了想說道:“王爺言重了,禮制如此,不敢有怨。王爺曾去過江南,越云是江南人,那就算是舊時相識吧!給王爺下跪,我便只當是見過比我輩份高的人,不覺得怎樣…”

  趙瑜聽了,心里一激動,就想伸手來抓文嬌的手,文嬌避過一邊:

  “王爺,圣人言:非禮勿視,非禮勿動!”

  趙瑜哭笑不得:“小喬…”

  那是在流花鎮,小喬多看店鋪小姑娘兩眼,被罵小色鬼,回來汪浩哲就教導她這一句,那晚上她睡得特別早,都不跟他說話。

  現在想來,那時她還是懵懂年紀,卻要小心維持男孩身份,其實心里,很羨慕人家小姑娘一身花枝招展的打扮吧?

  趙瑜心里酸楚憐惜,她是遇上了自己,為行路方便、照顧哥哥只好做了假小子,也難怪她眼饞人家小姑娘,那時候小喬穿的也太單調了――人又細又矮,只能穿平布短襖,褲子做長了要挽起兩節褲腳,土氣得要命。

  好在都已成過去,小喬長大了,恢復女兒身,可以盡情穿她喜歡的美麗衣裳,她就是個喜歡打扮講究衣裝的,哪一次見她,身上衣裳都極奢華,卻又做到不張揚。今晚著裝看似樸素,但絕不普通,看在趙瑜眼里比那些穿金戴銀周身珠翠的貴女出色多了。他不懂繡藝,裁剪。衣料倒是會看,小喬穿的是流云坊的細紡絹綢,裁剪精巧合體,繡藝看著比宮里出來的繡品還好。

  知道江南流云坊的細紡絹綢,是當年還在蓮花村的時候,剛得著陳家大宅管家送來的束修,小喬就籌劃花銀子,首先給兄弟倆制春裝,她和大牛去了一趟縣城。回來悶悶地對他說:

  “哥哥,你知道流云坊嗎?織布的地方。江南最好的衣料出自那里!那些衣料真是太好太漂亮了,可是很貴很貴,我們的銀子不夠…我只能選了一般的杭綢做哥哥的春衫,我還小,穿普通點就行了。”

  后來等他們又有了銀子,小喬迫不及待地買了流云坊的衣料,做的衣裳卻只在家穿,說自己穿著舒服就好。沒必要讓外邊人看見。太張揚了不好,弄得汪浩哲每次穿流云坊紡緞新衣,心里就冒出一個詞:錦衣夜行!

  他忘記小喬。又再次想起來之后,所用的衣裳料子,大多數都是江南流云坊出品。

  更鼓敲響一下,趙瑜千難萬難才下定決心回府,都不知道是怎么邁出花廳門檻的,戀戀不舍卻又逼著自己不要回頭,否則就會賴著不走了。

  在他的意念里,小喬和汪浩哲是不可分割的,他們就應該呆在一起,共一個碗里喝水,共一桌吃飯,同蓋一張棉被,同在一個屋檐下!

  晚上兄弟倆坐在桌旁,共一盞燈看書寫字,小喬極少做正事,不是搗騰櫥柜就是數銀子,他腦子里想兵法、布陣分排兵力的時候,小喬會悄悄湊過來告訴他:

  “哥哥,我們有很多銀子!”

  他半夜被小喬擠醒,睡意朦朧中不耐煩地訓斥:“睡好來,壓著我了!”

  不知道小喬還沒什么,一旦知道小喬的存在,卻不是和他住在一起,他實在難以接受!

  黃文正被隔離了一個晚上,這時候才給放出來送客,怨念盛積,跟在端王身后一句話也不說。

  中門處見著冷月、沉星,夾雜在王府侍衛中間躬身行禮,黃文正奇道:“你兩個不是說去吃酒今晚不回來的嗎?還在這!”

  冷月說:“去不了,現在還餓著呢!”

  黃文正掃一眼他們身邊的十多個侍衛,哼了一聲:“被拿了吧?上門打架的,十幾個捉兩個,也不算什么,還王府侍衛呢!”

  羅允真冒汗,一群侍衛隱在黑暗中作聲不得:又不能傷人只能困住,這兩個也不是良善老實平凡之輩,十幾個三等侍衛困住他們可不輕松。

  趙瑜看看黃文正,心想到底是不是親生哥哥?生得是俊秀清朗,怎么看不出相似的地方?

  不過神情倒是有幾分像,譏諷人的口氣,眼神兒…

  繼續往外走,趙瑜覺得還是要跟黃文正說幾句話,雖然很不情愿搭理他。

  “韋千總這幾日還要回營值守嗎?”

  黃文正停了一停,沒及時回答,下營部辦他這件事的侍衛曾德平居然幫他答了:

  “回王爺:韋千總有三日假!”

  “三日假?這么好,誰給的?”

  “龔參領。”

  羅允真暗地里拍了一下多嘴的曾德平,曾德平回過神來,趕緊沉到隊伍最末尾去了。

  “本王都極少有這么多天的假,三日啊!拿來做什么呢?”

  黃文正道:“回王爺,還沒想好!”

  想好了能說嗎?他所有的假期都是用來找人、探聽舊事的。

  趙瑜說:“你妹妹歇下了,不要去打擾她,有什么話明天再與她說――本王明天辰時到!”

  心想不打擾行嗎?今晚不抓著那丫頭說清楚他就睡不著,她什么時候認識了端王?羅侍衛說得言之鑿鑿:韋千總稍安勿躁,不要吵鬧,讓他們說說話吧,你妹妹――韋小姐與王爺是舊時相識!

  黃文正被困在偏廳,形同軟禁,又擔心妹妹,脾氣暴躁起來,因都是軍中出身,也不用對羅允真客氣,直接罵道:

  “放屁!我妹妹是深閨女子,幾時有閑空去與他相識?”

  羅允真耐心勸他:“若不相識,韋小姐何以肯安靜與王爺坐談這許久?你放心。王爺不是孟浪之人,是極會尊敬女子的。你可問一問這些端茶送水的丫頭,路過那邊院門是不是看到廳里兩人持禮相對,好好兒說話呢!”

  終于熬得端王爺離開,正打算送他走了就回去找妹妹,他來這么一句,語氣篤定霸道,干嘛要聽你的,誰是她哥哥?

  前院遇到方遠志一伙人,端王問:“如何?”

  方遠志道:“回王爺:查到了!方才說王爺沒空。現在?”

  “回府再說!”

  走出大門,回頭望見門上匾額。問黃文正:“這宅院原先的主人姓林?明日可以把匾額換回你韋姓,沒人找你麻煩!”

  黃文正答:“回王爺:這府第是我娘的產業,我娘姓林!”

  端王默然,說道:“你們倒是有親戚!”

  便不再多話,只讓黃文正關門進去,他自己卻不走,在門外徘徊良久,吩咐羅允真:

  “調一隊侍衛。要身手最好的。保護林宅!不必讓韋氏兄妹察覺,他們若移居別處,跟著去!還有――卓昭、曹衛去一趟西安府這么久?回來了讓他們做韋小姐的近侍。把冷月、沉星給我換了!”

  羅允真瞪眼:卓昭、曹衛是一等侍衛,身手了得不假,可兩人那副尊容,哪里比得冷月、沉星的俊逸雋秀?突然換掉人家看慣的護衛,韋小姐不哭死了?

  他看向一旁的方遠志,意思是你看著辦吧,是你老鄉哎。

  方遠志撇了撇嘴:不管了,沒得惹事上身,自己也長得不好,他老人家不高興起來派去做韋小姐護衛,那可不是好差使,做不好肯定挨罵,做得太好了,誰知道會是什么下場!

  還是讓西安回來那兩個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上吧!

  黃文正一進內院,妹妹黃文嬌已經走到正廳里來等他,正廳有軟榻,她脫了鞋子躺靠上去,抱著個大迎枕,人都快迷糊了,被黃文正搖醒:

  “妹妹醒來!”

  文嬌睜開眼,捂嘴打了個哈欠:“哥,要不明天再說?我真困了!”

  “不行!我睡不著!”

  “那好吧,還真得說道說道!”文嬌坐起身,有氣無力:“小魚端水,給我洗個臉!”

  丫環們侍候著洗了個溫水臉,小魚拿冰玉香露給她擦抹在臉上、手上,帶著仆婦丫環退出廳堂,黃文正這才湊近來說話。

  “妹妹,你真的認識端王?”

  “嗯,以前他還不是端王的時候,認識!”

  黃文正呆住,旋即板起臉:“叫你不要拋頭露面在外邊亂跑,總不聽話,一個女孩子家,什么人都認得!”

  “我穿著男裝!”

  “那也不好!現在他不是認出你來了?看他就沒安什么好心思!若是想要你進王府,這要怎么辦?咱們可是…罪臣之后!冒頂良民沒被發覺就不錯了,還惹上皇家人,你好大的膽子!”

  黃文正越想越覺緊張,抓住文嬌:“妹妹,哥哥帶你走吧!端王那口氣分明就是要定你了,王爺納妾非同小可,他們要查明家底,若是查出來,哥哥為奴,你就是官婢!我們黃家,就徹底完了!”

  文嬌并不慌張,只為他的話感到意外:“會嗎?要個妾也查家底?”

  “哎呀我的傻妹妹!你現在才懂?你當是平常人家呢,那是王府!”

  “我看見王府納了很多樂伎,樂伎們可是買來的,誰知道哪里買來?她們有什么底細?”

  黃文正惱怒道:“你!你怎能和樂伎比?樂伎只是玩物!王妃尊貴,出自公候家,側妃至少要出身名門世家,侍妾,都要四品官以上的官家女――有些王爺寵愛的侍妾沒有好出身,也能隱去不提,但非得有個交待。你是有來歷的,人家一查就查到了。若不是父親出事,你是三品官的女兒!現在好歹也仗著外公的名,算是官家出身,不在京城,咱們回去江南你同樣能嫁個好人家,安樂過一輩子――是我的錯!我不該…唉!”

  “哥哥,別緊張,也別難過,妹妹自有主張!”

  文嬌拍拍他的手:“你就這么低看自家妹妹?我為什么要做他的妃妾?他想要,我就進他家門?有這么便宜的事嗎?”

  這口氣也太大了吧?黃文正楞楞地看著自家妹妹。

  文嬌說道:“事到如今,也沒必要瞞著哥哥――我和端王,確實是舊時相識!”

  便把當年黃文正牽走秀云,落下文嬌在船上,文嬌害怕路遇不測,慌亂中把受重傷昏迷不醒的四公子趙瑜當作哥哥,相攜逃到江南,為治療四公子的傷,在花橋縣鄉下落腳,自己一直女扮男裝,充當他弟弟和他相依為命的經過一一說給黃文正聽,黃文正目瞪口呆。

  半晌,黃文正才回過神,心痛莫名,含淚道:“哥哥對不起你!我只以為那一年多你都是在余媼那里度地的,卻不知道,你吃了那么多苦!”

  文嬌搖頭:“也沒怎么苦,那期間我反而學會了經商,這些年,你也看到了,我有成就!”

  黃文正擦了擦眼睛,問道:“那后來,你怎么又到了余媼家?”

  “大公子使人來找到四公子,把他帶走了,我那時也不怎么害怕了,我會掙錢活命,就想著,慢慢沿河往下去找,打聽到姓韋的人家,應該就能找到你!”

  黃文正撫摸妹妹的臉和頭發,抿著唇用力點頭,喉頭發緊:

  “…幸好,讓我們遇上了!不然這輩子哥哥都是罪人!”

  “哥,這件事就我們知道好了,不要告訴別人,父親那里也不要說!”

  黃文正沉吟了一下,點點頭:“好,哥哥明白!”

  “現在,咱們來說說看該怎樣為父親申冤!”

  文嬌說道:“我前陣子見過端王,第一次見他,就認出來了。但我不敢認,也不敢說,當年與他兄弟相稱,他不知道我是女子。冒然去找他,只怕會遇到不能預料的事――畢竟他是王爺,身邊人太多,要見他,得一層層報上去,中間有一個關卡卡住、刁難,像你說的,查一查我們身份,我們就危險了。還有一個顧慮,就是他貴為王爺,肯不肯認貧賤小友?他的頭腦曾受傷失憶,也許根本就把那段經歷忘記了,我不是自討沒趣?說不定還會獲罪!思及種種后果,我決定當作自己從未認識他,各自相安無事。可沒想到威義侯逼婚,如果我不從,你必定要吃苦頭,我曾想過請江湖人士解救你出來,咱們兄妹逃跑算了,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外公怎么辦?還有北邊一大家子不救了嗎?想想不服氣,憑什么只要我們忍受強權?若是端王可以利用,為什么不用?就這樣,我去找他了,誰知他還不肯見我,嚇我一跳,真以為我們兄妹末日到了呢!后來見哥哥回家來,我才放心了,端王肯認我,我們就有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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