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是有了個長久些的安身之處,小喬松了口氣,潘家情況與之前的梁家不同,雖然子女很多,但潘家這么大個院子,許多間房,雖然都是茅草屋,兄弟倆至少可以獨占一間,不占據任何人住處,不妨礙任何人歇息,有獨立空間,這是最重要的。
汪浩哲應該也和小喬一樣的想法,他醒來后轉動著眼珠子打量一下四周,聽著小喬的解釋,不再對環境有什么挑剔,也沒像在梁家那樣表現煩躁,求著小喬馬上帶他離開,只是看向大牛,輕聲說了句:
“多謝!”
小喬第一次聽見汪浩哲跟人說謝謝,不由得驚奇地多看了他幾眼。
汪浩哲身上被包扎得像個木乃伊,按醫囑平躺在床上不能動彈,又過起了吃喝拉撒都要人服侍的日子,小喬雖然懊惱,卻也無可奈何,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哪能有白撿的便宜?想要哥哥保護,還得先做弟弟服侍好他。
潘二娘卻早有安排,眼見小喬與自家四蛟同歲,四蛟又黑又壯,可以跟小牛犢賽跑,小喬卻臉色蒼白,身子骨單薄弱不禁風,潘二娘根本不相信她能護理好汪浩哲,便把孩子們做了分配:十一歲的大妞、九歲的二妞做完家務活之余,包下汪家表哥表弟的衣裳洗滌,其他的四個男孩,從大牛到四蛟每天輪流料理病人內務,就是說端屎倒尿洗馬桶,為汪浩哲擦洗身子,小喬從善從流,樂得輕松,自動忽略汪浩哲提過的不喜歡什么人都碰他身子的說法,身邊沒人幫手本姑娘逼不得已勉為其難,有人在旁幫著干,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她裝做確實力不從心什么都不懂的樣子,只遠遠站在一邊偶爾提醒幾句,按著汪浩哲的喜惡指導他們如何做就行。
不知為什么,對于小喬放手讓潘家兄弟來護理自己,汪浩哲沒表現出什么不良情緒,或許他也會憐惜弟弟吧?這次可不比在船上,在船上他還能自己挪動一下,這回可是一動都不能動的,小喬人小力微,光是為他略微翻點身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氣。
來到潘家院子,小喬和大牛家兄弟姐妹相處不過幾天,活潑好動的性子便展現無遺,每天將汪浩哲服侍好了,便迫不及待地跑出去,院子里一群的小孩兒在等她,除了潘家兄妹,也有村里來的別家小孩,這是華夏大地鄉村千年流傳的風俗習慣,哪家來了親戚,村里鄰居小孩們照例是要來看新鮮湊熱鬧的,小喬和男孩們玩,也和女孩說話,一張缺了門牙的小嘴吱吱喳喳說個不停,汪浩哲躺在屋里靜聽弟弟和孩子們交談,哭笑不得,這么幼稚無聊的話題,居然也能討論得那樣熱烈。
“你家養了三頭牛?哇,真好!你會放牛嗎?”
“你家有六只雞啊?真了不起,沒有鴨子嗎?我喜歡鴨子!”
“我二姨家有魚塘,種菱角的哦,啊?你家也有?”
隔一會兒小喬便跑回屋來看一下汪浩哲,問他喝不喝水什么的,汪浩哲總會叮囑她:“不要出院門!”
小喬根本不滿足只在院子里玩,她想跑出院門,跟著三豹四蛟他們到遠處的田野里去逛游一圈,江南冬日的田野仍然生機盎然,有讓人心醉的嫩嫩的翠綠色,大妞說那是各家種的冬菜,等最后一季冬菜收割完了,臘月里下起雪,田野里就什么也沒有了!
小喬不是沒在農村生活過,前世有個表姨嫁在農村,常邀她去小住,表姨夫建了個農莊,種著許多農作物,春夏秋季農莊里美得像童話,今生來到古代的農村,雖然看起來很窮困,仍然能體會到那份悠閑隨意,本來就很想四處去走走瞧瞧,每日外出干活的大牛兄弟又極力相邀,弄得她心癢癢的,早上四蛟告訴她今天魚塘放水捉魚,問她去不去看,小喬哪有不想的,雀躍著回屋請示汪浩哲,汪浩哲只說了一句:
“等哥哥好了帶你去!”
不說可以也不說不可以,小喬楞是沒敢去,這位哥哥脾氣驕矜,說一不二,在南下的船上她已經領教過了,有次月夜貨船靠岸,她不聽他阻攔,與小伙計長根趁著皎潔月色上岸去采石壁上的酸檸,結果惹惱了汪浩哲,第二天鬧絕食,不吃不喝,非要她把長根辛苦摘下的黃澄澄鮮艷喜人,長得很像橙子的幾個酸檸都扔進水里才肯罷休,小喬當時很生氣,瞪著汪浩哲,眼里快要冒出火來,船上有什么好玩的?有什么好吃的?好不容易得著幾個新鮮果子,玩夠了還能大快朵頤,為什么不可以?長根說了,這種長在江邊險壁上的酸檸經秋冬寒霜,又酸又甜,汁多味美,又不用她去爬石壁去摘,不過是幫著撿果子而已,就大方分給她四個,卻不許她拿,太過份了!
汪浩哲語氣篤定無情:“你目無長兄,不扔果子,我便下去,以后沒有哥哥了,你愛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小喬磨蹭半天,最后只好含著淚依依不舍把那幾個果子扔了。汪浩哲極少出言管制她,或許是自知像個廢物般依賴弟弟,心中有愧,但他不開口便罷,一說話語氣大都強勢,很有哥哥的份量,小喬無可奈何,她自找的。
他們住的屋子不很大,跟大牛幾兄弟的睡房相連,中間隔了一道泥巴抹墻,沒有桌子,只有一張木板床,剛好容得兩人睡覺,稻草編織的墊子又厚又結實,小喬和大牛商量著馮大夫說過最好不睡軟床,大概就是指不能睡厚墊子罷?便在木板上另外鋪了一層薄薄干燥的稻草,讓汪浩哲躺下,小喬則打算搬了稻草墊子到地下打地鋪,汪浩哲不許,說地上冷,讓他把墊子折成兩層,睡在床里側。
小喬說:“我睡覺不老實,怕半夜踢著哥哥。”
汪浩哲說:“哥哥睡得淺,船上不也沒讓你踢過?”
小喬便不再堅持,地底下不是水泥地板,黑乎乎的硬泥地也怕有潮氣上來,還是睡床上舒服些。潘二娘給了兄弟倆一床碎花薄被,兩人合蓋著,剛好合適。小喬沒打算告訴所有人自己是個女孩,反正才七歲,小著呢,用不著擔心男女大防,她不知道黃文嬌長什么樣,就只聽得看見自己的人說眉清目秀伶俐可愛,男孩子長相俊美的多得很,像汪浩哲,幾乎每個人初見他都移不開眼,做為他的弟弟,不靈秀些反而顯得不正常。男孩子的身份,她大致可以用到十歲左右,十歲之后,誰能知道是什么樣的境況?先顧著目前方便吧,兄弟結伴行走在外,免除不少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