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舉可言壯哉,壯哉!”說到這里,殿主微微一嘆,不勝嗟訝說著:“真是奇才!比起來我們這些都是糞土了!”
這種感慨,真的讓人心中發寒,王存業只是稽首:“不敢!”
“你有此天資,的確可以自傲,不過王存業你可知道,自悟而成真種,卻是在道脈之中沒有師承?”殿主教誨淳淳的說著。
王存業聽了,稽首一禮:“弟子不知,還請殿主明言。”
殿主頭顱微低,眼眸夜中寒星,看著:“道脈之中,鬼仙真種都皆由地仙賜下,誰的真種,就拜誰為師,這樣行事已有三百年,現在你自悟真種,卻是上百年未有之事,可喜可賀!”
“只是道律明文規定,未有師承,不得錄入道脈。”
大殿中道人聽得此言,一下子靜了下來,都是交換著眼色,有幾個甚至露出了冷笑。
對了,的確有這規矩,這六人接受了誰的道種,就入誰的門下,現在王存業自凝真種,卻沒有師承。
王存業聞言,微微沉思,上前一步稽首:“還請殿主示下言明。”
殿主微微一笑,眼神淡然,吐了一口氣,王存業見得,卻是一驚,就聽著此人說著:“道律至重,你沒有師承,我不能替道門收你入內。”
說著又一笑:“不過卻并非沒有路徑,你既和上古道人一樣自凝道種,那就必須行上古時的規矩,過了尋仙路,才能入得內門,這是其一!”
“又或上繳八品執事藍玉云牌,自此回去大衍觀,以后自尋仙緣,這是其二!王存業,道路在你腳下。自擇吧!”殿主靜靜說來,讓王存業自行選擇。
王存業聽了沉思著,他閱讀著眾多道卷,這時起了作用。很是清楚。
上古時道人自凝真種,皆要行“尋仙路”,為道門作得大功,才得內門收錄,只是三百年前大是不同,道人考核合格,都有真種下賜。并且被造就真種的地仙,收錄在門墻內。
是以這種賜下真種拜師入門,漸漸成了正統,上古之法卻成少見之事,不過現在殿主這樣說,卻合情合理,程序上完全正確。
當然第二句就是陷阱了,王存業記得道卷上三萬散修被殺戮的事。一旦公開交出八品執事藍玉云牌,就是自絕于道門,立刻可殺之。就算現在不殺,以后尋個事就可殺之。
這與其說有選擇,不如說沒有選擇——破門者殺,還有什么話說?
王存業聽言,眸子中閃著幽光,踏前一步,朗聲說著:“弟子愿行上古之法,重走尋仙路,還請殿主恩準。”
殿主聽了點頭,一笑。說著:“好,果是好心性,只是尋仙路還要上報昆侖道宮,你且回得弘明郡,候著下一步安排,想必那時道宮的安排也要下來了!”
大地道脈眾多。連云道、成平道、青羊宮、純陽宮、天音道…都有著傳下的道統,但三百年前都受命遷移到海域。
能留在大陸上,只有昆侖的道宮,是道君直脈,總領天下道脈之牛耳,有些問題都必須向上請示于道宮,得到批示,才能夠行事。
這是尊著道君嫡傳道統,要顛倒這格局,除非有人頂替了道君。
王存業聽得此言,卻是稽首應是!
殿主見了,又說著:“你和他們本是一樣,能通過考核都不容易,能不經師傳就堪破生死,自成丹膜,這非常不容易——下面是師承拜禮,卻和你無關,你退下吧,乘法船回去,好生自珍保重,不要肆意妄為…”
這話明著是溫馨撫慰,但聽到耳中,眾人都起了一陣寒意,凌霄子是他的的親近弟子,更是知道殿主越是大怒,越是和熙親和,心中就是一嘆。
王存業不再多話,只是應著,退了下去。
殿主就當下命著弟子當眾參禮,認著六位長老為師,一時間,殿中清音連連作響,道人都是出聲相賀。
三巡禮數做完,弟子和長老退下,殿主這才大怒,伸手一拍,只聽著“啪”一聲,上座欄桿應聲折斷。
話說王存業出去后,踏出凌空而起,直直朝著山脈去了,憑空御風而行,不過一時三刻,已到了海岸。
滔滔波浪潮生潮滅,拍打在海岸上,腳踩柔軟的沙灘微微而響。
就此遠望,云荒海域碧浪滔滔,直到不可見遠處,和與天相接,海天一色,讓人頓時心神一爽。
王存業默默觀賞著,靜靜等著海船到來,法船來往于云荒海域,貫通大陸和仙山的通道,卻是正經。
一條條渡海大船橫絕十里,在海岸碼頭停下,一個個人物跳了下來,就聽著一人說著:“這里就是連云仙山,兄臺,我們到了。”
“是啊,這次不成仙道,一定不要回去,仙道才是我輩追求!”一個青衣人聞言只是笑著。
王存業看著,眼神就帶著些憐憫。
每年都不乏乘船渡海之人,哭訴著跪在道脈石階之上,求入仙道。
而沒有根骨慧命,連云道根本不肯收,都貶了下去做雜工,直到他們不想干了,再送其回程。
其中不乏有著自作聰明,孤注一擲,認為這是仙師是在考校心性,結果在此終老一生。
這誠是可哀。
突見著一道白痕劃過,一艘帶著寶光的船乘風破浪而來,王存業見此,不由一笑,終于來了,卻在此候了多時。
王存業頓時就飛渡而起,直直朝法船落下去。
“仙人!兄臺,你快看,那是一個仙人!”海灘上,剛才那個青衣人頓時神色激動,仿佛看到的是他們自己的未來。
王存業見得此景,不由一哂,卻不再多說,落到船上。
“拜見前輩,我來渡船。”海浪沖著碼頭,王存業落在船上對著船上一位道人說著,這渡船道人正是上次王存業出海載渡的人。
一切都和兩個月前一樣,只是多少故事,上百英杰弟子隕落冥土,現在只剩七人了,而自己卻自成道種。
“你且坐穩了,過得一個時辰,就會開船。”渡船道人緩緩轉過身,對王存業說著。
“是!”王存業應著。
隨著時間推移,卻沒有人上來,想來也是,余下六人都要拜見師尊,都要領有道法,哪可能這時回去。
時間到了后,船只緩緩開動,初時和普通船只無異,一過百丈時突一陣加速,船上光膜漸漸漲起,護住船身,再過二千丈,又是一陣加速,船身下海浪飛速的倒退,一艘船在海面乘風破浪,化成了一片白痕。
海風吹打在光膜屏障上,啪啪作響,卻是破不開來,遇浪破浪,遇風乘風,飛速的朝云荒海域對面遁行著。
行船路途上,寂寞空空,只見得潮汐升升落落,變換了滄海桑田。
天空中星斗移轉,金烏墜落,夜幕來臨,一輪明月冉冉而起,照耀海面上,一時間和畫一樣。
渡船道人早已見慣了這般景色,并不在意,只是指使著法船前行。
王存業坐于一側,緩緩打量這位老者,見其形體枯槁,隨時就要行將就木,只是細細打量起來,又發覺體內蘊含著一股純粹而龐大生機流轉其中。
這顯是一門底蘊深厚的法門,居能使人生機潛藏,如冬天的大樹,生機歸藏,靜靜孕育未知。
地球上佛教中就有枯禪一說,修道高深和這渡船道人一般,全身干癟,生命力全數歸藏,卻可得高壽,顯也和此法同理。
只是就算這樣,這道人卻也再無道途了,要不不會安排在這崗位上,道門前行,退后一步就可能蹉跎一生啊!
沉入而看,只見原本靈池,卻一下子開辟出一尺,變成了四尺半,并且還在擴大中,道種在靈池內化成明月沉浮著。
原本真文積累的石塊,漸漸消去,被真種吸取,看起來一下子寬闊了許多。
“這就是真種啊,只是同是真種,際遇不同,現在只怕就算有機會,尹枚都未必愿意和我一起上程了。”王存業暗暗想著,又想起了“尋仙路”。
這尋仙路,典籍上有,卻是安排已經凝了真種的新進道人,行萬里路,并且執行一項使命,有功于道門,才能入內。
只是現在想來,卻更覺得不甘,水伯法會、內門考核,尋仙路,這一出出都顯示著森嚴的規矩,偏偏不入內又不行。
散修被剿殺的事跡,道卷里有,三萬散修橫尸處處,在這方面,根本沒有講道理的地點——只有大局!
就算王存業自己能一路修上,也不得不加入道門,直到有著足夠的力量,分庭抗禮。
只是雖說這個是規矩,但一次次被動,卻使王存業心中不甘。
也許,是要想著辦法,改變這局面了。
這樣想著,這美景也看淡了,沉然入定,再次醒來之時,已是三日之后,天光大亮,遠方海岸都依然可見。
直到將要到岸百丈之處,海船上寶光撤去,王存業見了,對渡船道人道一聲謝,不在多言,長身起來,一推道冠,駕風而起,朝對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