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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九章 大理新中心(上)

  ·第二九九章大理新中心(上)

  嘉佑三年四月,紅水河一期工程完工,五艘二百料的平底漕船即刻從東川碼頭下放,一路順流而下,五日后抵達蜈蚣灘,靠岸卸船裝車,由旱路運抵百里外的清風渡,在那里,有兩艘五百料的漕船等候多時,將貨物裝船后,一路順風順水,只需四日即抵達廣西梧州。

  因為從梧州到欽州之間,尚有一段六里長的運河正在進行拓寬加深,以適應大船同行,所以暫時還需要再次陸地轉運,沿著驛道通過天門關,抵達欽州城下。在欽州港裝上萬料海船之后,即可從海上發運全國各路。

  盡管目前還需要兩次水陸聯運,但走完全程也只用二十七天,哪怕返航時逆流而上,也不過四十八天而已,已經將耗時縮短了數倍。

  而且工程還未完成,按計劃,明年第二期,將貫通全線航路。后年以及未來每年枯水季,都會對航道進行深化整修,除了維護現有的航運能力外,還重在加強船只的通過能力,使更大的船只,更安全順暢的通過水道。

  當然,哪怕明年的第二期,動用的民夫數,也不會超過兩萬人,后年開始,更會降到萬人以下,再不會有今年這樣浩大的工程。

  紅水河工程以其立項之大膽、耗時之短、修筑之成功,未來之巨大作用,被后世反復稱頌。但歷史往往會遺忘,為了在崇山峻嶺間貫通這條黃金水道,有七百三十名民夫,以及七名官員,獻出了他們的生命,或者重傷失去勞動能力。

  也許朝廷和官家看來,在瘴氣密布的大理,修建這樣一個充滿危險的工程,死上千把人是再正常不過的。陳恪卻感到深深的自責。要不是自己催那么緊,應該會少死很多人的。

  為了告慰亡者,也為了讓自己安心,他提議三件事,一,將所有遇難民夫的遺骸遺物,送回他們的家鄉。二,遇難或殘疾撫恤金。以六十減去其遇難或殘疾時的年齡。乘以廣西湖南男性平均年收入——五十貫支付。三,在紅水河工程的和終點處,各立一座豐碑。以紀念這些奉獻出生命和一切的民夫。

  讓他預料不及的是,他的三道命令,竟然遭到了一致的反對。對于第一道。經辦的官員認為工作量太大,要求按照慣例,將人就地掩埋,只移文當地官府,命其代為知會一聲即可。第二道,僅這一項便會再耗去百萬貫,第三道,給殉職的七名官員立碑,他們沒有意見。但給那些民夫立碑,不僅毫無必要,而且有邀買人心之嫌。

  和眾官員一路走來不容易,已經到了今天這步,陳恪也不想和他們鬧僵。不過他也意識到自己欠妥…給民夫們工錢,依然鬧得沸沸揚揚,連蘇軾、歐陽修都寫信來。責怪他不給同僚面子。當時尚且有‘重賞之下出勇夫’的理由,現在工程結束,還要這樣做,絕對會讓天下百官惡心到的。

  他便沒有再當面堅持,而是秘密上疏。奏請官家來頒下恩撫的旨意,并在疏中暗示。東川方面尚有富余,一切賞賜可就地支取,不必勞朝廷費神…

  他卻低估了趙禎的仁慈,很快,便有旨意回來,不僅準了他提出的三條,還給殉職的官員們追封、蔭子,其余官員也有加官賞賜,并且一切賞銀都存在一張汴京錢號的匯票,跟著宣旨欽差而來,可見朝廷接受新事物之快。

  既然是官家下旨了,官員們自然無話可說,但心里仍對陳恪無法理解…唉,何必多此一舉呢?

  六月里,在東川的‘運河工人紀念碑’落成典禮,除了東川城的官員,大理的王公也前來觀禮。

  那天廣場上人山人海,大都是前來觀禮的軍民,望著那坐在三層基座上,三丈多高的白色大理石柱,所有人都被那種莊重感所籠罩,曾經參與修河的民夫們,甚至熱淚盈眶,今生第一次體會到了,什么叫被尊重…

  儀式是由朝廷派來的欽差主持的,陳恪那天稱病,并未露面,他在最高處的瞭望塔上,用望遠鏡觀看了這一幕。

  他的身邊,俏然立著環佩叮咚的妙香公主。她是應邀前來參加儀式的,但得知陳恪缺席后,便只在必須出場的揭幕環節露了下臉,便徑直尋了過來。

  “真不理解大人呢,”她不明白陳恪費了這么大勁兒,為何在風光的時刻躲在一邊:“為什么要為這些民夫,做這么多呢?”

  “很多么?”陳恪反問道:“朝廷一次郊祭,賞賜百官的錢就比這個多,難道他們辛苦勞動半年,甚至付出了鮮血和生命,還比不上百官一次郊游?這算什么道理!”

  “官員是官家治國的依靠啊。”妙香公主道。

  “靠他們只能亡國…”陳恪冷笑一聲,突然意識到對方的身份,不適合討論這個問題,便淡淡道:“其實,我只是讓自己心安罷了…”

  “凡是勞役,哪有不死人的?”妙香公主目光復雜的望著這個從見面起,就一直保持霸道的男人,現在才發現,原來他有這么感性的一面。她柔聲安慰道:“多少年來都是這樣,習慣就好了。”

  “在你們心里,民夫是任由驅使的牛馬,死掉一批還有一批,一點不用心疼。”陳恪瞥她一眼,幽幽道:“但我沒法這樣超脫,我只要一想到,每個死者的背后,都有一雙傷心欲絕的父母,失去依靠的妻兒,我就無法閉上眼。”

  “大人有這么好心?”妙香公主好心安慰,卻被當成驢肝肺,自然深感憋屈。且她對陳恪當初背信棄義,放過了楊家,一直耿耿于懷,自然不放過任何出氣的機會:“要是這樣的話,大人就不會讓大理百姓,依然籠罩在戰爭的陰影下了!”她和陳恪一直保持著超友誼的關系,自然知道陳恪是個什么樣的人,所以也不怕得罪他。

  “哈哈哈…”陳恪放聲笑道:“打來打去死的都是白族,早結束不好么?再說有朝廷大軍在,楊家敢亂來么?諒他們也不敢!”

  “大人在時自然放心,但大人不可能在大理待一輩子吧。”段明月幽幽道。

  “我倘若離開大理,”陳恪想一想,沉聲道:“自然會一直為段家說話。”

  他這話沒頭沒腦,段明月卻深感欣慰,但她面上并無喜色道:“不知大人這話,有幾分可信?”

  “十分可信。”陳恪大笑著,手搭上了段明月纖細的腰肢,輕輕摩挲道:“我也算段家半個女婿了,豈能看著大舅哥受人欺負?”

  “呸,什么半個女婿…”段明月啐一口,卻沒有掙脫,而是就勢靠在他的肩頭,媚眼如絲道:“光說不練的膽小鬼。”

  “是哪個光說不練?”陳恪大笑道:“到了真格的時候,跑得比兔子還快。”其實他真想辦了她,也不是什么難事兒,但是這段明月的身份太特殊,而且還很有野心。他不想搞出‘人命’來,讓自己受制于人,破壞了苦心經營的平衡局面。

  “我母妃再世時說過,得到的太易,男人就不會珍惜。”段明月咯咯笑道:“橫豎是你的人了,大理國誰還敢碰我,大人著什么急么?”

  “你這個妖女,”陳恪被她撩撥的心頭火起,若非身后有護衛,早就動手動腳起來了:“說吧,想要什么?”

  “別這么說,這么說傷感情。”段明月卻無所顧忌,一只柔膩的小手,在他的胸前游走,嬌聲道:“我聽說在東川發現了很大的銅礦,這應該不是偶然吧?”

  “嘿嘿…”再摸就真出事兒了,陳恪按住她的手,道:“確實是偶然,練兵的時候打了幾炮,竟炸出了大片的銅礦。”

  段明月就是傻子,也不信會這么巧。怎么可能宋朝的城也建好了,道也修好了,勢力范圍內就發現有銅礦了呢?

  很顯然,宋朝的一系列行動,都是處心積慮的,目的就是東川的銅礦!

  只要想一想,她就恨得牙根癢癢…當初自己還死乞白賴的求宋朝出兵,殊不知人家早就盯上這塊肥肉了。原來所有人都被這個混賬王八蛋算計了!

  想到自己不惜犧牲色相,像個妓女一樣討好乞憐,在對方眼力卻像個傻子一樣,段明月就恨不得把陳恪碎尸萬段。

  當然,也只能想一想而已,她還得繼續討好下去…

  “大人,東川是我們段家的領地,在上面發現了銅礦,似乎也屬于我段家吧?”她小鳥依人的靠在陳恪懷里道:“朝廷不能就這么白白開采啊。”

  “東川,好像是高家的領地吧?”陳恪裝糊涂道:“當初是高家劃給我的。”

  “那是他們慷他人之慨,”段明月卻不以為意道:“東川,確實是我段家的,有我兩家歷代劃定邊界的文書為證。”

  這回真不怨我,1點多,還差五百字時突然停電,只好上鬧鈴睡了,早晨起來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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